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大雨倾盆，我都想念老屋

每一次大雨倾盆，我都想念老屋

昨天早上拖拖拉拉起床的时候，听见外面雨声潺潺。从客厅的窗子往外看，雨线密集，像白刷刷的帘子垂落。湿润的风透进，是大自然的气息。

古人大都喜隔帘听大雨，雨隔绝外界喧嚣，尘世如同化外。我也喜欢大雨，看着骤雨倾泻，耳畔哗哗声响，心中生出无限怅惘。少年时不识愁滋味，那是惘然若失，如今而立，还真有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之感。

每一次大雨倾盆，我都想念老屋。

记不清多少年我没回老屋住过了，把东西整理搬走的过程我也没参与，等再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空荡荡的，完全记不起在那里度过最后一晚的时候屋子里的摆设。连哪天是在那里的最后一晚都不记得了！

为什么一下大雨我就如此想念它呢？并不是因为它承载我年少的全部情感，并不是因为它是乡土情思的最深印记，仅仅是因为它太脆弱了，我怕它抵不住这雨的力量，自然的威势，时光的逼迫。

很小的时候，大雨砸到瓦片上，堂屋里便淅淅沥沥地漏几处雨，再下得久一点，雨就顺着墙壁淌下来，留下黄色的泥土的痕迹；雨漏到二楼，渗过地板再漏到卧室里。于是我们拿着铝桶去接，听那雨滴砰砰响。老屋的瓦也检修，但每逢雨天，好几个房间的地面都会有雨滴晕开来，屋外狂风骤雨，屋内间或滴答，在当时的我看来，是别有情调的。

在没有手机和网络的年代，爸爸有个超级本领，清早抬头看一下天，就准确预报当天天气。每逢雨天，爸爸妈妈就忙着通沟渠。老屋依山而建，黄土疏松，下雨容易塌下来把排水渠堵塞。我并不是会帮忙或者体恤他们的辛劳，我只担心每塌一次，土坡上的小路就又变窄了。

我眼睁睁看着它从记事以来的几尺宽到仅容一人直线行走，无论是自己走还是听闻有村里人进山，我都忐忑不安，生怕一失足，然而我真想多了，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可时至今日，每每下雨，我就想，也不知那土坡又塌下来多少了，虽然那条路早已湮没，虽然现在已几乎无人进山，但我仍然遥遥地担忧。

雨中的老屋脆弱，可又是那么坚强。雨下得再大，坐在大门口，世界我有。狂风骤雨中，有时候炸雷震得窗玻璃咯咯抖，往被窝里一缩，什么都不怕了。雨过天晴，我和姐姐拿着铁夹去平房顶把出水口捅开，然后在积水里踩一趟。雨把鸡埘边的破瓦罐装满，在里面养蝌蚪。蓑衣挂在大门后的墙上，坚硬厚重，我渴望长大一点穿一次试试。门前的河水猛涨，汹涌澎湃，妈妈反复叮嘱不准去玩……不管外面如何雨疏风骤，屋内充满温情。

很久以前我跟爸妈一起回去了一趟，打开门之后，我简直无法相信，房门原来这么矮吗？房间原来这般逼仄吗？原来它是这样不能经历风雨吗？

可是如今我又只能想起当时生活在其中感觉到的，堂屋的屋顶那么高，触不可及，平房那么舒适，宽敞明亮，哪里都是美，哪里都值得珍藏。

和妈妈聊天的时候我才发现，近几年我每次做梦，无论内容和人物如何变化，场景永远都是老屋。我在那里度过丰富鲜活胜过之后一切时光的童年和少年时期，而今它给予变幻莫测的梦境以无限的安定。

我常常想念它，尤其是下雨的时候。不知它还能抵御多少年风雨。

离开老屋之后，我就一直在漂泊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