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4月17是馬爾克斯的忌日。這位偉大的哥倫比亞作家曾留下《百年孤獨》、《霍亂時期的愛妻》、《族長的秋天》等不朽鉅著,並在1982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寫下這篇文字,紀念他,感謝他,瞭解他。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中國人有多愛馬爾克斯?

大概愛到你總能在各種地方看到《百年孤獨》那段不朽的開頭,“多年以後,奧雷連諾上校站在行刑隊面前,準會想起父親帶他去參觀冰塊的那個遙遠的下午。當時,馬孔多是個20戶人家的村莊,一座座土房都蓋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著遍佈石頭的河床流去,河裡的石頭光滑、潔白,活像史前的巨蛋。”

並不是所有偉大的著作都有一個偉大的開頭,而《百年孤獨》用第一句話就告訴讀者,“你們接下來所閱讀的是一個非凡的故事。”

羞澀的追星者

年輕時候的馬爾克斯是一個“文青”。他喜歡穿襯衫,留著大鬍子,每天要抽兩三包煙,在大學退學後以寫文字掙錢。他也曾是追星一族,最欣賞的是海明威與福克納。

他曾自述在街頭碰到過海明威,對他喊了聲,“嗨,大師”。幸運的是,海明威回應了他,“再見,朋友”。

對海明威的喜歡也讓他一度去模仿海明威的寫作風格。

當然,馬爾克斯與海明威是不同的。海明威是美國“迷惘的一代”,曾當過戰地記者的他看過了太多的生死別離,這也讓他終生都十分的緊張與敏感。而馬爾克斯從小接觸的是神話傳說與鬼怪故事,在馬爾克斯固有的印象裡,沒有什麼東西是文字描述不出來的,甚至是,荒誕與怪異能夠在某種程度上為文學增添魅力。

在《百年孤獨》中,布恩迪亞家族始終被魔咒般的命運纏繞著,《族長的秋天》裡,獨裁者在只有母牛的宮殿裡不遺餘力的折騰他的世界。

如果說,海明威代表著的是一種民族精神的奮進;那麼馬爾克斯就是繼承了古希臘悲劇精神的宿命論者。當前者以老人,殘疾人的視角向世界進行抗爭與彰顯存在感時,馬爾克斯則塑造起虛無的孤獨感。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馬爾克斯沒有成為第二個海明威的還有一點在於,他從海明威的文字中漸漸的發現海明威的長篇小說不如短篇小說來的有力量,他的長篇更像是拖拉並且刻意增加篇幅的短篇小說。在海明威逝世二十週年的時候,已是文壇大拿的馬爾克斯寫了一篇《與海明威相見》來紀念他,其中有這麼一段:

“海明威的所有作品都洋溢著他那閃閃發光、但卻瞬間即逝的精神。這是人們可以理解的。像他那樣的內在緊張狀態是嚴格掌握技巧而造成的,但技巧卻不可能在一部長篇小說的宏大而又冒險的篇幅中經受這種緊張狀態的折磨。這是他的性格特徵,而他的錯誤則在於試圖超越自己的極大限度。這就說明,為什麼一切多餘的東西在他身上比在別的作家身上更引人注目。如同那質量高低不一的短篇小說,他的長篇也包羅萬象。與此相比,他的短篇小說的精華在於使人得出這樣的印象,即作品中省去了一些東西,確切地說來,這正是使作品富於神秘優雅之感的東西。”

當脫離了模仿之路,產生了獨有的風格時,馬爾克斯用那金光閃閃的文字開始書寫自己的拉美魔幻世界。

拉美魔幻之路

在馬爾克斯的諸多作品中,《族長的秋天》是他將魔幻現實主義發揮到極致的小說,這本小說也是他所有作品中最為難讀書的小說。整部作品中,充斥著大量的長段落,且故事沒有一條明確的線,荒誕之事又總會突然性的冒出。

母牛登上了城牆;獨裁者日夜顛倒黑白不分;失落的軍閥被關在與世隔絕的島嶼。

這是一部有關於權利孤獨的小說,它也彌補了《百年孤獨》缺失的部分——對權利問題的思考。

拉美的專制制度對馬爾克斯的作品有著極大的影響,而他那帶有古希臘宿命色彩的表現手法又將一種既定的孤獨渲染的淋漓盡致。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如《族長的秋天》如是形容獨裁者:他在自己的榮光中如此孤獨,孤獨得連一個敵人都沒有剩下。

