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五十年之約

清末年間,黔中某地住了一 戶姓呂的人家。這年,呂家生了個大胖小子,這小子一出生就啼哭不止,鬧得全家和鄰里們不得安寧。一位學識高深的老人說,此兒不同尋常,得把他過繼給某個有靈氣的東西,方能讓他停止啼哭。呂家依山面水,花草樹木、清水秀石都透著絲絲清幽的靈氣。孩子的父親就抱著他四處尋找可以過繼的靈物。說來也怪,無論把這孩子帶到哪個地方,都無濟於事,唯獨來到後山一塊大青石前, 這孩子就立刻停止了哭鬧,可一抱走,孩子又接著啼哭不止。孩子父親一看他和這大青石有緣便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面朝大青石點燭焚香,把孩子過繼給了這塊大青石,並給孩子取名為呂青石。

自此以後,呂青石再也不哭不鬧,長得壯實健康,就是腦子反應要比同齡的孩子遲鈍一些。呂青石長到八歲,父親去世了,留下他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一心想讓青石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可他就是不愛讀書,整天跑到大青石附近玩耍。母親問他去後山玩些什麼,他憨笑著冒出一句:“我在後山和石頭講話。”母親聽了,搖頭嘆道:“看你那傻樣,長大了哪家姑娘會嫁給你當媳婦喲!”

呂青石不管這些,仍然每天跑到後山和石頭說話玩耍。十六歲那年,他在大青石旁遇見了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姑娘一看見呂青石,就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痴痴地笑, 青石也跟著憨憨地笑了起來。姑娘告訴青石她叫蘇小小,以後會經常到山上來和他玩,把個青石樂得嘴都笑歪了。一日三, 三日九,一晃五六年過去了。呂青石和蘇小小一個長成了腰圓體壯的大小夥,一個長成了豐滿美麗的大姑娘。

這一天,蘇小小紅著臉輕聲問道:“青石哥,以後你有什麼打算呀?”青石一向糊里糊塗,也不知小小是什麼意思,就回了一句:“天天陪你玩呀,好不?”小小一聽,臉更紅了,說:“你都老大不小的了,就沒想過娶媳婦嗎?”青石憨憨地笑道:“我娘說過了,像我這樣的憨人,哪家姑娘都不會嫁給我的,我就不想了。”小小急道:“誰說沒姑娘肯嫁給你呀?我就想...做你媳婦.....”說罷,害羞地把頭扭了過去。青石說:“娶媳婦幹啥?我娘說娶媳婦要花很多錢的,我家窮,沒錢娶你的。你長得那麼漂亮,還是嫁給那些有錢人吧!”

蘇小小一聽,“鳴鳴”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我們在一起五六年了,我已經把心都給你了,想不到你…….”青石見小小哭得傷心,急得抓耳撓腮:“你別哭了,別哭了,這樣吧,我回家跟我娘說一聲,看她同不同意,好嗎?”小小一聽,立刻破涕為笑:“你答應就好,我今生今世非你不嫁!”天還沒黑盡,青石就飛奔回家,見到母親,便把小小想嫁給他的事說了。母親一聽,心裡“咯噔”了一下。她問青石可知小小家裡的情況,青石說,小小沒提起過,他也沒問。母親就暗暗打聽附近是否住有姓蘇的人家,是不是有個叫蘇小小的女孩。可是打聽來,打聽去,也沒人聽說過這方圓十里有姓蘇的住戶。

母親急了,她懷疑憨兒子多半是撞見山上的妖精了。等青石來找她商量婚事的時候,母親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青石,可青石不懂什麼叫妖精,覺得很有趣。母親見他那憨樣,就說:“兒啊,你什麼都不要管了,你再見到小小的時候,照我說的做就行。”便向青石如此這般地強咐了一番。

這天,青石上得山來,見小小早就在老地方等他了。小小見到青石,高興地跑過來問長問短,當她得知青石母來同意了這門婚事後,更是興奮不已。就在她開心地拉著青石在山上轉圈時,青石突然“哎喲”一聲,捂著肚子喊起痛來,邊喊邊痛苦地搖著頭說:“是小時候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好難受呀!小小快幫幫我呀!”小小一看青石痛成這個樣子, 也顧不得害羞,就用自己的嘴對著青石的嘴吹了起來。青石覺得有一股香甜的暖流順著喉嚨緩緩流向腹部,非常非常舒服。他想停止叫痛,但一想到母親說的話,只得繼續裝痛下去。小小一看青石痛得不輕,非常心疼,輕輕嘆了口氣,一用力,從嘴裡吐出一顆內丹,拿給青石,讓他含在嘴裡。

