名诗荐读｜独自歌唱：中国当代新诗选读30首

编者按：莎士比亚说，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们说，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好，每个读者都有自己的爱。所以关于最喜欢的当代新诗，可能谁都有自己独特的菜单。以下所选，虽然仅是编者在自己阅读范围内的个人所爱，相信也有不少你喜欢的。来，我们一起欣赏吧！

本辑收录了1979年以来30位诗人具有独立倾向的自由体新诗——他们是：北岛 舒婷 顾城 傅天琳 王家新 颜梅玖 周渔 席慕蓉 向以鲜 娜夜 江非 翠儿 步钊 林兰英 宇风 海男 刘年 余秀华 凸凹 翟永明 俞心樵 晓音 张执浩 靳晓静 易杉 李之平 昌耀 王小妮 李元胜 金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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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新诗选读30首

Zhongguo Xin sh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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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习惯上把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的时期统称为当代。实际上，这里所选的只是1979年以来具有独立倾向的自由体新诗——也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当代新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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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岛：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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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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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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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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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初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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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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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着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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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爆发都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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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舒婷：致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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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的红硕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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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顾城：远和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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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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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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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傅天琳：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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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睡着了你不知道

妈妈坐在身旁守候你的梦话

妈妈小时候也讲梦话

但妈妈讲梦话时身旁没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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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梦中呼唤我呼唤我

孩子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到公园去

我守候你从滑梯一次次摔下

一次次摔下你一次次长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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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你梦中不再呼唤妈妈

而呼唤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名字

那是妈妈的期待妈妈的期待

母亲的期待是惊喜也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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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家新：帕斯捷尔纳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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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到你的墓地献上一束花

却注定要以一生的倾注，读你的诗

以几千里风雪的穿越

一个节日的破碎，和我灵魂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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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内心写作了

却不能按一个人的内心生活

这是我们共同的悲剧

你的嘴角更加缄默，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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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秘密，你不能说出

只是承受、承受，让笔下的刻痕加深

为了获得，而放弃

为了生，你要求自己去死，彻底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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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从一次次劫难里你找到我

检验我，使我的生命骤然疼痛

从雪到雪，我在北京的轰然泥泞的

公共汽车上读你的诗，我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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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那些高贵的名字

那些放逐、牺牲、见证，那些

在弥撒曲的震颤中相逢的灵魂

那些死亡中的闪耀，和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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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土地！那北方牲畜眼中的泪光

在风中燃烧的枫叶

人民胃中的黑暗、饥饿，我怎能

撇开这一切来谈论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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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要忍受更剧烈的风雪扑打

才能守住你的俄罗斯，你的

拉丽萨，那美丽的、再也不能伤害的

你的，不敢相信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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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身雪的寒气，就在眼前！

还有烛光照亮的列维坦的秋天

普希金诗韵中的死亡、赞美、罪孽

春天到来，广阔大地裸现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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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灵魂朝向这一切吧，诗人

这是苦难，是从心底升起的最高律令

不是苦难，是你最终承担起的这些

仍无可阻止地，前来寻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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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掘我们：它在要求一个对称

或一支比回声更激荡的安魂曲

而我们，又怎配走到你的墓前？

这是耻辱！这是北京的十二月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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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目光中的忧伤、探寻和质问

钟声一样，压迫着我的灵魂

这是痛苦，是幸福，要说出它

需要以冰雪来充满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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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颜梅玖：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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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她的流言

比她到过的地方多得太多

她爱过高黎贡山骑马的流浪汉

她睡过乌兰察布大草原抱着马头琴的美男子

她和剌尔滨河畔的一等一猎手疯狂了三天三夜

据说她现在又顶着赤红烈日去新疆

路上遇到高大的设计师，结伴又去了印度

假如有人问她：艾米娜，你听到什么啦？

她就笑一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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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流言本身——

冷漠的，孤独的，两个永远挨在一起

却又无法沟通的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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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周渔：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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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没美人陪，不登

喝酒没朋友陪，不喝

菊花没好天气，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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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一吹，山就老一截

太阳就短一分。我把冷酒再热一热

满城的兄弟

就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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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杯，四方桌短了一角

