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圈读斯维拉克系列
布拉格之花
斯维拉克笔下的女人们
撰文|孙佳
能写好女性的男作家似乎并不多见，奥地利的斯蒂芬·茨威格算一位，他擅长描写情爱，描写女性和温柔，高尔基甚至评价他为“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作家”。
我想，新近读到的捷克作家兹旦内克·斯维拉克，也可以算一位。
读蜜传媒策划引进的这位捷克作家，身份颇有些不同。今年83岁高龄的他，首先是一位拿过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大编剧、名演员，72岁时重拾高中时代的作家梦，开始执笔写小说，一出手就技惊四座。2008年，他出版第一部小说集《女观众》，为自己赢得了“畅销书作家”的新桂冠；2011年，第二部小说集《错失之爱》出版后风靡全国，并于2012年拿下捷克重量级奖项镁文学“读者奖”；2014年凭借《赤脚》再次拿下镁文学“读者奖”。因为斯维拉克的种种成就，他被捷克人投票评为“捷克最伟大的人”，更是被誉为“捷克灵魂的精华”。
斯维拉克主演和编剧的电影《给我一个爸》，荣获1997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1996年威尼斯电影节荣誉奖等十几项大奖。
斯维拉克善于描绘女性复杂又细腻的心理。他笔下的捷克女人，有婚姻不睦幻想毒死丈夫的八旬老妇，有罗曼史无数仍然渴望真爱的中年女演员，亦有看似安静却能“那么放肆地叫床”的年轻姑娘……女人们的年龄和际遇虽然各异，但她们的精神和欲望却从未受到压抑，她们的灵魂如同布拉格佩特任山上的春日鲜花，散发出生机勃勃的魅力。
和大部分作家一样，斯维拉克也会常常选择爱情，或者说是情欲，作为描写女性的表现手段，而这些情欲在很多时候成为爱情的起点，很多情况下甚至成为女性人生的原动力。爱情这个议题，在斯维拉克笔下，从来都不是“爱情”本身，它以丰富而多变的形态出现在作家塑造的每一个女性身上。
小说集《女观众》收录有十部短篇小说，其中与书名同名的小说，讲的是女演员丹妮娅在看话剧时，回顾自己半生情爱史的故事。和她有过纠葛的男人一一在剧院里出现，有摄影师、市长、大学教授、男演员……这样的故事设置如果放在东方，要么成了《好色一代女》，要么成了《痴婆子传》。而丹妮娅却既不是一个放荡型，也不是一个忏悔型的女人。人到中年的她依旧美丽动人，过得亦不坏。她和这些男人，在一起时缠绵悱恻，分开后干干净净，始终与男人们平等地享受着情爱关系。故事尾声，丹妮娅在回忆中沉沉睡去，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和男演员卢卡斯在绿树公园骑车。她感觉卢卡斯进到包厢，开始亲吻自己的嘴唇，她情不自禁发出心声，说在绿树公园骑车的那一天，是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天……当服务员叫醒她的时候，小说戛然而止。斯维拉克并未描写醒来后的丹妮娅是喜是悲，但读者会坚定地相信，她依旧是那个足蹬“黑色高跟鞋”的美丽女人，她也许会为孤身一人怅然所失，却绝不会自怨自艾一辈子。
斯维拉克编剧和主演的《布拉格练习曲》里，妻子对丈夫说：“我吸烟是因为我想比你先死掉。我不想到墓地去看你。”
另一部小说集《错失之爱》中的《购物》，主角玛德拉是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她和丈夫不时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就连购物买哪种鸡胸肉也会大吵一通。玛德拉回忆往事，觉得不幸福的婚姻是抛弃前男友的报应。原来年轻时的玛德拉和火车司机伊日谈过恋爱，伊日应召入伍后，寂寞的她接受了约瑟夫的追求。意外怀孕后，她只能选择和伊日分手。即便伊日说出“我要娶她，连那个孩子也要！”，她也坚持将前段感情结束，一心经营自己的新生活。丈夫担心她外遇不许她上班，她便在家陪孩子，“把他教育得很好。”一次和伊日偶遇，误解了的丈夫骂着“臭婊子”狠狠扇了她一耳光。玛德拉毫不犹豫地“抡起胳膊也回敬了他一耳光。”长期操持家务的她练出了手劲儿，这一巴掌扇聋了丈夫的右耳。作为一个妻子，玛德拉尽心尽责地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但当丈夫质疑她的忠贞时，玛德拉不假思索地奋力回击。她用这种简洁而有力的方式告诉对方，你可以限制我，但不能侮辱我！已过金婚之年的玛德拉，并没有“少来夫妻老来伴”的传统心理，反而相当前卫地指出“我们应该为那些长期不和睦的老年夫妻建一座疗养院，男女分开……可以给彼此留一点空间”。读者在会心一笑之时，也不禁想到，即便玛德拉嫁给了初恋男友伊日，一朝佳偶成怨偶，她也会处理得不失体面。