青石一見這內丹,心裡嘀咕道:我娘怎麼這麼神呀!她怎麼知道小小有這治病的內丹啊?這麼一想,他就按照母親說的,嘴用勁一咽,就把丹藥吞進肚裡去了。小小見青石把自己的內丹吞進肚裡,心一急就暈了過去,過了好一陣,她才甦醒過來,流著淚說道:“青石哥,你可把我害苦了,你吞了我的內丹,我就活不成了!實話告訴你吧,我不是人,我是這後山大青石下修煉了千年的翡翠精。二十年前,我修行將滿,眼看就要化為人形時,因一時心急,走火人魔,此時一定要有個新生男童與我結為千年姻緣,我才能修成正果,否則就會被打回原形,重修一千年。就在我危難的關口,你爹把你抱來過繼給這大青石,實則是陰差陽錯地讓你和我拜了天地,十六年後,我又重修人形與你相見,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願與你結為百年之好。沒想到此時,你卻誤食了我的內丹,看來我們今世的緣分就要到此為止了!”說完傷心地哭了起來。

呂青石一看蘇小小哭成了個淚人,心中又悔又痛,悔不該聽信母親的話,害了小小的性命,毀了她千年的道行。想到此,他抱著小小哭道:“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你快把我的肚子剖開,把內丹拿回去吧。”小小一聽,感動得淚水滾滾,她深情地望著青石說:“看來我沒有跟錯人,你對我一心一意,為了救我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這內丹一旦被凡人服用,就會融化在凡人的血肉之中,成為無形之物,就算剖開你的肚子,我也不可能重新得到它了。看來這一切都是天意,我的內丹讓你服了,我也死而無憾了。你若真心對我好,就把我埋在大青石下日月能照射到的地方,這樣我可能會有重新得道的一天,而你得到我內丹相助,日後自會有遠大的前程。”

呂青石聽蘇小小這麼一說,早已哭得淚人一般。他輕輕地把小小抱起來,朝著大青石走去,小小萬分留戀地看著青石,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慢慢化成了一塊通體透明的翡翠。青石用雙手在大青石下刨著泥土,他的雙手都刨出了血,終於刨出了一個小坑。他跪在鬆軟的泥地上,把翡翠放在心口焐了好一會兒,才流著淚把它輕輕地放在坑內,然後用土覆蓋好。做完這一切後,他一字一句地發誓道:“我呂青石感謝蘇小小的深情厚意,皇天后土作證,日後永世不相忘,如違誓言,天地不容,神鬼共誅。五十年後的今天,定當回來拜祭。”說完,一步一回頭地走下山去。

說來也怪,呂青石自從吞下蘇小小的內丹後,從一個目不識丁的憨小夥一下子變成了個見字就識、見書就讀、過目不忘的奇人。後來,他在名師的指點下,中了秀才,考取了舉人。呂青石的奇人奇事漸漸在十里八縣傳開來,人們都十分好奇:這個過去呆呆憨憨的小子,怎麼會一下子開了竅,變得如此聰明?青石的母親也整天笑得合不攏嘴,一個勁地說: “祖上積德,祖上積德。”四年之後,呂青石進京趕考。他如有神相助一般,會試、殿試皆是頭名。之後,他被皇上欽點為巡按,前往各地明察暗訪世間冤情奇案,獲得民間老百姓的擁護,也博得龍顏大悅。就這樣,呂青石在不知不覺中度過了近五十個年頭的審案生涯。

一天,年近古稀的呂青石在府邸花園賞花觀魚,忽見一條翡翠色的小魚躍出水面,在池塘裡激起了一汪水花,他心中不覺一動,想起了當年在家鄉後山大青石旁對蘇小小發過的誓言。第二天早朝,呂青石奏明皇上,請求告老還鄉,得到了皇上的恩准。呂青石日夜兼程回到家鄉,故土早已物是人非。他選了個月朗星稀的夜晚,一個人拄著柺杖,顫巍巍地來到後山。那塊大青石在月光的照耀下發出青幽的玄光,呂青石默默地坐在掩埋蘇小的地方,想著當年與蘇小小見面時的情景,不禁老淚縱橫。

他對著大青石下的土地輕聲訴道:“小小呀!我看你來了呀,我雖在外為官幾十年,卻一日未敢忘卻當年贈丹之情,故至今仍獨身未娶。我雖位高權重,但未做過半件損害百姓之事,現如今我兩袖清風迴歸故里,信守當年之約,回來拜祭於你,不知你滿意否?”說著說著,呂青石只覺一陣清風撲面而來,隨後嗓子眼裡一甜,“哇”地一聲,居然從嘴裡把當年形神已化的內丹吐了出來。呂青石隨即暈了過去。

等他慢慢醒來,只見一位面若璀玉的書生正守候在他身旁,見他醒來,書生高興地叫道:“青石哥,還認得我嗎?我就是五十年前形神俱滅的蘇小小呀!你言而有信,今日正是五十年之約的最後一天。我倆這段曠世奇緣得到上天眷顧,故我得以重修正果,與你相見,一來為了和你重敘前塵舊事,二來為了度你修仙悟道.......”

當天晚上,呂青石老家的鄉親們都做了一個夢,夢見呂青石與一位白衣少年,踏著五彩祥雲,向他們一告別,爾後冉冉升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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