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晚清歷史產生重大影響的慈禧
1907年6月16日，端午節剛剛過去不久，粽子和香包的香氣，京城的男女老少還久久不能忘懷。搭臺唱戲，酒酣意濃，大清似乎一片歌舞昇平。
但正在頤和園避暑乘涼的慈禧太后眉頭緊鎖，面帶威容。在她的案頭上擺著一份奏摺，要彈劾當朝軍機大臣瞿鴻機。奇怪的是，奏摺的作者惲毓鼎，並不是言官，他的工作和司馬遷一樣，只是晚清的一名史官。
影視劇中的瞿鴻機
瞿鴻機是深得慈禧信任的軍機大臣，位高權重。而惲毓鼎作為一名史官，彈劾獻言並不是他的本職工作，卻為何要搭上自己的政治前途，去摸老虎的屁股呢？更為驚訝的是，惲毓鼎竟然成功了！一份奏摺直接讓瞿鴻機“開缺回籍”，捲鋪蓋走人。這背後，又牽扯著怎樣的權力鬥爭呢？
大清龍旗
一、瞿鴻機的機會
一份奏摺直接參倒一位軍機大臣，這在晚清還沒有先例呢。更何況，當時瞿鴻機權勢如日中天，連袁世凱都得讓他三分。惲毓鼎的奏摺為何有這麼大的政治能量，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瞿鴻機生於1850年，湖南長沙人。科舉天才，17歲中秀才，22歲就考上進士，且被選入翰林院。即便在人才濟濟的翰林院中，各種考試測驗中他都名列前茅，用今天的話說，是個學神。
《走向共和》瞿鴻機
瞿鴻機的確能考試，清政府也“人盡其才”，他接下來的20多年的仕途中，兩充考官，四督學政，與教育和科舉都離不開。這雖然是人人羨慕的肥差，但是和權力中樞搭不上邊。如果正常發展，瞿鴻機的仕途基本上最高就是禮部侍郎，與世無爭，然後榮歸故里。
然而，1900年發生的庚子事變，慈禧帶著光緒西逃一年多，深深影響了晚清的政局變化。同時，也徹底改變了瞿鴻機的政治仕途。
慈禧西逃，曾在喬家大院吃飯
1900年8月15日，慈禧一行從北京出發。逃亡路上，慈禧反應過來自己是受了保守派的煽動，除了榮祿等極少數人，將當時一班主張借義和團對洋人宣戰的軍機人物全部革職，嚴重者賜死。一番清洗之後，軍機處只剩下了3位大臣，其中慶親王奕劻留京與洋人和談。慈禧身邊產生了巨大的權力空洞，需要人填補。
影視劇中的慶親王奕劻
此時，擔任江蘇學政的瞿鴻機正好回京述職，等待新的工作。然而，遭此大亂，誰還顧得上一個地方教育官員呢？瞿鴻機也意識到自己的尷尬處境，如果繼續留在北京，洋人來了自己也沒好果子吃，索性直接跟著慈禧一起走吧。
二、丁未政潮
慈禧西行之路雖說極為狼狽，但是畢竟是當時國家的權力核心，一切政務公文都得從行營發出，做決定。然而，正如前面提到，作為權力中樞的軍機處，只剩下了兩位軍機大臣在慈禧身邊。為首的榮祿又因為庚子之變的打擊，心灰意冷，另一位王文韶也71了，垂垂老朽，體力完全跟不上。
影視劇中的榮祿
於是，年富力強且富有才幹的瞿鴻機受到了各方青睞，慈禧以及軍機處做出的重要決議，幾乎都由瞿鴻機一手操辦。瞿鴻機就這樣，憑藉他的“筆桿子”，從一個二流官員，進入了清廷的權力核心。
在慈禧西逃的過程中，一路上鞍前馬後，伴隨左右的一些官員，很快得到了慈禧等人的信任，他們也逐漸抱團取暖，形成了晚清繼北洋派之後的另一官僚集團——行在派。這群人本來都是地方的普通官員，比如陝西巡撫岑春煊、江蘇巡撫鹿傳霖等，都是在慈禧西狩過程中，率兵護駕，獲得統治者的信任，並參與機要。而這群人的領頭羊，就是瞿鴻機。
瞿鴻機
一山不容二虎。瞿鴻機為首的行在派勢力不斷壯大，這使得留守在北京，與洋人和談的慶親王奕劻、袁世凱等北洋派，或者叫“留守派”，感受到了深深的政治危機。深謀老算的慈禧也有意利用兩派之間的關係，居中操縱，從而穩固了滿清皇族的地位。