不過,因為過於深澀難讀的原因,《族長的秋天》並沒有《百年孤獨》那般受歡迎。

《百年孤獨》是一個光看書名就能勾起讀者閱讀慾望的作品。但實際上,這本書在當時寄給編輯的時候,馬爾克斯並不確定它會受到讀者的歡迎,換言之,他對這部作品並沒有絕對的信心。

孤獨是很可怕卻又很有魅力的字眼,更遑論是百年的孤獨。

在許多年前未閱讀之前,我一度認為這本書會如華盛頓·歐文的《李伯大夢》一般是一個一覺醒來,物是人非的故事,所謂的孤獨是自己發現所處的時代已經與自身產生了強烈的不融性。

而《百年孤獨》講述的卻是七代人的故事,這種格局之大會很自然讓人想起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但也因為道盡了七代人的孤獨史,這部作品才會如此渾厚,榮辱興衰盡在其中。

馬爾克斯曾在一個採訪中說,“孤獨就是不團結。”這是他對孤獨的定義,而對於他那個時代的拉丁美洲而言,不團結的孤獨幾乎籠罩著所有人。

布恩迪亞家族七代人從自閉到開放,開放到繁榮。再由開放到自閉,自閉到毀滅。馬爾克斯以寫歷史輪迴的方式來寫布恩迪亞家族的故事。在他的筆下,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包括孤獨。孤獨可以因開放而轉變,也會因為自閉而迎來毀滅。

馬孔多是一個神奇的地方,這個被意外發現的灘地很像是一個會肆意發芽的文明。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在當時帶著家族遷徙時幾乎想不到自己能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根發芽。要知道,布恩迪亞家族之所以願意遠離那個怪異,封閉的地方,是被迫的而非自願。

這也反映出,很多時候的變化都是被逼出來的,而不是主動性的。實際上,原本守舊的思想一直在布恩迪亞家族的血液之中傳承。即便他們偶爾會出現一個像何塞這樣擁有開拓精神的人,但這樣的人一旦放到一個守舊的群體當中,意味著不被通化就會被消亡。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何塞很早就意識到自己是很特別的一個人,他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而自己的家族卻生活在一個愚昧落後的地方。何塞改變這種生活的方式很簡單,就是披荊斬棘找到一條通往外界的通道。遺憾的是,這樣的通道不是沒有,但布恩迪亞家族卻沒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某種角度上而言,何塞是孤獨的。他最後也因為這樣的孤獨而發瘋,被綁在大樹上等待死亡。

看到這裡,我們會發現馬爾克斯寫的不是一個家族的故事,而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甚至是一個世界的變遷故事。當命運轉動時代的齒輪時,任何試圖改變齒輪運轉的人都會被無情的捲入其中,血肉消弭。

馬爾克斯模糊了時間,抽離了空間,放大了宿命論,終結了英雄主義。他還讓人每一個人都變成了螞蟻,在浩瀚宇宙中感知著渺小。

而到了《霍亂時期的愛情》中,他的孤獨又是另外一種呈現方式。

小說的一開始就描繪了一場自殺,並且馬爾克斯運用他的手法將這起自殺案描繪的並不尋常。

《霍亂時期的愛情》運用了反推的手法,在這本書開始時,所剛出場的人物中無一例外的都是老傢伙,但就是這些老傢伙在依舊優雅的背後,都暗藏著各自的,分散的,但又緊緊相連的故事。而我們的主角之一烏爾比諾醫生在死之後使整個故事浮出水面,讀到那時候才知道,原來死亡才是真正的開始。所謂的愛情並不是我們所認為的那麼簡單。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如果換成一個三流的愛情小說家來運用《霍亂時期的愛情》背景寫故事的話,大概是這樣的:

阿里薩與費爾明娜從小青梅竹馬,等到成年後,阿里薩是一個英俊的,有紳士風度的,但出身不佳的青年。而費爾明娜是一個從小接受貴族教育的千金小姐。但費爾明娜的父親因為想讓自己家與貴族扯山關係而拆散了這對鴛鴦。最後,烏爾比諾醫生橫空出世,他的家族姓氏有著悠久的歷史,他在城裡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他是一個年輕,醫術精湛,未來不可限量的年輕人。於是在父親的牽線下,費爾明娜與烏爾比諾醫生走到了一起,而我們可憐的阿里薩藏著恨意發憤圖強,最後成為了一方巨賈。

