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從筆法和結構上欣賞弘一法師後期書法作品?

醉墨齋48915840


我認為弘一晚年的書法是奇特的,剛強的,並非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種柔弱。至於其中原因如何,且聽我慢慢道來。

一、破除表象,看到本質

首先,我們需要知道的是,如果欣賞書法僅僅從筆法和結構上去看待,無疑是掉入了誤區。正如我們通過一個人的衣冠來判斷人品一樣。這並非否認衣冠的作用,衣冠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生活狀態、品味,但它不是全部,我們要透過現象看到本質所在。

因此,妄想通過筆法、結構等技術層面來解析一位藝術家,是不夠全面的,我們還必須要了解他的內在心靈,這是關鍵所在。

以我目前的認知來說,我認為弘一法師是一位傳奇人物,他的字,更是“奇”到妙處。

弘一法師,即李叔同,他的貢獻主要在於藝術文化上,這一點無需贅言,人人盡知。但如果弘一法師就此這樣,或許還不足以稱之為“傳奇”。在他身上最讓人費解的,莫過於在人生事業鼎盛的時刻,他居然願意放棄一切,跑到寺廟裡當起了和尚。關於他出家的原因,我們放在後面再談,先來說說這一經歷對他書法風格的影響。

對比一下法師出家前後的書法,一目瞭然,前期的書法筆跡雄強,點畫力道十足,結構勁健,呈現出一派勃勃生氣。在出家後,法師的書法發生了很大變化,由原來的雄勁之氣變為樸素淡雅,筆畫柔潤如玉,結構疏朗散淡,猶如高山隱士,仙風道骨之氣呼之欲出,然而正是如此,才顯現出一種“奇特”(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們留到後面再談)。在書寫內容上,也轉變為佛經語錄。

二、出家為僧,風格轉變

那麼,弘一法師為什麼要出家為僧呢?我認為這是由於當時的大環境所導致的。作為那個時代的先行者的,弘一在很多方面為文化藝術事業做出了很多貢獻。但作為一個知識分子,他當然也看到了社會深層次的動亂原因,但這並非他力所能及的。他沒辦法靠一己之力完成整個社會的救贖和轉變,而作為一位先知先覺者,他更不願意就此屈從於命運,於是他選擇修習佛法,以求得人生意義所在。

因此,他的學生豐子愷也說:

讀者只要窮究自身的意義,便可相信這話……這時候你就要請教“哲學”,和他的老兄“宗教”。這時候你才相信真正的佛教高於一切。所以李先生的放棄教育與藝術而修佛法,好比出於幽谷,遷於喬木,不是可惜的,正是可慶的。

這樣一來,我們再看弘一先生的書法,就很清楚了。他在筆法和結構上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超脫,正來自於這種精神上的轉變。世俗已經無法羈絆他了,以往追求的很多東西在他內心早就變成一抔塵土,這也包括在書法上的風格追求。因此也就導致了他在風格上呈現出一種超脫、天真爛漫的境界。

三、“奇”在何處?

那麼,我前面所談到的他的字之“奇”,究竟“奇”在哪裡?唐代書論家孫過庭在《書譜》中有一段話寫的非常切合:

“至於初學分佈,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務追險絕;既能險絕,復歸平正……通會之際,人書俱老。”

可以說,不光是弘一法師的書法,他的人生,也是經歷了這三個階段,年輕的稚嫩,生澀、天真,中年的迷惘、痛苦、晚年的悟道、修佛,重回天真。而他晚年的書法,也體現了人書俱老的高妙境界。因此,如果我們從弘一法師的書法來看,他的“奇”,是一種經歷了大徹大悟之後的“奇”,是對“奇”的反面——“平”——有著深入瞭解的“奇”,唯有經歷過這兩種極端的人,才可以真正稱得上一種“奇絕”的書法。

所以,我們不要被弘一晚年的書法表面風格所矇蔽,真正的本質,蘊含在那些柔弱無骨的筆畫和結構中,即一種努力探索人生意義和境界的剛強和奇絕。

這就是我對弘一晚年書法的理解,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松風閣書法日講


野狐試答

題主好,欣賞書法一般涉及到筆法、結構、章法三個方面,但最終欣賞的還是書法所呈現的精神。

李叔同早年著力於魏碑,書法灑脫活潑勁健,筆力沉雄,結字端莊肅穆,氣勢開張。出家以後書風發生了很大變化,追求一種寧靜清澄質樸沖淡的自然氣象。大師自言:“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靜、衝逸之致也。”

李叔同晚年的字在筆法上中鋒用筆,但不可以藏鋒,自然收住鋒芒,潛氣內轉,點常常收的很住,表現的很小心的樣子,有很自然有靈氣;勾腳都很小,也很少有頓挫的技法的表現,純粹的自然不經意的來出勾腳。

結字上取縱勢,上寬下窄,筆畫間偏於疏淡自然,如同散僧入聖,結體古穆充滿了哲學的玄遠幽思。

章法上,字間距比較大,很舒朗,有《虢季子白盤》和《韭花帖》的章法風格。

“悲欣交集”四個字是大師臨終絕筆,這四個字的意思和他的出家原因一樣,讓世人難以理解。不少人把它當做孩兒體來看,其實這幾個字是有著赤子之心,只是在這一點上與孩童有關。“悲欣交集”四字已是人書俱老,到了書法的最高境界,就像學佛參禪到了“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的境界。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人間的煙火氣,境界枯寂,筆致散淡,氣息靜謐,超凡脫塵。細細體會,從中可以感悟到大師如佛一樣的悲憫與關懷。

藝術到了最高境界是與道同在,它從技法出發,但要超出技法之上。我們常把它當做風格來看,它甚至是高出風格之上,表現一種純粹的精神。齊白石臨終有一副葫蘆的寫意畫,葉子和藤不時也成了葫蘆,真是到了混沌出開的境界,非人力所能到達的絕高境界。早於葫蘆有一副牡丹,畫的是風中的牡丹,那簡直就是齊白石自己。“悲欣交集”四個字也簡直就是弘一法師不朽的法身了,是他不滅的精神。


野狐習禪


筆法也好,結構也好可能他不會拘泥於俗世標準。甚至根本不可能考慮,即不執著於相。而覺一切相,悟一切本。他作品僅體現一種佛心,一種禪意,一種虔誠,一種信仰。

他的作品,火氣全無,已臻化境。那樣地安忍,那樣的靜慮,感人至深,讓人仰慕,膜拜。

他的作品,極靜而浮躁全無,極雅而清麗脫俗,極簡而樸實無華,極潤而恬澹自然。

他的書法至情,至性,是書法史上又一高峰。

蘇軾有詩:短長肥瘦各有志,玉環飛燕誰敢憎。這書言志的境界,也只有弘一這樣的大師能企及。

這樣地容情,容性於揮毫之中的書法正是照見另一些厚顏無恥,譁眾取寵,自吹自擂,拉幫結夥去追名逐利的江湖大家的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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