重阳又被茱萸插了一回

依然逃不脱菊花酒，菊花剑，菊花台

上的赏菊人

长啸一声，迟暮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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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再见还见，不如思念

这吊在头上的九月九，竟然如此长

我不白头，谁敢满山红透

胖一斤，那是世界重了

瘦一两，正好重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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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秋天塞回去

红衣，白马，一袭黄金甲

这偌大的季节，只剩我在空城放火

你来与不来

它都要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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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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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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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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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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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向以鲜：柳树下的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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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再无景色可以玄览

四月的柳烟，七月流火

再加上两个伟大的灵魂

一堆黑煤半部诗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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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响广陵散的迷茫手指

攥住巨锤，恶狠狠砸下去

像惊雷砸碎晴空

沉闷的钢铁龙蛇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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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亲爱的子期

我鼓风而歌的同门祖先

请用庄子秋水那样干净的

喉咙，那样辽阔的肺叶

鼓亮炉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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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起来柳树下打铁

吃饱了没事撑着打

饿死之前拼命打

这痛苦又浮华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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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无情的锻炼才能解恨

你打铁来我打铁

往深山翻卷如柳绦散发

打了干将打莫邪

向无尽江河淬取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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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还有什么更犀利的

火舌在暗中跳跃

在血液里沸腾尖叫，好兄弟

火候恰到好处，请拭锋以待

［注］：竹林七贤之向秀（子期）妙解《庄子》，与嵇康相善。二人常于嵇门柳树下打铁，嵇康执锤，向秀鼓风。唐房玄龄《晋书》卷四九:（嵇康）性绝巧而好锻。宅中有一柳树甚茂，乃激水圜之，每夏月，居其下以锻。同书又载：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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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娜夜：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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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是你身体里消失的少年在搂着我

是他白衬衫下那颗骄傲而纯洁的心

写在日记里的爱情

掉在图书馆阶梯上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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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搂着我！是波罗的海弥漫的蔚蓝和波涛

被雨淋湿的落日 无顶教堂

隐秘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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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祈祷……是我日渐衰竭的想象力所能企及的

那些美好事物的神圣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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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叹息 甚至是你身体里

拒绝来到这个世界的婴儿

他的哭声

——对生和死的双重蔑视

在搂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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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 这叫做人世间的地方

孤独的人类

相互买卖

彼此忏悔

肉体的亲密并未使他们的精神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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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写诗的理由？ 一切艺术的

源头……仿佛时间恢复了它的记忆

我看见我闭上的眼睛里

有一滴大海

在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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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它的波澜在搂着我！ 不是你

我拒绝的是这个时代

不是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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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们谁先离开这个世界

对方都要写一首悼亡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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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向自己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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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步钊：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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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那场暴风雨，不是为了爱情

说来就来了。当革命还未爆发

一个黯淡的名字，被意外的雷电照亮

谁能告诉我这是毁灭还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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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完成还是破碎？哦一九六五年的乡村公路

满载着硫铁矿和煤炭的解放牌卡车

这让我想起阿拉法特的巴勒斯坦

那个满身风霜的老人，从战火中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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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它说来就来了，甚至来不及掩饰来不及设想

残缺的美。轰轰烈烈的陷落。顽石。黑

七个健步如飞的少年，甚至来不及感觉心痛

就已深入其中，一错到底。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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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精神，是不是一种

出击。七个少年奔跑在雷电中

七个少年顽强的肉体子弹一样穿越粗重的雨幕

塌方了，涨水了，一个轰轰烈烈的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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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去也就去了，随同那段出生入死的苦难历程

它点燃一颗心，却又将它切割得支离破碎

让那些善良的人们百思不解：

有价值的生活，一种过时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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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林兰英：我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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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 我感觉到我的美

相信整个世界

包括黑暗与梦 那么真实

为了你 去倾听山谷回音

在空中写下你的名字

不让它远走高飞 我让星辰垂帘

让我高贵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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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终坚持纯白的颜色

因为它透明而不虚伪

你可以漠视我的外表 但你怎能拒绝

我柔弱而高贵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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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们 去沙漠旅行

去月下行走 去野外弹琴

没有冬天可以吹破 但我的名字

会因为美丽而进入你的视野

那神秘之处 是你我一生唯一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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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江非：傍晚的三种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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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傍晚，我爱上鸽子、炊烟，和白玉兰

