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第三集 譚論的糊塗

接到嚴世藩回覆的奏摺時,胡宗憲一臉灰暗,他知道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解,還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某種程度上還起到反作用。裕王派系已經徹底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說話了,那眼前的大事已經不可為了。

胡宗憲甚至能直接看見自己最後的命運,要麼農民失地最後被逼造反,他因為管轄不利而被撤職查辦,要麼就是自己抗命不執行改稻為桑,然後被嚴世藩幹掉,那時候大勢只會更糟。

他此刻雖然灰暗的心情已經糟糕到極點,但趁著事情還沒有完全壞掉,那就能掙一分是一分吧。當務之急是先把譚論從這個旋渦中撈出來,能保一人算一人吧。至於後面的事情,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可惜譚論是個書呆子,光有一腔熱血,但缺乏經世治國的手段,此刻被胡宗憲緊急招來,思考的不是怎麼力挽狂瀾,而是對朋友要講義氣,打算自己一力承擔下來所有罪責。

胡宗憲一聽他說這樣話,頓時逗樂了,真是被氣的逗了。

胡宗憲說他,十年多了,沒有任何長進。也不知道裕王爺怎麼就會看上你。

平心而論,這話刻薄了點,一方面是說譚論本質上還是個書生,什麼都不會。另一方面也說明,裕王確實沒有識人之明。

話都說的如此刻薄了,譚論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裡,真是完美的反證了胡宗憲的話非常正確。可惜當局者迷,他非但不覺得胡宗憲說得對,反而顯得有點鄙視胡宗憲,覺得胡宗憲又要給自己說那一套當官的套路,為官三思。

為官三思,即思危,思退,思變。這個在上一集當中,司禮監的呂芳跟馮保說過。但此時此刻譚論說這,可跟呂芳完全不是一回事。

呂芳是看出來馮保根本只學會謀事,但不會謀身,所以才教馮保這些。

譚論則是打心底認定,胡宗憲也是混日子的官僚,只管自己的仕途,不管百姓死活,所以只會謀身,不會謀事。

此刻,譚論非常失望,覺得自己本不該來浙江,因為他覺得自己來了,還是沒有完成目的,無法說服胡宗憲,阻止改稻為桑。心生悲涼的他,反而得出一個更錯誤的判斷,覺得還是徐高張識人,人家就先一步算計到,胡宗憲雖然平時顯得很有良知,但“根”畢竟在嚴黨,所以任由譚論跟胡宗憲關係多好,任由譚論如何在浙江努力,胡宗憲終歸不為所動。

書生之所以是書生,就是判斷問題的時候,往往只會憑藉自己的臆想,而不是憑藉認真的分析。無論是譚論,還是譚論背後的徐高張,甚至是以多智著稱的嚴世藩,都沒有看清楚實際的大勢。

至此,胡宗憲不得不交出所有底牌了。

底牌其實很簡單。可惜深入此局的各色人等,分別因為各自的盤算,只注意與自己有利的一面,反而忽視了事情的根本。

嚴世藩指望通過改稻為桑兼併田地,上可討好皇上,下可中飽私囊。

徐高則只注意到這次改稻為桑,農民會被兼併土地,而流離失所。

張居正則算的更狠一點,指望通過這次改稻為桑,引發一場通天大案直接搞垮嚴黨。

可惜他們都漏算了一部分,那就是改稻為桑一旦搞成這樣,農民失地之後又會怎麼辦?

只有胡宗憲看見了全局,那就是失地農民只會造反。

到時候整個江浙都會亂成一鍋粥。江浙本來就是國家富庶之地,產糧之地。一旦引發大規模農民造反,嘉靖必定震怒至極,胡宗憲必定第一個被殺頭,嚴黨也必定倒臺,甚至因為有譚論在,這件事兒裕王黨也脫不了干係,以嘉靖的脾氣,一篙子打翻所有人,是非常有可能的。

正是因為看到這點,所以胡宗憲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按照嚴世藩的意思去執行改稻為桑。他本來計算的好好的,自己向嚴嵩進言,把改稻為桑改為三年,事情拖一拖,轉圜的餘地也就大了很多,指不定未來發生點什麼時期,改稻為桑就不用幹了。

但是,就在這關鍵時刻,譚論來了,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把事情搞複雜了。

胡宗憲要阻止改稻為桑,譚論也要阻止,那譚論是不是和胡宗憲就是一夥兒的?整件事情,也會從改稻為桑是不是合理,而直接轉變為,胡宗憲是不是打算投靠裕王?

一旦事情,變成了黨爭,那大家根本不會關心事情本身,反而會關心誰能贏得黨爭。

至此改稻為桑的轉圜機會徹底喪失。

不過讓胡宗憲比較欣慰的是,事情起碼沒有變的更糟糕,也許將來還有轉圜的機會。

可惜他錯了,聰明如胡宗憲,也有漏算的時候。

由於看見胡宗憲百般阻撓,嚴世藩打心底已經認定,胡宗憲靠不住了,所以為了逼迫胡宗憲就範,已經打算動用殺招了,直接毀堤淹田。

越是沒有本事的人,看問題時越是一根筋。越是一根筋的人,越是覺得事情不用極端手段就解決不了。可惜事情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答:並不是,只是因為他們的格局受限,看不見而已。

但是他們並不這麼認為,反而認為只要能過去眼前這道坎,後面就會一馬平川了。

歷史上無數人都是這麼想的,所以看上去無數人只是運氣不好,死在了黎明的前夜。

事實上,他們不死,黎明根本不會到來。因為他們絲毫不曾意識到,自己就是黑暗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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