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

作者:原上菁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梦中的昙华林啊,青蝉一样的歌。风来这里自知徘徊,雨打廊檐,是邻里表诉的清怨。它本安静,终日冥思,它好空寂,梧桐院落。它留得住童年,也随你老去而萧索。

还去爬山听寺钟吗?可还识得那依稀可辨的晚籁,杳杳随风飘过马道门,又上鼓架坡.....

——原上菁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我们这一代人有号称。号称激越而高亢,一以而贯之。

把命运与时代相联,就有使命感了;说自己是人民的儿子,就有家国情怀了。从来都是“舍我其谁”的豪迈,少一些“慎独怀虚”的警醒。如此性情飞扬,只管“大胆落墨”,未必“细心收拾”。稍失顿挫,就脆弱,就茫然,就“悔与不悔”纠结一辈子!

恒兄就不是这样子。他从小沉静,多思,不慕思时华。


他听课专注,字跡工整,考试成绩优秀。他说普通话带有浓重的汉口闾巷俚音,课上从不举手答问!偶尔老师提他问,他即“坐如钟”转“立如松”,胸有成竹料守口如瓶。音乐课他不怕,歌以咏志人人平等。说有哲言:“人有口音不同,音乐有四部和声”!

恒兄早慧贵有绘画天赋,他抱道自学,无师自通。五岁画如来,七岁画观音,九岁把关公舞大刀画在老宅楼梯拐角的一面墙上。1963年上初中“向雷锋同志学习”,学校宣传刊上他画一小儿莫名哭闹雷锋叔叔掏一张票子给他买糖吃!恒兄就是恒兄,讲传统他娓娓道来,讲思想情操他认真而不着边际……


初中毕业恒兄报考广东美术学院附中,艺术类考试在中考之前,他写信要我带他去设在昙华林美术学院的考点赴考。时我已转学武昌两年,我家正好离该考场不远。当时恒兄早已不满足了那些自学的中国画十八描,“关公舞大刀”,而是潜心琢磨参考书,苦练素描、速写和色彩一年多了,这些是学院派美术的必修课,投考的敲门砖。

我去轮船码头接恒兄太阳正当头。他不爱逛街不认识路是个老古董——古天下之大董。

我一眼就认出他小学一年级背的那个帆布大书包来,小时候我们去滨江公园捉蚱蜢、粘知了,去解放公园摸鱼、抓青蛙、偷人家桑树果子吃,都是这只大书包作掩护,既装书也装各种飞虫野果。本来是相约去公园树荫下做作业的,书本不及摊开就有人打起野来。

老友重逢几多往事上心头,今日却别有心思。恒兄是赶考来了,我也已填写了投考高中的志愿,两年不见我们都长大了。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我们就着树荫走过都府堤、青石桥、楚才街、东卷蓬进入得胜桥古巷。恒兄保持汉口人穿街走巷必细数街道名称的习惯,他说武昌的街道恰如其名号,文气而古朴生幽。他问我你道是这“惟楚有材”,“于斯为盛”之地为何横亘一条街名叫“东、西卷蓬”?实验中学就是清代贡院考场,那红石路,奎光楼又有何讲究?那楚材街声名在外,昔“惟楚有材”牌坊怎么就不见其踪影了呢?......

这个老学究,“古天下之大董”,把汉口人那一套刨根问掌故的习俗带到我们武昌文化名城来了。幸好他对付今日考试胸有成竹,时间不紧张,我们不妨穿越一下旧城老街,顺势取道去考场。

中午的得胜桥老街几乎没有树荫可躲,鸟儿都飞去后山天主教堂林子里去了。还好青瓦木楼的深院里不时有些许儿风放出来,那风儿来路不明凉凉的带着青苔老巷子的潮霉气味。汉口人诗兴又来了,他说这阴凉曲巷风含有易兰大哥家旧社会书柜子里的气味……

不知不觉我们走进戈甲营仄巷,这是一条匝抱花园山北麓的僻静小巷,远近交织的蝉歌飞出重荫落到这里汇成起伏的蝉吟和声,这里的巷子好深,山气幽隐,山色有之无之见老之讶!恒兄说武昌真好贡院的青蝉就是殷勤!老城区是处可见的清静太平,不象江那边“雄城壮,市井冗杂,讲输赢”!我附和之,说河山壮丽,国土壮严。人不分男女长幼尊卑,到南京中山陵无不庄严肃穆之;到武汉大学珞珈山无不高山仰止之。所以然者何?典雅之致也!


