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黃瑩
編輯 ✎ 邢昀
越來越多的地產二代走向臺前。
2019年，又一波地產二代接了父輩手中的槍。TOP10 房企中，許世壇從父親許榮茂那裡接過了世茂的權杖，王曉松則在父親王振華的黑天鵝事件中，臨危受命扛下新城控股。
上世紀90年代，隨著我國的住房體制改革，一大批房企興起。轉眼間，這些企業的創始人走向暮年，細算一下，許榮茂、楊國強、張力等步入古稀，許家印已過了花甲之年，孫宏斌、吳亞軍、黃其森也都接近60歲。接下來面臨的就是接班問題。
對於那些創一代們來說，絕大多數人始終無法割捨自己親手締造的事業，這其中承載了太多的汗水和付出，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將事業傳承到後代手裡無疑是最佳選擇。
但地產江湖經過三十多年發展，已不是當年的草莽狀態，行業競爭日益激烈，企業管理更是一項龐雜工程，對這些初出茅廬，僅僅在學業上接觸商業、資本的年輕二代而言，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
特別是對於頭部房企的二代們來說，要扛起整個上市公司，內要穩住管理層和員工，外要接受投資者們的質疑，如何確保基業常青絕非易事。
01
守業更難
3月31日下午，32歲的王曉松穿上正裝，去參加自己接管企業後的第一場年度業績發佈會。
因為疫情，這次發佈會改在線上舉辦，減少了與投資人、記者的正面交鋒，面對各類問題王曉松顯得從容淡定。這個看起來經驗老道的32歲新掌門人，獲得了業界不少好評。
去年7月，王振華的黑天鵝事件發生，尚在培養中的接班人——王曉松不得不提前結束實習期，接下了新城控股董事長一職。
就這樣，30多歲的王曉松成了這家TOP10房企的掌舵人。
相比之下，同樣在去年全面接班的另一家TOP10房企掌門許世壇，堪稱地產二代交接模範。
▵ 許世壇，來源：公司官網
也許是受到閩、粵文化中家族觀念的影響，許世壇像是為接班而生。
1977年出生的許世壇，自小在父親身邊長大。本科就讀於悉尼科技大學，後來又先後在英國格林威治大學、澳洲南澳大學拿下房地產專業、工商管理碩士學位。本科畢業後，他先到地產行業發展更成熟的香港去歷練了一年，1998年進入家族企業，在各個崗位上輪崗。
在許世壇的實習期裡，父親許榮茂很早就放開手讓他自己嘗試。
2001年，許世壇負責操盤上海高端樓盤，他邀請梁朝偉做廣告，打造了世茂濱江花園高端項目，不僅項目大賣，名氣也起來了。
他也經歷了世茂跌出房企第一陣營，2014年因激進拿地、戰略失誤導致世茂庫存高企，而後世茂趨向保守錯失發展良機。
滿打滿算，今年是許世壇進入世茂的22年。
當然，每一個創一代都希望留給二代們足夠多的歷練時間，自己也能把企業更穩健的交到後輩手中，但萬事不一定能如願，並不是所有的傳承者都拿著一手好牌。
如今，王曉松和許世壇兩人面臨不同局面。
2019年對於新城和王曉松來說，都是異常艱難的一年。
伴隨著王振華“黑天鵝”事件來臨的是，新城控股股價腰斬、銀行斷貸、評級下降，這對於一個快速發展中的房企來說樣樣致命。
暴風之下，王曉松火速接任，連夜抹去王振華在新城控股的一切痕跡，發致歉信。一邊保持高管團隊和員工的穩定，另一邊減少拿地，賣項目，緊急降低公司負債。
幸運的是企業沒倒，新城依然以第八的成績站在了克而瑞銷售排行榜上。
不過一系列軟著陸措施實施後，新城控股日後想要再次騰飛還需要蓄力一段時間。
▵ 王曉松，來源：公司官網
而對於許世壇來說，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他其實有很大的野心，他一直蟄伏等待一個時機。
2019年，房地產行業的下行讓不少借槓桿狂奔的房企面臨從高空跌落的危機。韜光養晦多年的許世壇終於等來了機會。
在這一年裡，許世壇累計斥資兩百多億元，先後完成對泰禾、明發、萬通、粵泰等企業合計22個項目的併購。經過一通操作，世茂在2019年的獲地成本較總土儲成本低了5.3%，利潤大增。公司也重新回到行業TOP10行列。
在業績發佈會上，許世壇胸有成竹，2019年是世茂“第三年有品質高增長”，將來收購還會繼續，許世壇還要開啟“大飛機戰略”，以地產開發為核心主體，以酒店管理、物業服務、商業辦公等投資為平衡發展關鍵尾翼，進行多元化探索。
創業不易，守業更難，二代們如何在父輩打下的“江山”裡有所作為，是他們無法繞開的命題。
02
接班三部曲
