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光的盡頭再見,媽媽

今年,大姐玉屏57歲,二姐毛頭51歲,作為老么的我竟也已經49歲了。

媽媽30歲的時候生的我。一連生了三個閨女,媽媽甚感不安,因為屏她爸畢竟是獨子,安知公公婆婆心中會不會失望呢?幸好,爺爺奶奶早年家中人丁孤單,只看到眼前三個孫女如雨後春筍蓬勃可愛,每天忙的腳後跟直打後腦勺,整天興沖沖的哪有時間去失望呢?

小時候的大院,簡直大的無邊無沿。院子裡的大柳樹、小平房、壓井、圍牆、洋槐花、桑葚子……四季輪迴,默默不語,靜靜地守護著大院裡的孩子們玩耍著、成長著。

年輕的媽媽,端莊又美麗,她每天早上上班,中午回來;下午上班,傍晚回來。單位就在大院北邊,孩子們在大院裡奔來跑去,跑到最北邊的那排平房的時候,稍一抬頭就能看見各自的父母在一牆之隔的單位辦公室裡忙碌,偶爾聽到兩聲呵斥“滾回家洗臉去——跟泥猴似的!”“再調皮,當心挨捶!”這呵斥往往來自與戴叔、李叔、白阿姨等等。

叔叔阿姨們常常看見媽媽沿著垂楊柳掩映的紅磚路慌慌張張地跑回大院,他們心領神會“小徐家的三丫頭又爬圍牆了……”不知道是哪個壞小子偷偷告我狀,費勁千辛萬苦剛爬上圍牆,還沒來及思考人生的我,已經被揪著耳朵提溜下來了。有時候,我是坐在籃球架的框裡,對面那個籃球架框裡坐的是我發小戴紅,於是,我媽和她媽就分別站在兩個框下,扎拉著臂膀,防著我們掉下來,往往哄勸和威脅齊頭並進,一句 “老實下來,不打你!”,一句“再不下來,非打不可!”

星期天,媽媽更忙了。有時候,她跟叔叔阿姨學著做番茄醬,把西紅柿切碎塞進鹽水瓶,一瓶瓶放大鍋上蒸,蒸好晾涼,再整整齊齊地擺好,說是等春節再吃。有時候,媽媽又學習灌香腸,她借來一架小小的絞肉機,固定在桌角,媽媽認真地絞著肉,爸爸用筷子通過漏斗往腸衣裡塞肉,爺爺奶奶坐在小板凳上好奇地圍觀。更多的時候,媽媽踩著縫紉機給家裡人做衣服。大姐從小就臭美,早早就搬著小竹椅坐在一旁等,領子好了,試試領子;袖子好了,試試袖子;媽媽拉著大姐左端右詳,一會扯扯這邊衣襟一會拽拽那邊領口,不到半天,一件衣服就完工了。大姐套上就不肯脫,跑出去炫耀,正在壓井洗衣服、洗菜的一幫子阿姨眼尖,立刻揪住大姐不放“你媽才做的?我看看怎麼裁的……. ”大姐跑回家描述這一番遭遇,媽媽聽的笑眯眯的。現在也難以想象,媽媽是如何在繁重的工作、家務以外,還能把我們姐仨從小到大的衣服親手裁剪、縫製出來的。

童年和少年時代的媽媽從未吃飽穿暖過,總是忍飢挨餓,媽媽因此非常堅強,她一直都是是爺爺奶奶、爸爸和我們的主心骨。只要是讀書、買書、求學的事情,媽媽毫不在意錢的事情。暑假,姐仨在家看書,桌底下、床底下都是西瓜,看累了就吃西瓜。中午媽媽下班了,奶奶已經做好米飯,洗好菜,只等媽媽炒菜。在那個年代裡,媽媽的文化水平已經很高了,她合肥建工中專酸鹼鹽專業畢業的,媽媽的數學、幾何學的尤其好。我和二姐遇到數學難題去問媽媽,媽媽看一眼題目立刻就能解出來,媽媽因為這樣、所以那樣地講解起來,一遍兩遍三遍…….“怎麼還不懂呢?”媽媽著急了,開始咬牙切齒,我和二姐趕緊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異口同聲“懂了懂了”!媽媽這才欣慰。

小時候的印象裡,爸爸在鐵路上班,天天早出晚歸,幾乎見不到人。而媽媽好偉岸啊,這院子裡都是她的同事朋友,沒有她搞不定的事情,給我們撐起了強大的保護傘。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媽媽退休了,生病了,離世了——媽媽,您不是答應過我,等我退休以後再生病的嗎?為什麼,我還沒有退休,您就走了呢?您到哪裡去了,您究竟到哪裡去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人間最大的悲哀。

媽媽,我想你,想的心裡疼痛難忍。媽媽,等著我們,願來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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