結尾是,阿里薩運用陰謀為自己幾十年前的奪愛之恨,並且到最後發現自己內心空虛,空度了幾十年的光陰,所謂的仇恨在煙消雲散之後不足以支撐阿里薩繼續活在這個世上,於是選擇了自盡。

顯然,這是現在許多愛情故事喜歡用的橋段,在整個故事裡加入諸如仇恨、陰謀等元素,以至於讓愛情變成一種犧牲品。

《霍亂時期的愛情》整個故事過程中呈現出的隱秘的、羞澀的、困惑的、放蕩的、醜陋的、甚至是柏拉圖式的愛情均讓我們產生一種,這其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個厚重的人類愛情觀的感覺。

愛情能夠超越世俗?世俗是否能夠產生愛情?當愛情與世俗兩難抉擇時,應該怎麼做?

活在世俗之中的烏爾比諾醫生因為不接受衰老而死。阿里薩與費爾明納則被世俗積壓了半輩子,當老邁之後,費爾明納與阿里薩用彼此衰老的器官相互愛撫後,他們才真正的超脫了世俗。

烏爾比諾醫生丟失了生命的意義,費爾明納與阿里薩找到了生命的意義。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偉大,偉大!

巴黎評論的一個記者曾問馬爾克斯,是否嘗試過致幻劑?因為在他看來,《百年孤獨》這樣如此強烈的魔幻現實主義的小說,一定是在一個夢幻中的狀態寫出來的。但馬爾克斯的回答是,“致幻劑不管用,寫小說要時刻剋制著,時刻清醒著。”

馬爾克斯的小說從來不是酒後的狂言或者說是致幻劑催生的產物。他自己也不認為寫出的小說是很誇張,很魔幻,很不接地氣的東西。“它存在於歷史中,也存在於生活中,也很可能存在未來中”。

所以,如果你帶著一種獵奇的狀態來讀馬爾克斯的作品一定會感到失望。

當托爾斯泰將寫實主義推倒頂峰後,卡夫卡嘗試將小說的因果消除,普魯斯特與喬伊斯轉而在意識流的海洋中探索時間與空間,博爾赫斯干脆將時間抹掉。而當文學的火炬傳遞到馬爾克斯手中時,他開始以現實的社會為基礎,運用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營造出虛虛實實的孤獨感。

馬爾克斯作品是一杯百味雜陳的茶,你聞著與含在嘴裡的味道不同,從喉嚨間流進肚子與含在嘴裡的味道也不同,冷著與熱的味道更加不同。甚至是時間、地點,都能在馬爾克斯的茶中嚐到不一樣的味道。

馬爾克斯逝世六週年忌日 他筆下的“孤獨”你還記得多少?

以及,他自己也有無比強大進步的動力,比如他在自傳《活著為了講述生活》曾寫過這麼一段:

讀完《變形記》,我不禁渴望生活在那個與眾不同的天堂。新的一天來臨時,我坐在多明戈·曼努埃爾·維加借給我的便攜式打字機前,試著寫一些類似於卡夫卡筆下可憐的公務員變成大甲蟲的故事。之後幾天,我沒去上學,依然沉浸其中。我正忌妒得發狂,突然看到了愛德華多·薩拉梅亞·博爾達在報紙上發表的令人痛心的言論,感慨哥倫比亞新一代作家乏善可陳,後繼無人。不知為何,我將這言論視為戰書,貿然代表新一代作家應戰,撿起扔下的短篇,希望能力挽狂瀾。短篇的情節圍繞《變形記》中那具有意識的屍體展開,但沒有故作神秘,也沒有任何本體論的偏見。

如果沒有愛德華多·薩拉梅亞·博爾達的言論,不知道馬爾克斯是否會生起爭雄之心。在哥倫比亞作家沒落的時代,馬爾克斯毅然的試圖扛起大旗。對於他那個年紀而言,無畏的勇氣與才華一般重要。

有人說,天才往往都會做出極端的行為,比如梵高選擇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馬爾克斯年輕時候的崇拜者海明威也選擇了自殺。但好在,馬爾克斯的晚年並未有頹喪之色,至少他在被確診罹患淋巴癌之後,依然選擇用寫自傳來回顧自己的一生。

對馬爾克斯而言,這世界上或許沒有什麼能夠擊垮他的東西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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