我爱上鸽子的飞翔、炊烟的温暖

和心平气和的白玉兰

我爱上炊烟上升，鸽子临近家园

白玉兰还和往常一样

一身宁静站在我的门前

在夜色中，在平原的月亮升起之前

它们分别是

一位老人对大地的三次眷恋

一个少年在空中的三次盘旋

和一个处女，对爱情的沉默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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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翠儿：我的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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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已低于尘埃，我的浪子

取出一生的芬芳，覆盖大地的孤单

他有小小的爱人，结发于水，相守于野

他有清凉的城池，粼粼的波光

他有视野以外的潮汐，藏匿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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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千里的美

可以纵马驰骋，亦可，举过眉梢

天下万物，都把各自的幸福揽入怀中

我只珍惜，命中点滴的细节

一句诗，一个微笑，一次刻入魂魄里

深深地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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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宇风：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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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藏着一个人

沉默的狂欢

酒，敞开一群人

喧哗的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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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够大

不够我的心容下

我的心很大

却容不下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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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海男：这些华美，这些灌木丛，这些毫无理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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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滇西，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他是澜沧江峡谷外种植包谷的人

他是喷吐着烟雾，锄地修草剪枝的人

我望见他的下巴，那些轮廓可以让我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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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华美，这些灌木丛，这些毫无理由的爱情

在暮色来临之前，又一次在溪水边

在竹篱右侧，我与那只忧伤的黑麋鹿相遇

它醒来了，带着辗转不息的梦幻只看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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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所有的忧伤中，这次相遇

替代我申诉着，我听见了诽闻

关于我的不测的时光中那些跳跃的善变

关于我与滇西相遇中命运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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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忧伤，移走在那些华美、灌木丛中的爱情

多么值得我此生用力去接近他光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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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刘年：破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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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来起落，三千里地漂泊

月光照耀的地方，便是你的家我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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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诗，就是一道圣旨

一首词，就是一道软一些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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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把鸽子喂了，把笼子打开

月光艳丽，柿子悄然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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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去换换晚礼服，结婚的那套

等改完这首《破阵子》，我们出城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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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余秀华：你没有看见我被遮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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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时候，我举出花朵，火焰，悬崖上的树冠

但是雨里依然有寂寞的呼声，钝器般捶打在向晚的云朵

总是来不及爱，就已经深陷。你的名字被我咬出血

却没有打开幽暗的封印

那些轻省的部分让我停留：美人蕉，黑蝴蝶，水里的倒影

我说：你好，你们好。请接受我躬身一鞠的爱

但是我一直没有被迷惑，从来没有

如同河流，在最深的夜里也知道明天的去向

但是最后我依旧无法原谅自己，把你保留得如此完整

那些假象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啊

需要多少人间灰尘才能掩盖住一个女子

血肉模糊却依然发出光芒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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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凸凹：蚯蚓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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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的舞

排开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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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的舞

排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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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舞

排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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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比蚯蚓

更困难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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蚯蚓的舞

排开土、排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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蚯蚓的舞

排开地狱，和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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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天塌地陷的柔柔的一舞

蚯蚓把体内的骨头也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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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翟永明：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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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狂想，充满深渊的魅力

偶然被你诞生。泥土和天空

二者合一，你把我叫作女人

并强化了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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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软得像水的白色羽毛体

你把我捧在手上，我就容纳这个世界

穿着肉体凡胎，在阳光下

我是如此眩目，是你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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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最温柔最懂事的女人

看穿一切却愿分担一切

渴望一个冬天，一个巨大的黑夜

以心为界，我想握住你的手

但在你的面前我的姿态就是一种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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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走时，我的痛苦

要把我的心从口中呕出

用爱杀死你，这是谁的禁忌？

太阳为全世界升起！我只为了你

以最仇恨的柔情蜜意贯注你全身

从脚至顶，我有我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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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呼救声，灵魂也能伸出手？

大海作为我的血液就能把我

高举到落日脚下，有谁记得我？

但我所记得的，绝不仅仅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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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俞心樵：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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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祖国

