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一部经书引起的佛道之争

刘云飞

万历十五年,憨山终于离开住了四年的小茅篷,卯足了劲兴建海印寺。为了建寺憨山不得不四处化缘,多方奔走。这一切都是因《大藏经》而起。

万历十五年,一部经书引起的佛道之争

憨山大师

一年前,神宗皇帝敕颁《大藏经》十五部,供养于天下名山。慈圣皇太后感念憨山曾在五台山为国祈嗣的功劳,有意眷顾憨山,特命心腹太监张本送一部《大藏经》到憨山这里供养,可怜憨山来到崂山以来,一直在观音庵的遗址上结庐而居,两年前慈圣皇太后赐给他修复观音庵的钱他全部救济了当地的饥民,修庵的事就此搁置。眼看《大藏经》无处安置,地方抚台等官吏也不敢怠慢,于是将《大藏经》暂时保管在府衙中。

憨山进京谢恩并请求朝廷拨款建寺,以便安放《大藏经》,皇上未予理会。最终还是皇太后带头捐赠,命后宫眷属各出布施,凑了一大笔钱,交给憨山,让他回崂山修建寺院,并赐名“海印寺。”

憨山带着太后的期望回到崂山,崂山的信众听说憨山要建寺院,纷纷解囊捐款。观音庵的遗址不远处,是著名的“太清宫”,太清宫曾是道家向往之圣地,一度成为全真随山派之祖庭。然而传到这一代,已是衰败不堪,难以为继。由于年久失修,整个太清宫仅存半间三官庙。

为了安放《大藏经》,需要建设相当面积的大寺院。憨山从太清宫道士手中买了部分地产,便开始了大兴土木,轰轰烈烈地建起寺院来。在建寺院的过程中,憨山顺便也把太清宫残余的三官殿修复一新。憨山熟读儒释道三家之书,骨子里早已打破儒释道门户界限,他希望三家思想都能在他这里得到弘扬。

憨山广结善缘,与崂山道教界保持着良好的交往,憨山初到崂山不久,曾经游览过崂山巨峰顶白云庵,结识了全真派道士高来德。高来德在几年前,募资修建玉皇殿,整修白云庵,很有成效。和憨山认识之后,便请憨山代劳撰写,憨山因此作成了一篇《重修巨峰顶白云庵玉皇殿记并铭》,由衷地赞美了崂山的风景和道教的神奇境界。

万历十五年,一部经书引起的佛道之争

憨山大师墨迹

万历十五年秋,之罘山神庙里的全真派道士高常清,来到海印寺,请求憨山为神庙撰写一篇碑记。憨山欣然命笔,撰写了《重修之罘山神庙记并铭》。在文章中,憨山回顾了秦始皇东游、登山刻石的悠久历史,考证了之罘山神被册封为“浮佑侯”的来历。称赞了蓬莱三山中的道教神仙,也称赞了之罘山神保佑山下居民风条雨顺五谷丰登的灵验,还表扬了当地居民祭祀山神的虔诚。最后,又恭维了山神庙住持、全真派道士高常清的修行,说他在庙里住了三十几年,年逾九十而色如童子,深受信徒尊重。

万历十七年,海印寺修建完毕,《大藏经》安奉妥当。由于憨山学识渊博,乐善好施,又深得皇太后推崇。海印寺一时香火鼎盛,与五台、普陀齐名。憨山开始阅读藏经。阅藏之余,还给弟子们讲授经典。

然而“福兮祸之所伏,一场风暴即将到来。眼看海印寺一天天兴盛,这让住在海印寺旁边的道士倍感耻辱,无地自容。太清宫的道士要求收回地产,在遭到拒绝后,住持张德容气病交加,郁郁而终。这时,曾在太清宫出家的道士耿义兰站了出来,带领太清宫的道士刘真湖、贾性全等人到山东巡抚衙门状告憨山。耿义兰中过进士,做过官,熟悉官场规矩,打起官司来,要比其他人熟络许多。然而莱州府对耿义兰之状非不支持,反而将其治罪并施以笞刑。次年,道士贾性全等对憨山也数次上告,都被视为诬告。耿义兰等人更加愤怒,决心要把官司打到最高层。

此时的憨山,一点也没有被道士的诉讼干扰,他到到北京向皇帝和太后请求,给南京大报恩寺颁发一部《大藏经》,皇帝同意并命令憨山护送藏经到南京,妥善安奉。大报恩寺是憨山出家的寺院,自从多年前被雷火烧过之后便衰败了,憨山许多年来一直想找机会修复大报恩寺。憨山安奉完藏经,到北京面见皇太后,请皇太后节省膳食费用,将存下来的钱用于修复大报恩寺。这位太后,本是贫苦宫女出身,虽成为太后也十分惜福,平日很注意行善积德。她同意减少每日膳食费用,存钱为修复大报恩寺做准备。

万历二十三年,耿义兰来到北京,得到北京白云观的帮助,并经由白云观道士牵线得到东厂厂公张诚的支持,张诚为了除掉皇太后的心腹太监张本,鼓动万历皇帝受理此案。耿义兰的《控憨山疏》,其中列举了交通内侍、私冒皇亲、诈称敕旨等诸多罪状。万历皇帝与其母慈圣太后因权力矛盾,早有“帝后之争”。对僧道两教,万历皇帝本无偏好,而慈圣太后对佛教则偏爱有加。因与母后矛盾的加深,所以逐渐“恶佛事太烦”。这时,耿义兰控告憨山,正好给万历皇帝对母后及其追随者一次示威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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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白云观

万历皇帝命刑部将《控憨山疏》中所涉官员和一干人犯提审。憨山被捉拿进京问罪。憨山离开崂山的时候,城中不少百姓含泪前来送别。在北京城,经三推六问,严刑审问,憨山最终以“私建寺院”罪,被充军发配往广东雷州。慈圣太后的心腹太监张本,也被以假冒圣旨罪论斩,据说是万历十九年,太监张本奉旨到各地分发藏经时,擅自把没有入名籍的海印寺填写入册。

万历二十八年,皇帝下令拆毁海印寺,重修太清宫,并颁发了《道藏》和《续道藏》,册封耿义兰为“护教真人”,钦赐御伞御棍,金冠紫袍。经过了这场长达数年的官司之后,崂山太清宫获得了巨资重修,因祸得福,名声远播。”憨山大师在崂山苦心经营十余年的成果付之东流,费时四年、耗资巨大、气势恢弘的海印寺毁于一旦,只剩下了一块石碑。

清同治年间即墨县令林溥《劳山纪游》七律诗中,有一公允之评论:“华藏元宗无二义,可怜缁羽枉相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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