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1

我们兄姐弟都在外工作,也把家安在了外地,每年能回老家的次数有限,即使春节回家,路上行程耽搁三分之一时间,爱人娘家打转一圈,时间所剩无几。春节回家也就是象征性的露露脸,说明今年过年回家了。

就这样,父母亲二人住在老家院子,成了“空巢老人”。

——这是我们做儿女的心里的痛,如一块受感染的伤疤,无法自然痊愈。姐姐离老家相对较近,一有时间就要回去看望父母。我们想接他们出来与我们同住,父亲却不愿意。人老了,也会有自己的顾虑,他们的根儿永远留在这片贫瘠的黄土地里。我们也担心路途中的周折和颠簸,毕竟父亲已经74岁了。

时光流转,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也只能盼着来年春节的循环。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2

发达的互联网络在农村已经推广普及,遍地开花,徜徉在丰富多彩的网络世界,这显然成为庄稼人茶余饭后的主要娱乐方式,网络成为农村平凡生活的调味品。夫妻有一方外出打工的,爷爷想念外地孙儿的,都在用视频聊天。网络工具拉近两地之间的距离。

不过,出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的父母亲,在该学习文化的年龄,经历的是特殊时代给予他们苦难生活,至今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对于网络智能这些新兴的设备工具很难适应。

他们俩都拒绝使用智能手机,因为——不会!所以没办法和我们视频聊天。家里有一部座机,我们一般只在晚间时候给家里打。我们用手机习惯了难免会任性,忘了条件就给老家拨过去,有时只有“嘟—嘟—嘟”的回音。

我们随身携带手机,可以随时随地想打就打,可是在老家的二老不会时刻守在固定电话旁,或者出门带着座机。座机开通了来电显示功能后,母亲察觉有未接来电后会回拨过来,这些操作父亲不会。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哥哥给老家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找好安装角度,只要能连上网络,就能看到家里的情况。却尴尬于家里没有网络,就这么唯一的智能设备,无法正常使用,于是搁在柜子里一年多,落了灰尘。

今年8月份,携妻儿回老家一趟。哎呀,亲情的血液是流淌在骨子里的,刚满两岁的娃娃见了爷爷奶奶,那个亲啊。我也忙着想如何能把摄像头派上用场,让我们在外面也求个心理安慰。在测试了很多坐标方位后,终于找到一个很刁钻的角度,能蹭到四哥家的wifi。

尽管网络信号很微弱,好在能满足摄像头和手机互联的最低要求。于是在临出发返回公司的前一天,花了一下午,把摄像头固定在能避雨且能最大角度摄录家里范围的地方。

安装摄像头的那个角度确实刁钻,横跨了院子的一堵墙,导致那堵墙占了摄像头画面的三分之一,而且是正中位置。——再没有其他更合适的位置。

我把摄像头设置成人体感应模式,当监测到有人活动时,摄像头就开始工作。至此以后,每天就靠几KB/S的传输速率向远在外地的我们,传输着老家院子父母进出的身影和时光的昼夜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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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那天是寒露,晚上我给家里打电话,是父亲接的。

长久以来我跟父亲的对话总像是在寒暄,一问一答,不问就沉默。

先是父亲问我应答:

“你谁?强强还是永军?”

“我强强。”

“你在啊嗒来?”“我在单位呢。”

“好这么?”“好着来。”

“娃娃乖着么?”“乖得很。”

“噢……”

……

这时候我知道该我问他话了,不然他就会挂掉电话:

“吃饭了没?”“吃过了。”

“吃的啥饭?”“压的面。”

“我妈呢?”“刚出去到苗苗家(邻居)串门子去了。”

……电话两头都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很漫长。我知道我们的交谈很快就要结束了。

“屋里冷不?”我赶紧追问了一句万能的话。

“不冷么,这几天都暖和着来。”

“那就好,嗯——小心身体……”

“嘟嘟嘟嘟…”电话里已经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我看通话时间,2分14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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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寒露第二天气温骤降,老家的朋友圈里下起了雪。我查看会宁最近的天气预报,气温0℃左右,有降雪。

在忙完手头的工作后,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有查看监控录像了,于是打开手机安装的监控软件,看截图,看回放,看那只冷漠的小眼睛里忠实记录的父亲母亲的一天生活。

能让我窥探老家院子的,依然是那个刁钻的角度,但是它却没骗我,不急不慢,时光流逝一分钟,它不多记录半秒;它不喜不悲,父母高兴的心情,它不添加,父母生气的情绪,它不删减。每天从迎接晨曦第一缕光线开始,以第到夜深人静母亲住的厨房熄灭,它以第三视角展现给远方的我们。


每天都是母亲的身影把黎明撞破,把监控唤醒。清晨的画面是黑白的,仿佛还没有揉开惺忪朦胧的睡眼。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早七点,天完全放亮。院子里水泥地面湿漉漉的,院外的土路上残留还未融化的雪花。——原来昨晚就下雪了。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早上。不同的时间,父亲母亲是身影在同一个位置。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中午,母亲戴着围裙走向大门外,应该是去喊坐在门外的父亲回家吃饭了——父亲已经耳背的厉害,在屋里呼喊他听得不怎么清晰。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午后,母亲独自一人站在台子上望着院子西边,仿佛若有所思。眼前的水泥地面,是干与湿交汇出的图案。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下午。不同的时间,同一个地点,母亲包起了头巾,父亲戴起了帽子。——真的要降温了。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黄昏。厨房的灯亮了,晚饭的蒸汽氤氲了房间。起风了,撩起了我家厨房的门帘。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晚上。一家灯火,万家灯火!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夜已深。下雪了——静悄悄的夜里,母亲肯定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我望了一眼窗外,这座城市霓虹闪烁,人造光源扑朔迷离。

千里之外,我在窥视的那个地方叫“老家”

都说养儿为防老,可儿山高水远他乡游。

——我在千里之外钢筋水泥丛林里的楼阁上,面对着北方,在一方屏幕里窥探着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让人充满思念却又让人无比惆怅的地方,

那个地方叫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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