女性的智慧在斯维拉克的故事里也无处不在。玛德拉给初恋男友伊日写了分手信，泪水洇湿了一处墨迹。负责送信的妈妈把信装入信封之前，“把手伸进灶台上的水杯里，像熨衣服那样又往信纸上洒了几滴水。”……
看到这一个个精妙又自然的情节，真的让人忍不住惊叹：这位83岁的直男作家怎么能这么懂女性？！
斯维拉克笔下的女人，真诚又可爱，还有一股坚持不懈的拼搏精神（《女观众》里的丹妮娅，她终其半生都在情爱圈中兜兜转转，却从未泯灭对真爱的渴求和怀念）；敏捷的思维（《伯利恒之光》中的母亲，发现丈夫千辛万苦带回家的伯利恒圣火被智障儿子吹灭后，迅速重新点燃了蜡烛，并按住儿子的手，让他撒谎蜡烛一直在燃烧）；经济独立的职业（除去女招待、女收银员、女护士等服务性职业，亦有校长、演员、导演这些文化教育类职业）；豁达的胸怀（《临时代演》里的女导演一遍遍挑刺男演员的演技，当对方忍无可忍地骂道：“您带着您这部电影见鬼去吧！”，女导演不怒反笑，给了男演员一个拥抱，称赞他的演技终于到位了）。
斯维拉克担纲编剧和主演的《青青校树》，美丽坚韧又聪明的母亲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斯维拉克“自认为是个幽默之人”，他善于用诙谐的笔触来处理一个个尴尬的情爱场面。他故事里的女人，当自身行为偏离了男权社会的准则，大胆主动去追求自我欲望时，并没有受到男权文化的惩罚和制约，反而是得到了一种自嘲和开放的结局。《温泉疗养院》里失明工程师的太太扬娜，即便丈夫眼盲十多年，也依旧在和丈夫外出时把自己装扮得光彩照人。丈夫经过治疗意外恢复视力，病友约瑟夫急忙去找扬娜，却意外目睹了扬娜和疗养院医生调情的一幕。斯维拉克并未将扬娜写成一个俗气的出轨女性，她早早就看出了病友约瑟夫对自己的欲望，却并未投怀送抱，反而幽默地指着自己没有化妆的脸，说：“我这个样子您不会有欲望，对吧？”斯维拉克用一种含蓄的幽默，道出了人之本性，就连那个失明的丈夫，有了多年如一日照顾自己的漂亮妻子，也不忘对年轻的女护士想入非非。
从写作手法和创作理念而论，斯维拉克的作品并非特立独行，但正是因为他对于女性天性别具一格的理解，以及对于女性情感的准确把握，才令他的故事能深入女性渴求身心自由，追求个性解放的心理层面。
读完他笔下一个个女人的故事，你似乎能瞥见她们动人的衣香鬓影，还能听见“她们的高跟皮鞋在人行道上踩出嗒嗒的响声。”丹妮娅、玛德拉和扬娜们，是斯维拉克着力描绘的布拉格之花，它们并未栽植于温室里，而是绽放在山野上，真实自然，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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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维拉克笔下的布拉格女人们，有着与众不同又感人至深的痴情人生。在这个七夕之际，你可以通过《女观众》和《错失之爱》了解她们的欲望与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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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故事集”《女观众》《错失之爱》
兹旦内克·斯维拉克 著 徐伟珠 译
读蜜传媒策划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2019年5月 第一版
“布拉格的华彩，捷克的盛宴。”
点点滴滴写尽捷克人七十载笑与泪！
捷克文化部部长推荐，
徐伟珠教授历时三年翻译！
斯维拉克的创作灵感来自生活，来自他对生活的观察和对细节的揣摩。他笔下的主人公会遭遇尴尬和困惑，他们面对的问题、陷入的境遇，读者会感觉似曾相识，仿佛这种命运随时也可能降临到自己身上。而主人公们处理困境的方式，往往凸显了其可爱和善良，他们设法遮掩所面临的窘境，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体面地“摆脱”窘境而不伤及别人，然而始料未及的结局和自嘲调侃的妙语，又让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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