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真有這樣的人嗎?

柳下惠(前720—前621),展氏,名獲,字子禽,一字季,春秋時期魯國柳下邑(今山東新泰柳裡)人,魯孝公的兒子公子展的後裔。“惠”是他的諡號,所以後人稱他為“柳下惠”。有時也稱“柳下季”。他擔任過魯國大夫,後來隱遁,成為“逸民”。柳下惠被認為是遵守中國傳統道德的典範,他“坐懷不亂”的故事廣為傳頌。

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真有這樣的人嗎?

柳下惠故里


孤男寡女,坐懷不亂

“坐懷不亂”的故事,大家都熟悉,相傳春秋魯國柳下惠夜宿城門遇到一無家女子,怕她受凍,用衣服裹住她抱坐了一夜,沒有發生不正當的行為。還有一個版本,說柳下惠外出訪友,途遇大雨,直奔路邊古廟暫避,但一進門,見一裸體女子正在裡面擰溼衣服,柳下惠急忙退出,坐於古槐之下,任暴雨澆注。一個正值青壯,一個妙齡女子,孤男寡女同處一隅,乾柴烈火,卻不出問題,此後,人們就用這個成語形容男子在兩性關係方面作風正派。

不過,翻閱史料,我們發現一些疑點,不妨考證一下。

故事來源,曲解原意

首先我們來看看這個故事的來源。“坐懷不亂”典出《詩經·小雅·巷伯》毛亨傳:“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嫗不逮門之女,國人不稱其亂。”《荀子·大略》載:子夏貧,衣若縣鶉。人曰:“子何不仕?”曰:“諸侯之驕我者,吾不為臣;大夫之驕我者,吾不復見。柳下惠與後門者同衣而不見疑,非一日之聞也。”唐朝楊倞注:“柳下惠,魯賢人公子展之後,名獲字禽,居於柳下,諡惠,季其伯仲也。後門者,君子守後門至賤者。子夏言昔柳下惠衣之弊,惡與後門者同,時人尚無疑怪者,言安於貧賤,渾跡而人不知也。非一日之聞,言聞之久矣。”楊之注根本不涉女色,荀子文章原意也和後世所謂的坐懷不亂無關。

故事原版,寡婦與獨男

西漢毛亨的《毛詩故訓傳·巷伯》講了個獨居男子和寡婦的故事:昔者,顏叔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至,顏叔子納之而使執燭。放乎旦而蒸盡,縮屋而繼之。自以為闢嫌之不審矣。若其審者,宜若魯人然。魯人有男子獨處於室,鄰之釐婦又獨處於室。夜,暴風雨至而室壞,婦人趨而託之。男子閉戶而不納。婦人自牖與之言曰:“子何為不納我乎?”男子曰:“吾聞之也,男女不六十不間居。今子幼,吾亦幼,不可以納子。”婦人曰:“子何不若柳下惠然,嫗不逮門之女,國人不稱其亂。”男子曰:“柳下惠固可,吾固不可。吾將以吾不可,學柳下惠之可。”孔子曰:“欲學柳下惠者,未有似於是也。”這應該是最早的版本,形成了“坐懷不亂”故事的雛形,但此時距離柳下惠所處的年代已經相去數百年。

直到元時的胡炳文(1250—1333),在《純正蒙求》捲上才有成型的故事:“魯柳下惠,姓展名禽,遠行夜宿都門外。時大寒,忽有女子來託宿,下惠恐其凍死,乃坐之於懷,以衣覆之,至曉不為亂。”元末明初的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四·不亂附妄》則記述為:“柳下惠夜宿郭門,有女子來同宿,恐其凍死,坐之於懷,至曉不亂。”元明離春秋時期,已經有一千六七百年,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才完全成型,能不讓人奇怪麼?因此,這故事的真實性不能不令人懷疑,他們倆又沒在現場,怎會知道柳下惠沒有坐懷不亂?

還原現場,漏洞百出

我們再從故事發生的環境來考證一下。荒山野嶺四下無人的雨夜,只有他們二人,這坐懷不亂的故事假使真有其事,又是誰傳出來的?是那女子說的。一個女子能夠大大方方躺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裡過上一夜,然後還惟恐天下不亂地大肆宣揚,這可能嗎?是柳下惠自己說的。那豈不壞了那名女子的名節嗎?按中國古代的傳統,男女之事是不可以公開談論的,顯然此事不是當事人說的。那麼,時間過了一千六七百年後,胡炳文、陶宗儀又如何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呢?

其次,假如柳下惠真有坐懷不亂的事,為什麼在發生之初,世界上沒見傳播,直到漢朝才有人知道一點點,元明時人才完全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呢?

是元明時期出土了大量文物,才讓胡炳文、陶宗儀得窺故事全豹麼?明顯不是。縱使有文物出現,也展現不了坐懷不亂這樣極富戲劇性的情節。只有一個解釋:胡炳文、陶宗儀等人在撒謊!

弘揚理學,造就了一段佳話

大家知道,宋明時期,是我國理學盛行的時期,號召“存天理,滅人慾”,推崇男女授受不親,鼓吹“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為了給這種理論樹立典型,找當時人不可能,誰不瞭解誰啊?於是,就只好乞靈於古代,而讓這神經病一般的行為附麗到誰身上好?春秋時的柳下惠是合適人選。一、年代久遠,誰也無法考證。二、他曾經為儒家的大成至聖先師極力推崇。他擔任過魯國大夫,以禮治邦,以信修身。又任魯國士師,掌管刑獄,執法以平,治國以德。孔子高度評價他“言中倫、行中慮”,孟子則稱讚他是“聖之和者”,把他與伯夷、伊尹、孔子相提並論,後世尊之為“和聖”。聖人推崇的人物,就是發生了這樣不合常情的事,大家容易接受。

據此推斷,坐懷不亂只不過是一個流傳了上千年的美麗的謊言,是為了某種觀念服務而派生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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