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輪迴

真是不知道怎麼下筆。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鄰居小鄭死了。鼻咽癌去世。去世前幾個月就已經沒見過了,上一次見到還是天氣熱的時候,我下了班路過,瞥見他在編草帽。閒聊一句,問他,編什麼草帽,為什麼閒不下來?有沒有去複查?他回答說,5塊錢一頂,一天最多能編5頂。能賺25塊錢。不做不行噠,沒錢。複查也不是不去,上次複查都沒事,也沒輸液。再過幾個月去吧。反正沒感覺哪裡不舒服。我也只好笑笑。

我和小鄭在同一家醫院,同一個主治醫生。他是鼻咽癌,沒有轉移。我是皮膚癌,有轉移。按道理我分期和分化都比他差。我已經挺過了5年。他是三年前查出來的。小鄭是個特別勤快,特別有責任心的男的。沒生病前小鄭早上掃好幾棟樓的衛生,還在一個廠裡做普工。晚上下班還要幫著他老婆小林開的理髮店洗頭。到了飯點還要做飯。平時還要在家裡洗洗涮涮。比起大多數男的,小鄭很顧家了。

從小鄭生病開始,周圍的人就能看到小鄭一個人唉聲嘆氣,總給周圍的人說要死了,活不了了,看不起病了,治不好。他老婆小林也是,誰去理髮店洗頭也好,做頭髮也好,都要抱怨,說她老公不行了,光花錢沒進帳,化療用了多少錢,放療多少錢,補充營養的又花多少錢,她老公又脾氣壞,燉的湯也不喝。

我這個人可能情商不高,說話比較傷人,在小鄭最後一次複查的時候遇見了。當時我找我的主治醫生開藥,我想輸點液,提高一點免疫力。而小鄭排在我後面,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我問他怎麼了?複查結果怎麼樣了?小鄭就滔滔不絕的說,他要上班,快到時間了,醫生不讓他走,還要輸液。他身體沒事,醫生都是整人的。他不去上班怎麼辦?沒錢,兒子還在讀書,要錢的。我還在想,我的主治醫生很好說話的,只要是可輸不可輸的液,他一般都會可以停的。當然確實免疫低的時候,他就必須給輸。而且他還是會推薦好的中醫。作為放化療後的調理。他本身也是腫瘤學會的常務秘書長。醫院裡腫瘤科有一半的病人都是慕名找他的。小鄭當時就和醫生嗆嗆起來。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一邊是和我一樣的病人,一邊是為我治病就救我命的恩人。我不說話還顯得冷漠。可我該說什麼?勸誰都落不著好。到底,我還是沒開口。那次複查後,我再也沒在醫院見過小鄭了。再後來,聽鄰居說,小林和誰一起信仰三贖基督了。小鄭也不去看病了。信了這個教,再不好的病,都能好。每天有空就祈禱,跪地上,唸唸有詞,也勸我,加入他們的隊伍。小鄭繼續編草帽,打工。沒過多久,小鄭覺得脖子上好像長了包。因為覺得要花錢,所以就硬扛著,路過他們家理髮店我就會關心關心,問候一下,每次提起好些沒有,都是一副沒錢,看不起病的姿態。久而久之我幫不上忙,也就不願意問了。年前見過小鄭一面,氣色已經很差了,但是脖子上的淋巴結還沒有潰爛,也還沒有轉移腹腔。還是不停的編制著草帽,那個影響恐怕還是要留在我腦海裡很久很久。木凳子上放著草帽,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坐在矮椅子上,埋著頭,一雙手不停的翻轉編制。我沒搭話,走了。在聽人提起已經是這幾天的事了。樓下小超市的老闆娘拉著我說,你身體怎麼樣?沒事吧!我點點頭。她又說,你知道小鄭吧,就是那個比你後生病,鼻咽癌的那個。他老婆就是那個開理髮店的。上個月出來散步,經過我們門口,遇見吳醫生。吳醫生看了嚇一跳,說人都變形了,這人熬不了多久了。精氣神全都沒有了。我說我沒見過小鄭了。疫情之後我一直都沒出門過。

昨天晚上突然小鄭家的方向響起一陣鞭炮聲。我知道,小鄭肯定沒有了。今天下樓買水,小超市的老闆娘看到我,說,你知道嗎?小鄭昨天晚上走了。當時就請殯葬的車拉鄉下去了。哎,這就是一個人的結局嗎?求不得求不得!我5年了,算下來自己一共從手術到放化療,到復發到放化療結束,複查一直到現在。一共自己出的錢也就5萬左右吧,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一個不管分期,不管分化,不管分型,一個一個癌症都恨不得花幾十萬幾百萬?說實話很丟人嗎?還有癌症的治療一直都是西醫治療急重症,包括很多中醫都不否認西醫檢測,化驗,診斷比較明確,甚至輔助中醫開出藥方。很多西醫也承認中醫藥對有些癌症的輔助治療是很有效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人,不管自己是不是醫生,就嗆嗆中醫不治病,西醫醫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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