今应试少年途次昙华林,清闲古色幽情,心静自然凉之也!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一路的逍遥到底行色匆匆。绕出戈甲营曲巷芳径,昙华林深院高风蝉入霄,山光树色青如碧,绕宅坛花分明。昔瑞典教区以东过仁济医院旧楼就少有民居了,这一路的好景致赶考的不敢贪恋,前面走过中医学院和武大附中两所学校以斑驳院墙夹峙的一段孤路,就可望见美术学院的参天梧桐了,急登上鼓架坡奔云架桥再寻山径下坡即可寻得考场。

恒兄学究气赶不得急路,他边喘气边发问“怎么不见昙华林夹街布瓦庐舍,草庵教堂府邸?”我急应“你还不快走前面鼓架坡地势险要蓬薮森森,云架桥路断人稀荒瘆逼人,我们取捷径前面还要伺机越过美术学院后墙方可接近考场......

说攀岩越墙恒兄虽书生气也只由得我。我们象儿时一样在乱草丛中扑打前行,野蛩草蜢漫空惊飞舞。


专业考试考专业谈不上规模。广州专门派来一位监考老师,十几位湖北考生,他们无疑都是走学院大门凭准考证入考场的。开试之前朝拜贡院,翻越高墙,怕只有恒兄一人了。一路上昙华林古邑熏风,寻寻觅觅甚开心,如此调理应试情绪,怕是也不会有第二人吧!


湖北美术学院位于武昌老城忠孝门与凤凰山麓螃蟹岬之间的一隅幽垲上,秀林幽泉,精庐掩隐。恒兄和我是从小汉口长大的孩子,越墙赴考不惊奇,惊奇这幽静黌门,学林清高之实境......

我就势爬上一棵梧桐树,窗明室净恒兄一楼考场尽收眼底。远望去那十几位考生个个挥毫疾奋不见含糊,如恒兄一样胸有成竹,心下就坎坷了。

鸟瞰一位考生举手提问,恒兄内敛该不会有疑点不问吧!

见那老师踱步到恒兄桌旁停下作注视态,心想画几笔画该不会有违规吧,恒兄可是实诚之人呀!

来时恒兄说考试素描和“命题画”。该不会是画“昙华林”吧!我真不该一路上那么多闲话,不痛快回应恒兄系列提问——

我该对他说昙华林古邑包孕在四面山中,有燕支山、花园山、北城山、崇福山、大、小凤凰山。花园山上有神学院、天主堂、嘉诺撒小教堂;山下有崇真堂、仁济医院、文华书院等宗教文化胜跡。

小凤凰山北坡乱石嵯峨,衰草丛生,那里有“孟宗哭竹”的竹林,竹林下探是深沟叠垒的西城壕堑;山南即贡院,奎光楼乃开科取士之吉星楼,记得楼上高悬一口大钟,钟声起处,文运昌明,传说那钟声可传到十里长街尽头歌笛湖畔的文昌门楼头上。

那红石路本“闢门吁俊”的“龙门”大道,红石拾步,从“惟楚有材”牌坊横穿东卷蓬一路奎光普照,三楚学子沐恩开科取士的浩荡与庄严,“一考定终生”。恒兄说汉口有人说那红石与家里磨刀砂石品相极似,当时我没作解释。现在我灵机一动,那不正是取“磨砺”之寓意吗?那脚下巨石一定富含铁元素,故硬度高耐磨而呈铁锈红色!

我提防着,恒兄一定还会补问“磨刀石究里”的。

另外,那东、西卷蓬是当年的一道壮观风景线,是赶考诸生临时“打尖”寄宿的客栈一条街。卷蓬者,喻流徙无定考子,风卷则飞矣。

“空中窥试”多逍遥,时间长了就无聊了。我象患強迫症一样被昙华林绑架,命题画是它,浮想联翩还是它!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昙华林本城中爽垲,安居之风水地。参差古巷,清静民居,随处的芸窗精舍,桂室兰厅,更有草庵萧寺,学堂书院,恒兄“意识形态”里的高致,这里都给他备全了,且附予数百年珍贵的风雨刻蚀,人文嗟叹……

昙华林的风曲径廻栏,昙华林的树墙外洒绿荫,飞云上倏然一阵雨,山溪却不知流向何处?恒兄大约会预感到我会在不远的高树上,怕惊动他我象一只宿鸟蜷曲在虬枝上.....


签名交卷了,我们将原路返程。此时我只关心“命题画”。

恒兄说:“就一道命题——‘学习雷锋二、三事'。”

我的个天哪,果然世界真奇妙!有道是“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今日怕是要应验了。

“平时不烧香”,学雷锋两年了雷励风行心里不着调。“临时抱佛脚”,适才赶考昙华林游兴太投入,居然突发“強迫症"臆断出一道考试命题来!

唉......

我问恒兄画了个什?答曰:

“那顽童哭闹不休雷锋叔叔把钱他买糖吃”!稍顿又作补答说:“我把昙华林作背景勾了上去,加了个杂货铺。卖糖的!”

“唉呀呀,呀呀......”

正是:

青石桥边红石路 奎光楼上晓天钟

开科取士一幅画 古道新风话卷蓬

《风一样的歌-昙华林》作者:原上菁

《风一样的歌-恒兄》2019-08-12 记之

2019年08月《上上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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