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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文选登 | 老屋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老家始终是一个忘不掉的地方。关于老家的人和事就像一部经典的电影,每一个画面、每一个情节都刻骨铭心。

两条山脉如同两条巨龙从千米高的污岁山倒头而下,千里奔涌,最后到一条小河边戛然而止,老屋在山脚的一个凹凼里。远远望去,就像燕窝里几只伸出头来的小燕子,在密林间影影绰绰。黔南桂北的崇山峻岭中,这样的村寨不下数千个。

老屋是曾祖父留给爷爷的唯一遗产,据说建造已经有一百多年。三间两刹,上盖青瓦,下围木板;一道门从中间打开,是我们家和大伯家进出的共同通道,两头各是两架木梯上楼,共两层,这样的格局就是典型南侗人家吊脚楼。老屋坐西朝东,二楼东面用齐腰栏杆围着。我和哥哥就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窗口里渐渐长大。

住在老屋,夏天夜晚是令人印象最深的。每年入夏,老屋周围到处是蛙声,犹如一场规模浩大的交响乐演奏现场。最开始是一只轻轻的叫,虽然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清晰,声声入耳。不久就连成一片了。蛙声有高的、有低的,有细的、有粗的,参次不齐。

皎洁的月光下,常常有两个八九岁光景的少年拿着一个三节手电筒在西塘下悄悄寻找那只响声最大的青蛙,亦或躺在老屋二楼那根恰好容下身子的长凳上,父亲则在一旁摇着蒲扇。在微风徐徐中,听父亲讲着那似乎永远没有结局的薛仁贵征东故事。慢慢地,我们在父亲的蒲扇中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然后什么也记不得了。整个夏天,都是如此。

炎炎夏夜里,犹如蒸笼一样,热得让人无法喘气。父亲劈的那根长凳,虽然硬梆梆的,但却成为了我们的最爱。晚饭后,哥俩就争着那根不足三米长的木凳躺下,仰望繁星挤满的夜空。有时候实在太热了,父亲就拿来一张蘸着凉水后的毛巾抹过一遍,然后再躺上去,整个背部凉幽幽的,顿感每个毛孔都舒张起来。

“你看,北边那颗是最大的!”哥哥嘟着嘴说。

“南边这颗更大”我接着嚷起来。”

“还有旁边一闪一闪的那颗呢。”

“我头顶这边还有许多哩……”

每个晚上,哥俩争着用肉眼寻找天上最亮的星星。长凳上的争执如同一场辩论赛,却似乎没有胜方,大多是在无数星星里淹没掉。

皓月星空,如同无数双眼睛。我和哥哥躺在长凳上。那时候,最担心的一件事,便是天狗吃月亮。也不知道,天狗为什么要吃月亮。听大人们说,天狗把月亮吃掉了,以后就不再有月亮;没了月亮,晚上就会一片漆黑。大人的逻辑,想着想着,常常使我们毛骨悚然。于是,心底里一边担心月亮,一边觉得天狗很可恶。

那时候,常常发生天狗吃月亮的事。有时是在晚饭刚刚开始,有时在晚饭中。看到天狗渐渐挨近月亮时,我和哥哥便迅速地丢下手中的碗筷,扛起一根木棒用力敲打母亲那大大的晾衣竹竿。最要命的是已经睡觉时候,这时候,我和哥哥“呼”站起来,加入驱赶天狗的队伍,嘴里大声地吼叫:“天狗吃月亮啦,天狗月亮啦!”顿时,整个小村庄沸腾起来,吼声此伏彼起,与击打声交织一片,那场面不亚于一场运动会。大人小孩都在驱赶天狗,尤其是和我同龄的伙伴们喊得最厉害。一杆烟儿功夫,天空又渐渐变亮了,这时候,敲打声才慢慢平息下来,接着西塘下又是一片蛙声。

那真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二十年前,父亲拆掉老屋,伴随老屋长大的我们都陆续走出了大山。

时光一如流水,村庄依旧恬静。如今,老家老屋却变成了老家新舍。童年的岁月如同被踩碎了的瓦片般记忆……


单位:从江县人大常委会




编校:吕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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