庚子之變後，整個朝廷都意識到大清必須實行改革。然而改革具體由誰來領導，北洋派和行在派誰也不讓誰，雙方都試圖以“改革之名”，壯大本派實力，從而展開了曠日持久的政治鬥爭。兩派勢同水火，但也勢均力敵，直到1907年（農曆丁未年），兩派的鬥爭達到高潮，行在派遭受打擊，其關鍵原因竟然是因為一個學歷史的上了一份奏摺。
北洋派袁世凱
三、歷史學家的筆桿子
惲毓鼎是江蘇常州人，此時這位江南才子主掌大清國史編纂工作已經10年了。編纂國史之餘，惲毓鼎還擔任光緒朝的“起居注”，這使得他成為晚清少數幾個在光緒被軟禁之後伴隨左右的官員，所以說他對當時的宮廷秘聞了如指掌，慈禧、光緒的性格他更清楚。
慈禧案頭上的這份奏摺，正是惲毓鼎將自己的心理和史學功夫用到政治鬥爭的傑作。他深知慈禧的性格是“不怕臣子貪腐，就怕臣子不忠”，所以對症下藥，在瞿鴻機的“不忠”上大做文章。他總結了瞿鴻機的四條“罪狀”——暗通報館，授意言官，陰結外援，分佈黨羽。這還了得，在慈禧看來，瞿鴻機在道德和政治上都不值得信任了，尤其是他暗通報館，洩露國家秘密，和外人勾結。慈禧本來就受洋人的氣，這正是她最大的痛處。
慈禧
毫無意外，慈禧勃然大怒，一種被玩弄的心態油然而生。第二天立即發佈上諭，將瞿鴻機“開缺回籍，以示薄懲”，幾個親信也被查辦。消息一出，朝野震驚。先不說瞿鴻機當時的地位，在整個清朝歷史上，頭一天上奏，第二天此大臣就被告倒，前所未有。
影視劇中的慈禧
按照慣例和司法程序，即便皇帝想要處理一名大臣，在言官上奏之後，要將奏摺公示朝廷，並派遣其他大員協同調查，再做處理。但是慈禧此次不僅將惲毓鼎的奏摺留中不發，第二天就將瞿鴻機開缺回籍，於理於法都說不通，所以軍機大臣林紹年就當廷質問慈禧：“
如此何足以服人？”並要求派人調查，為瞿鴻機洗清冤情，其他大臣紛紛附和。迫於壓力，慈禧同意讓老臣鐵良、孫家鼐會同查辦。當二人向慈禧要求看奏摺時，被慈禧一口回絕。鐵、孫二人自然很明白慈禧的意思，所以瞿鴻機很快回家養老了，從此告別政壇。
影視劇中的鐵良
瞿鴻機的離去使得行在派頓失主心骨，而另一位干將岑春煊也被排擠，從軍機調任兩廣總督，遠離權力核心。岑春煊為了挽救自己的仕途，遲遲不肯上任。在赴任途中，從武漢偷回北京，向慈禧哭訴，表示願意當慈禧的“看家惡犬”。慈禧深受感動，讓他擔任郵傳部尚書。
然而，北洋派下盡決心對行在派趕盡殺絕，所以再一次抬出“槍手”惲毓鼎。惲毓鼎故技重施，上奏2天之後，岑春煊不僅丟了郵傳部尚書，而且連兩廣總督都撈不著，直接就“回家養病”去了。直到晚清即將覆滅，岑春煊才再次出山。
隨著瞿鴻機和岑春煊出局，晚清只剩下北洋一派獨攬乾坤，再無與其抗衡之力。惲毓鼎對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在日記中寫道：“兩月中，毓鼎所上兩疏，皆立見實行，又皆重大之舉，聖明過聽，益當勉自收斂。”
文史君說
晚清政局風雲變幻，惲毓鼎以一己之力，幫助北洋派扳倒行在派，朝廷再無能夠與其抗衡的漢人集團。北洋派和滿清皇族直接交鋒，加之革命排滿風氣的影響，以及後來攝政王載灃成立的皇族內閣，更是傷害了立憲派的感情，至此，滿清皇族徹底成了孤家寡人，再無漢人的支持，終於走向了窮途末路。
參考文獻
惲毓鼎：《惲毓鼎澄齋日記》，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
孔祥吉：《惲毓鼎與丁未政潮內幕》，2014年1月9日《南方週末》。
郭衛東：《論丁未政潮》，《近代史研究》1989年第5期。
（作者：浩然文史·玉米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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