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貓野給你介紹的第198種味道:深夜食堂
一個人又怎麼樣,還有美食陪我啊。
江湖裡流傳著那麼一句話:
“夜裡走江湖,
全靠不關門。”
說的正是深夜不歇業的館子。
江渝不關門
老闆江濤,耿直又老實。
“顧客不就是我朋友嘛,
只要店裡沒關火,
我就應該給他做頓飯!”
誰知顧客不斷,
這鐵柵門一開就12年,
竟再也沒機會關上。
來的基本上是熟客,
水煮肉片,人手一碗。
店裡也沒有下單流程,
全靠江濤手舉話筒大聲傳話,
簡單粗暴卻不失江湖情。
“一個水煮,
兩個水煮,
再來一份水煮!”
收到指令,家人立即開始忙碌,
夾子肉切片、抹肉、滑油;
青菜焯水、炒料、煮肉片;
撒上辣椒節乾花椒,最後澆油……
要做的水煮肉,
一碗不漏;
要放的辣椒和肉,
一片不差。
被油嗆過的蒜粒與花椒香氣逼人,
被紅油包圍的肉片爽滑香嫩,
打底的蔬菜滿滿當當,
再添一碗米飯和免費的紫菜湯,
奔波又飢餓的胃一下子被填滿。
而這一份味美量多的套餐,
不過區區14元錢,
一天晚上最多能賣出1000碗。
店開了多少個年頭,
周圍便發生了多少倍的變化,
當普通的馬路變成商圈,
連房租都翻了好幾倍,
江濤的店,硬是沒漲價。
“不打算漲價咯,
大家都是城市裡打拼的人,
都是靠手藝吃飯,
我想讓認真生活的人吃得更好。”
原來,
老闆賣的已經不是價格,
而是來這裡的人們,
和自己這家店的牽絆。
深夜一碗小面,
一碟家常小炒,
對於代駕師傅和的哥而言,
是今天唯一的一頓飯。
他們是山城裡的平民車神,
是夜幕中與時間逆行的人,
沒有他們,
孕婦不能及時分娩,
醉酒的人回不了家。
做著許多不平凡的事,
卻連肚子都填不滿。
凌晨2點,代駕師傅劉奇,
抱著一隻熱氣騰騰的碗,
嚥下今天的第一塊肉。
同時,關機,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在消滅掉一碗水煮肉片的時間裡,
晨昏顛倒的他,
不需要再隨時待命,
終於能夠鬆弛一下緊繃的神經。
“吃飯的時候我會關機,
因為如果來一個訂單,
就必須得去。
客人喝了酒想回家,
然後你磨磨蹭蹭說等我吃了飯再來,
人家肯定等不及了。”
接受了代駕司機這份工作,
也意味著不可能有固定的吃飯時間。
今天一點吃飯,
明天三點四點,
都有可能。
實在忙的時候,
塞塊麵包便完事。
34歲的劉奇,
並不是一開始就想著做代駕。
十幾歲就跑出來混社會,
長頭髮,花襯衣,6個耳洞,
跟著歌舞團跑演出、
和朋友跑到廣州打工、
給姨媽開的網吧看店……
直到中年,才幹了份穩定的工作。
劉奇不後悔,
正是這些叛逆往事,
讓他在“人生”這個話題前有事可談。
回憶起那些漂泊流離的日子,
已經敵不過周遭圍繞的人間煙火。
不如吃頓香的,一笑而過。
別人問他:
“一天跑多四五個小時,
一個月就能拉開四五千的差距,
你為啥不樂意?”
劉奇不同意了:
“我不想掙那四五千塊錢,
我只想活長一點,
活久一點,買個平安。”
“然後每晚再根據最後一個訂單,
地點和結束的時間,
選擇要去哪裡吃今天的宵夜,
挺好。”
人啊,就是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才能找到吃的。
“重慶房價貴,
但我還是想在這裡安家,
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小店。”
外賣小哥王法廣,
趁著還未接到訂單的空隙,
頂著刺骨的寒冷,
身披雨衣來到店裡,
按照慣例,
他點了一份重慶小面。
和別人不一樣的是,
他要求老闆在上面加了份豬血。
作為一個山東濟寧人,
這樣比較有家的味道。
人在江湖飄,
怎能不挨刀。
想在大城市安家,
自然要付出,
比別人多幾倍的努力。
剛來重慶幾個月,
由於聽不懂重慶話,
總在電話裡頭捱罵;
複雜的路也讓他摸不著頭腦,
常常沒法準時送達外賣,
扣了不少工資。
但因懷揣夢想,
總不輕易抱怨,
漸漸地,
習慣了這裡的生存模式,
愛上這裡人火辣的性格,
還有價格實在的美食。
王法廣喜歡這家店裡的家常味道。
吃著紅燒肥腸裡滿當當的血旺,
香氣逼人的泡椒黃喉,
鮮辣爽口的麻婆豆腐,
都彷彿聽見媽媽的鼓勵。
有時候,
一碗小面冒出的熱氣,
比一個擁抱更加溫暖。
在重慶,
有一種職業叫做“棒棒”。
重慶地形忽高忽低,
穿街走巷,時不時要爬坡上坎,
總會有交通工具到不了的地方。
這時候,“棒棒”們靠著一根棍子,
給人們送貨。
曾經,“棒棒”群體多達三四十萬,
年齡也從十幾歲到五六十歲不等。
幾乎每個公交站臺,
都擠滿三五成群的棒棒。
每當一輛公共汽車到站,
他們的眼裡就放出光亮,
希望下車的人能喊一聲“棒棒”。
年近50的熊大叔,
就是常來店裡的棒棒之一。
他和老闆有多熟呢?
來店裡吃夜宵已經有10年,
連店裡的早上的蔬菜,
都是熊大叔從市場裡挑著來的。
他還愛把酒寄存在店裡,
每天晚上來小酌幾碗,
邊吃飯邊看電視,
直到10點多,
才回到自己租下的小單間。
“你沒有成家嗎?”
“就是一個人撒,
因為我們命苦了撒。”
“還有想過要成家嗎?”
“不想,不想成家了。
要給我自己找著吃,
還有屋裡還有個老媽媽。”
挑擔賺錢不容易,
跑個一天,
也只能賺幾十百來塊。
當別人問他還想做多久的棒棒,
他笑了笑,回答:
“我最起碼,還要做十年。”
“不會覺得重嗎?”
“怎麼會,我這副身骨還硬朗著呢!”
說完幹下了一碗酒。
深夜啤酒帶來的微醺,
讓人彷彿擁有全世界的滿足。
不像日本的深夜食堂,
師傅會走到你身邊,
輕聲細語:“你想吃些什麼?”
而重慶裡深夜不關門的小館子,
只會做上一張簡單粗暴的菜單,
想吃什麼,自己點 ,
老闆話筒喊菜。
有心事的人,
來這裡吃頓熱的,
暢快離開。
對過去有執念的人,
約朋友們胡吃海喝一頓,
重新啟程。
寒冷飢餓的,
喝杯黃酒,
由身暖至心。
只有在煙火和人間百態面前,
你才能找到深夜食堂的真正意義。
深夜裡很少笑臉,
只有快要倒下的肩。
而一間小店,
就能撐起所有信仰。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