只有你还没有读过我的诗

只有你未曾爱过我

当你知道我葬身何处

请选择最美丽的春天

走最光明的道路

来向我认错

这一天要下的雨

请改日再下

这一天还未开放的紫云英

请它们提前开放

在我阳光万丈的祖国

月亮千里的祖国

灯火家家户户的祖国

只有你还没读过我的诗

只有你未曾爱过我

你是我光明祖国唯一的阴影

你要向蓝天认错

向白云认错

向青山绿水认错

最后向我认错

最后说 要是心焦还活着

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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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晓音：一切都是那么的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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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猎人放下猎枪

可你的身体还是难免中弹

在欲望中演练爱情，日出日落

每一次的升腾都释放出幸福

我开始想象，在月亮上阅读地球的底纹

最终，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

永别于世，像那些幸福得

一塌糊涂的猪

或是，与此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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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张执浩：高原上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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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为任何人生养如此众多的小美女

我愿意将我的祖国搬迁到

这里，在这里，我愿意

做一个永不愤世嫉俗的人

像那条来历不明的小溪

我愿意终日涕泪横流，以此表达

我真的愿意

做一个披头散发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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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靳晓静：爱

你饶有兴趣地看我划一根根火柴

我划燃一盒火柴

只想点燃一支烟

剩下最后一根火柴时你顿悟了

伸过头来让我点烟

点烟时我的手触到了你的鼻子

手一抖风就来了

火灭了

烟还是没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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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一根火柴也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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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易杉：玻璃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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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蚂蚁有

蓝色的

心脏

它活着

为了

跨越肉质的栅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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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许多借口

变成咳嗽，

仿佛被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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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河

只留下独木桥，

我不可以推开

青草的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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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秋天

我是小的，

但我

拥有所有卑微的

剩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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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李之平：彻夜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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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

一夜不睡

听着风在窗外的大街上走

或者是雨点

敲着楼下的铁皮屋顶

很久很久

有时

我进入自己

古怪的意念里

那就不存在大街

一切无声无息

直到

脚步声

从远处传来

有人发动汽车

有人打开大铁门

就好象是放我

进入梦境

到处都是蝉声和阳光

在树叶上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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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昌耀：一百头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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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百头雄牛噌噌的步伐。

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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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垂天，火红的帷幕，血洒一样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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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犄角扬起，

一百头雄牛，一百九十九只犄角。

一百头雄牛扬起一百九十九种威猛。

立起在垂天彤云飞行的牛角砦堡，

号手握持那一只折断的犄角

而呼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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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洒一样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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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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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一百头雄性荷尔蒙穆穆地渗透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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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洒一样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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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王小妮：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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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冷秋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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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手

不能浸在冷水里

你的外衣

要夜夜由我来熨

我织也织不成的

白又厚的毛衣

奇迹般地赶出来

到了非它不穿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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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冷秋天啊

你要衣冠楚楚地做人

谈笑

使好人和坏人

同时不知所措

谈笑

我拖着你的手

插进每一个

有人的缝隙

我本是该生巨翅的鸟

此刻

却必须收扰肩膀

变一只巢

让那些不肯抬头的人

都看见

天空的沉重

让他们经历

心灵的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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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冷得动人的秋天啊

那坚毅又严酷的

我与你之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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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李元胜：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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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我已经虚度了世界，它经过我

疲倦，又像从未被爱过

但是明天我还要这样，虚度

满目的花草，生活应该像它们一样美好

一样无意义，像被虚度的电影

那些绝望的爱和赴死

为我们带来短暂的沉默

我想和你互相浪费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比如靠在栏杆上，低头看水的镜子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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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金铃子：一切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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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紫色的胡麻。一切都很美

我从紫色里经过，仿佛经过你的过去

童年的你，手握花籽

随意撒下就可以长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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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花朵

它们开一次，再开一次

有时候我爱慕这唇形的花冠，你的嘴唇

裂开的种子

有时候我爱慕一只蝴蝶飞过，你追随它的眼神

风一吹，它们就高一声

低一声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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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我在这里

披一身秋霜，一丛花径作为背景，都走了

一只鸟雀……对对对

我感到鸟雀的孤独

它应该是紫色的，它平静，低垂

仿佛完成了一场爱情

又完成了一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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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500期“最爱好诗歌”纪念专号 第二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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