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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初中老師是一個自命不凡的人，聽說他不是專業學怎麼當老師的，最後不得已才來當了老師，我覺得這種人很差勁，竟然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堅守不住。
最可笑的是，他竟然每天都會給我們說，千萬要堅持自己的夢想。
那你的夢想呢？我偷偷衝著他吐舌頭。
——你會明白的，人總是在變得嘛。
他衝著我，略帶尷尬得說。
1.1
高考終於結束了。
考完英語的晚上，我跟我媽聊了近乎一整夜。本來應該很漫長的夜晚在今天又顯得有些短暫，其實過去的一年裡我已經看過無數次日出了，然後在第二天趴在滿是複習資料和套卷的書桌上面補覺。當時滿腦子也不過是如何應付第二天的作業檢查和即將到來的模擬考試。而這一晚，又似乎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我在想，未來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家裡人總說老師很不錯的，待遇高還穩定，桃李滿天下簡直是人生最高級的快樂了。
——老師還是算了吧。我偷偷想了想高中教導主任那副大腹便便談夢想的樣子。
——我要變成一個很厲害的人。嗯。
1.2
同學剛剛告訴我，這個學年的績點出來了。
我有些手忙腳亂，這個學年的績點差不多可以決定留學名額，甚至還輸錯了兩次密碼。登陸，閉眼，默默祈禱。在一排的4.0中還是看到了一門只有1.5的成績。
這是我連續兩年都琢磨不透的一門科目，出乎意料，卻又好像正在情理當中。合上電腦，翻過身躺在床上，似乎就要這樣和留學說再見了。
又好像，上大學前那兩個月當中的幻想已經被層層消磨掉了，像是一顆西藥，外面是幻想的糖衣。輕鬆的課程是別人家的，和藹的老師只在宣傳片裡——現實是，你的老師只會趾高氣昂，甚至閉著眼睛給你打分。什麼瀟灑玩樂，只有抱著一摞書東奔西跑。
失望在那個時候騰空而起，盤踞在整個胸腔之中。
2.1
報道那天，學校門口很熱鬧，張揚的條幅和熱氣球飄啊飄。
一個多月前，在我喜歡的翻譯和父母口中“最崇高”的師範中，我還是選擇了後者，他倆很欣慰，最初的那種不甘逐漸被這種其樂融融的感覺沖淡了。他們也總說：我們很支持你的夢想，不過是金子在哪裡都會發光。
是金子總會發光嗎？我起初是不信的，不過被唸叨的久了，就總覺得好像也很有道理的樣子。高中老師也告訴我，大學考資格證的機會多的是，只要你努努力，什麼CATTI，四六級到手以後，也是個厲害的翻譯官。我深以為然。
體檢，報道，取鑰匙送行李，推著箱子到處跑也算是折騰了大半天，甚至還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給自己買一輛自行車方便上下課。第一次用鑰匙扭開吱吱呀呀的木製宿舍門，裡面已經有兩個人在打掃房間了。看起來都是善良和藹好相處的人啊。
——還不錯。我暗自讚賞了一下，對學校，也對自己。
2.2
這是我為了教師資格證熬的不知道第多少個夜。
室友已經確定要自費出國留學，去一個奇怪的國家，讀語言預科，不需要提交績點，也不要求實習經歷，似乎除了貴以外沒有任何壞處。這已經是夜裡的三點，耳機裡音樂的間隙中偶爾還會傳來他的嬉笑。
像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嘲弄。我不太喜歡。
這個時候才發現，想要多拿證書這件事可不像說出來一樣簡單。滿滿當當的課表海綿裡擠出一點時間複習其中一項都已經是精疲力竭。其實我仍舊清楚的記得自己在高考結束那天自己天真的期許，對著教資的複習資料開始苦笑。
室友噗地一聲，滑進耳朵，我合起書，狠狠地摔了過去。
這是我不知道第多少次和室友爭吵。
3.1
大三結束的那個假期，留學的資格信並沒有發到我的手裡。說實話我不太理解，為什麼要用其中一門成績來評定整個學生的學習能力。
但是在不甘不解和委屈之餘，還是不得不準備走向下一座獨木橋。學校的考研宣講老師講的聲淚俱下，似乎這是又一次命運的轉折點。
我打算這次要學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然後走上了三跨的道路。導員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勸我考一個專業對口的研究生，難度低迴報高。我說我不要，我想去更大的城市，更好的學校，更喜歡的領域闖一闖。離開辦公室那一刻有一種回到了高三剛畢業的感覺，讓我覺得我自己還沒有太老，還是可以給自己夢想買單的年紀。
我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3.2
大四寒假，似乎自然而然地落榜了。
面對導員似有若無地譏諷，似乎也麻木釋然。失敗似乎就是人生地常態。
——那你要不要出去實習？
姐姐問我。
——將來要用一輩子給別人打工，著什麼急。
她搖了搖頭。
4
這是我在初中任教的第六年。
我甚至沒有去到待遇最好的高中當老師，初一的孩子還是那種稚氣未退的感覺，我最討厭小孩子。在當初中老師的時間裡，專業知識急速的退化到精通初中但是任何稍微高一層次的問題就會把我難倒的程度。
幾十本一樣的作業，批改起來倒是省心。兩個班講一樣的課程，背課起來也是省時。這也是我體重直線飆升的第二年。
今年，我們這一輩最小的表弟高考剛剛結束，從鄉下到我租的房子中借宿。他從小就喜歡粘著我，雖然高三一年沒見，仍舊顯得十分親暱。來的第一天晚上他跑到我的房間，像個大人一樣突然開始跟我談論未來。他的話題突然跳脫出了遊戲還讓我稍微有些不適應。
而關鍵詞也逃不過夢想之類的。
可是啊，你也要明白，人是真的會慢慢變化的，會失去夢想、失去朋友甚至失去底線。馬上你就明白了，你馬上要走出精緻的水晶溫房，外面有狂風暴雨，有鵝毛大雪還要乒乓球大的冰雹。你都要自己去闖了。
的確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一樣沒出息還一直在失敗，不過失望肯定是常有的事兒啊……
——我媽說醫生工資可高了，但是我學法律，當大律師。
他把頭埋進枕頭裡，聲音隔著厚重的棉布支支吾吾的傳來。
——不要聽你媽的，就當大律師，堅持下去。我當年還曾經很想當翻譯來著……
——可是……
他突然打斷我，我很害怕他突然問我：那你的夢想呢？
好在他沒有再往下吭聲，似乎睡著了。
這句話好耳熟的樣子，不過我是真的真的希望你能堅持下去，在高考之後的幾個月，幾年，幾十年裡，千萬不要妥協成我這個樣子。
從一個白日夢想家變成務實者，在我看來應該不能叫做長大。
這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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