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后浪

1

有人评价红楼梦说,贾府有个可怕的现象:整部红楼梦里,贾府偌大一个家族,只有死的人、被赶出去的人,却没有新生儿。人丁凋落,贾府如何不败?

今天咱们单纯聊金瓶梅

金瓶梅里有新生儿,而且不止一个。李瓶儿生了一个孩子叫做官哥,吴月娘生了一个叫做孝哥。应伯爵家的生了一个孩子,没说叫什么。

按照刚刚流行开来的说法,这些新鲜的生命都是后浪。虽然都叫做后浪,但后浪跟后浪不一样。

2

就说李瓶儿生的那个官哥吧。生的时候就已经很热闹,西门庆听说李瓶儿要生,对小厮说:

风跑!快请蔡老娘去!

意思是,赶紧去请接生婆,一秒钟也别耽误。

那边去请接生婆,这边一大家子呼啦啦跑过来看李瓶儿,等待产房喜讯。整个西门大院充满紧张又热烈的空气。阵仗之大,潘金莲都有些看不下去,抱怨说:

紧着热剌剌的挤了一屋子的人,也不是养孩子,都看着下象胆哩。

产婆来了,“呱”的一声,孩子生下来了。

西门大院又是烧香,又是摆酒,又是送喜面。亲戚邻居无人不知,纷纷上门道喜。西门大院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笑开颜。

孩子出生后,西门庆第一时间给孩子找了奶妈——那个女人刚丢了孩子,丈夫不在家,生活没着落,就把自己六两银子卖给西门大院当奶妈。

西门庆赞美说,清河的奶妈好便宜,清河的生活真美好——要知道平时西门庆赏妓女都不止六两。

西门大官人给孩子取名叫做官哥,一则刚好自己升官,二则盼着孩子也能当大官。

官哥满月时,不光亲戚邻居来送礼,就连清河县最知名的妓女们和住在清河县的太监们,也坐着轿子,拿着礼物,堆出笑容,带上祝愿,来到西门大院。

来客们一边奉上精心准备的礼物,一边逗着孩子,说着让孩子父母高兴的吉祥话,把孩子笼罩在一片光芒之中。

为保佑官哥顺利成长,西门庆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去请道士给官哥寄法名。

道士们奉承西门庆,把寄法名仪式搞成超规格的一百八十分醮款。西门庆欣然接受,他觉得他西门大院的孩子就应该要最好的。

曾经坑死自己的丈夫花子虚,又无情赶跑另一任丈夫蒋竹山的李瓶儿,也是欢天喜地,从此内心充满了爱。

不管以前做了什么,以后她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好母亲。

她要给孩子积福,她要与以往自己的邪恶划清界限。她希望那些以前被她坑过的人既往不咎。

西门庆对孩子的期望很高,他指望孩子将来做个文官,说文官比武官好,说是武官受不到“十分尊重”——西门大官人是精益求精的人,九分的尊重都不行,要十分。

任谁都看得出,官哥这个孩子前途无量。就连刘太监、薛太监都为官哥喝彩:

“好个哥儿!”

意思是说,奔涌吧,后浪。

3

后来应伯爵家也生了个孩子,场面不大一样。

要不是因为应伯爵没钱,到西门庆家借银子,大家还不知道应伯爵家生了孩子。

那天应伯爵满面愁苦地来到西门庆家,西门庆问他愁什么?应伯爵回答说:

“紧自家中没钱,昨日俺房下那个,平白又桶出个孩儿来。白日里还好挝挠,半夜三更,房下又七痛八病。少不得扒起来收拾草纸被褥,叫老娘去。打紧应保又被俺家兄使了往庄子上驮草去了。百忙挝不着个人,我自家打灯笼叫了巷口邓老娘来。及至进门,养下来了。

平白捅出个孩儿来、自己打灯笼去找产婆、产婆还没到就生下来了。跟西门大院生孩子时的热闹场面完全不一样。

西门庆说生了孩子是好事儿啊,怎么还愁眉苦脸的,人家想多生都生不出来呢。应伯爵说:

“哥,你不知,冬寒时月,比不的你们有钱的人家,又有偌大前程,生个儿子锦上添花,便喜欢。俺们连自家还多着个影儿哩,要他做甚么!家中一窝子人口要吃穿,巴劫的魂也没了。……”

两家的孩子刚出生时一样年轻一样娇嫩,只不过西门大院生孩子是锦上添花,应伯爵家生孩子是雪上加霜。

后来应伯爵勉强给孩子办了个满月。至于后来孩子的境况如何,再也没交代过……可能也在享用和奔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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