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男人是一種無情的動物。
當他不愛時，會非常絕情。他可以瀟灑的揮揮衣袖，甚至連一聲告別都沒有，把孤獨落寞、沮喪、懊惱留給痴情的女子。
張愛玲的《留情》卻讓我們看到了男人內心細膩與謹小慎微的一面。原來男人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不忍，一絲絲的留戀，一絲絲的難以割捨。
01
《留情》中的男主人公米先生，是一個年近50歲的中年男人，他有一個原配夫人，但早已經不愛了，娶了年輕貌美的姨太太敦鳳，對她倍加寵愛。
住在外面的原配總是讓新寵如喉嚨裡卡住的魚刺，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米先生原配太太快死了，怎麼說她也是陪著自己走過大半生的女人，見她最後一面，總歸是應該的。
可是，他在敦鳳面前卻戰戰兢兢。甚至不知道，在她面前該怎麼稱呼原配太太：是叫太太？不妥；直呼其名？也不妥；直接叫“她”？似乎還是不合適。
吞吞吐吐地，他跟姨太太敦鳳說，“我去去就來”。好一句“我去去就來”，這中間有多少的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句話不知在米先生心中百轉千回了多少次，琢磨了多少次？就像一句話被揉碎，在嘴裡反覆咀嚼，最後吐出了剩下的那一點點渣。
敦鳳表面上滿不在乎，因為在情理上她也覺得丈夫應該去看看原配太太，畢竟對方已經病入膏肓，況且自己是後來者，總是有些理虧。
讓丈夫去看看，但也無妨。
可是敦鳳心裡總歸有些彆扭。為了顯示自己的大度，她當然不能說不讓他去。反而催促他說，你快去吧！敦鳳越主動，米先生心裡就越發慌。他不知道惹敦鳳不高興，後面得做多少事情去補救。
一箇中年男人在兩個女人之間徘徊，兩邊他都不想得罪，兩邊他都不想讓她們失望，兩邊都不想傷害。
他的每一個起心動念，都在作出選擇。可是，無論怎樣選擇，都是錯的。
男人喜歡處處留情，哪一份情都似乎不假，哪一份情又好像不真。
出軌而無法離婚的男人，離婚又牽掛著前妻的男人，分手又掉頭想重敘舊情的男人，在左右搖擺中，這些男人身上似乎都有《留情》中米先生的影子。
這樣的男人，究竟是無情還是有情？男人的視角與女人的視角、身處其中的男女與身處事外的男女，是否有著完全不同的理解？
02
朋友小艾遇到了一位有婦之夫雷先生，當初兩人只想交個朋友，絕對沒有別的想法。沒想到，處著處著，竟然日久生情。
雷先生與妻子是兩地分居，而跟小艾在同一個城市。除了週末，他們可以跟其他的情侶一樣享受親密，可以談生活，談理想，談工作，甚至談性談愛。
他們彼此都很透明，就像張愛玲說的，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時，他們都變得透明瞭。他會跟她坦白自己在婚姻以外，跟別的女人上床的經歷，她也會告訴他，在認識他之前所談的幾段介於戀愛與性愛的關係。
小艾深深地愛上了雷先生。她不想再偷偷摸摸玩這種地下情，這對她並不公平。愛一個人，當然想擁有他的全部，當然包括雷先生的週末，可是他週末要回到另一個城市的家中。
雷先生跟小艾在一起無疑是快樂的，他好像重新找回了生命的活力。在妻子那裡，他是安靜的，而在小艾這裡，他是熱情的；在妻子那裡有一份安穩，在小艾這裡體驗到的是熱烈；在妻子那裡性愛只是機械的活塞運動，而在小艾那裡，他有了大汗淋漓重振雄風的感覺。
小艾不斷給雷先生施加壓力，讓他給個痛快的選擇。雷先生明白，他或許真的是愛小艾的，但可能還愛的不夠。他也曾經嘗試把真相告訴妻子，說自己出軌了，如果她不能原諒自己就離婚。
妻子聽完，彷彿晴天霹靂，整個人都懵了。崩潰之後，雷先生害怕了，他擔心妻子會做傻事。想想兩人好像除了性生活以外，其他並沒有太大的問題。最不忍的是兩人談了8年戀愛，終於攜手走進了婚姻殿堂。結婚兩年，雖然沒有孩子，但家裡的舒適與溫馨讓他難以割捨。
雷先生做出了痛苦的選擇，他捨棄了婚外的情與欲，決定迴歸家庭。
他不忍心讓自己的妻子痛苦，不放心沒有自己的日子未來她無依無靠的生活。他無法捨棄的，其實是他與她在一起度過的青春歲月。
與小艾的一年情相比，他覺得婚姻內的這段情感可能更厚重些。他不確定，自己未來是否還會出軌，但他還是決定用婚姻來保護妻子。
男人很難做出離婚這個決定的。也許出軌是出於本能，無論是妻子亦或情人，他無法做到如此決絕，或許是出於善良。
即便是分了手，在心底還是會留存深深淺淺的內疚吧。
03
劉先生與小琳是在一次工作交往中認識的。小琳是劉先生的客戶，第一次見面，小琳優雅的氣質一下吸引了劉先生，兩人也因為業務上的應酬接觸頻密。
有一晚，劉先生約了小琳一起吃飯，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喝了點兒酒之後，他吐露了內心的苦悶。劉先生正跟妻子鬧矛盾，妻子完全不可理喻，他萌發了想要離婚的念頭。
小琳是一個情商很高的女孩，特別善解人意。她靜靜地陪著劉先生，聽他訴說，關心他，照顧他的感受。一來二往，愛的種子在兩人的心田開始生根發芽。
劉先生更加堅定了離婚的念頭。妻子一哭二鬧三上吊，離婚大戰，僵持了將近一年，搞得彼此都精疲力盡，劉先生也大病一場。最終，婚還是離掉了，倆人都像折損了半條命。
劉先生和小琳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了。原以為，他們從此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可是，生活遠沒有那麼簡單。
劉先生覺得自己對不起妻子。雖然前妻有一萬分的錯，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初戀，兩人在一起生活了5年，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這真不是一張離婚判決書，就能夠一刀斬斷的。
雖然他把房產和女兒都留給了前妻，似乎與前情已再無瓜葛，可他仍然還有一份責任。假如她們母女需要幫助，他還是會義無反顧地去幫她們，即使對前妻沒有了那種情感。
前妻來的短信，他不得不回；前妻的電話，他也不得不接。可是，揹著自己的女友，還是當著她的面，他拿捏不好。揹著她，女友會有很多的猜忌，當著她的面，即使跟她說清楚了，她有時還是會情緒失控，不高興。
劉先生希望前妻和孩子都好好的，希望前妻能夠儘快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這份愧疚，讓他覺得，只有前妻幸福了，他才可以幸福。
多麼偉大的情感。他不敢讓自己太幸福，那也許是對過去的婚姻的忠誠，因為在那裡，他還留著情。
人們啊，哪有那麼簡單、哪有那麼容易拋棄一段情？男人其實也不是那麼健忘的生物。
也許在他的生命中，曾經的那個人也跟他同呼吸、共命運過，那個人也曾撥弄過他的心絃，讓他砰然心動；那個人也曾經被真心地愛過。
他要割捨的，是曾經與那個女人在一起的那部分生命啊。
給他一點時間，還是讓他變得更加無情，讓他與前情徹底的斬斷？也許兩種，我們都不想要。
正如張愛玲所說，哪一段感情不是千瘡百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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