2019年2月，山東青島西海岸新區的東方影都融創影視產業園，融創中國董事長孫宏斌前去做宣傳，跟著他一起去的是他年輕的兒子孫喆一。這是孫喆一第一次以融創文化集團總裁的身份公開亮相。
相比這些已經在商場廝殺的地產二代們，更多的二代們還在父輩的庇佑下進行接班前的實戰訓練。
傳承是兩代人要共同完成的艱鉅工程，並不是靠某個想法就會有結果。
怎樣讓二代們成長為合格的接班者，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孫宏斌、孫喆一，郭英成、郭曉亭等大多數企業家和他們的二代們是“接班三部曲”的踐行者。
首先是“名校學習”階段。
中國的地產創一代們從草莽創業時代中走來，很多並沒有接受過專業教育，開疆拓土憑藉的是經驗、勇氣和一點點運氣。而今企業發展進入精耕細作時代，他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習得最新、最系統的管理經驗，因此也從小規劃他們的學業。
孫喆一2011年畢業於藤校波士頓學院，取得工商管理和歷史兩個學士學位。
▵ 孫喆一，來源：公司官網
佳兆業郭英成的千金郭曉亭，2016年6月畢業於英國杜倫大學，取得工商管理學士學位，2017年12月取得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可持續管理碩士學位。
房企一代們傾向於讓孩子到海外名校留學，且多為財經、地產類相關專業。
完成學業之後，就進入第二個階段——輪崗。
輪崗被視為培養未來管理者最為快速的方式之一。孫喆一在2014年加入融創之後，就把融創中國總部及不同區域公司中與資本市場、項目運營相關的職位都做了個遍。
為了讓後輩更好更快的學習知識，一代們通常會配備親信在他們身邊悉心教導。
在融創上海，孫喆一的彙報對象是田強，回到融創總部，他的上司是高曦，此外他還跟著財務總黃書平學習財務，跟著成本總王洪強學習成本管控。這些都是跟隨孫宏斌多年的融創老臣。
在孫喆一輪崗期間還發生過一件趣事，2018年的中期業績彙報會上，有媒體問孫喆一的工作，孫宏斌表示歸高曦管，讓高曦來評價。
被突然點名的高曦有點措手不及，“Kevin（孫喆一）年初正式加入我們這邊，負責一些戰略投資的工作。工作還是非常投入的，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因為太緊張，高曦每句話都重複了一遍，引得現場一片笑聲。
剛剛接手家族產業的郭曉亭採取的也是類似策略。
畢業回來一年多時間裡，郭曉亭先後擔任佳兆業集團控股投資部副經理、金融科技集團有限公司投資銀行部副經理、佳兆業諾英教育（深圳）有限公司主席助理及研發部總經理，主要負責策略併購，公開發售以及非地產業務開發等工作。
郭英成配備了親信李海鳴在身邊陪伴。
輪崗完成，大多數“創一代”在正式退休之前，還會給接班人留下一段或長或短的緩衝期，接班進入第三階段——進入核心層。
這是歷練環節，也是檢測環節。每個接班人的風格也開始凸顯。是否能勝任，是否能延續家族企業的輝煌，從中可以窺見一二。
就孫喆一來說，在中國影視市場遭遇行業和資本的雙重寒冬下，孫宏斌把文化板塊交給了他。一是因為文化是燒錢的行業，交給孫喆一，便於融創文化和集團之間的協調，二是各方面條件匹配。
在任上，孫喆一做了很多嘗試，例如，把融創文化從融創集團中剝離出來，在他看來，“在一個大企業裡面做內容和文化需要一定的獨立性，必須有自己的基因”。
當然孫喆一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績，旗下東方影都融創影視產業園成為2019票房“奇蹟誕生地”，在這裡拍攝的《流浪地球》《瘋狂外星人》均收穫超20億的票房；旗下樂創文娛出品、發行的《熊出沒-原始時代》也收穫了超5億票房。
▵ 《流浪地球》大幅海報
孫喆一正在向成為一個合格的接班者進發。
4月8日，郭曉亭被任命為佳兆業美好執行董事，她的升級打怪之旅又進入一個新階段。
03
女孩子更容易出局？
在男性為主導的房地產行業，地產一代深知其中艱辛與責任，出於愛護，不願意把這樣沉重的家族傳承擔子壓在女兒身上。
龍湖地產吳亞軍的女兒蔡馨儀，金科地產黃紅雲的女兒黃斯詩，除了持有公司股份之外，她們並沒有在公司任職。
但同時也可以發現，部分女性二代其實對家族事業的使命感表現得更為強烈一些，參與興趣也更高。
事實上，在很多房地產企業中，女性繼承者的故事和眾多“子承父業”的繼承者們並沒有區別。
碧桂園的楊國強把數百億股權交給二女兒楊惠妍的時候，她也才25歲。
在楊惠妍還是學生的時候，她就被父親帶著出席公司的重要會議，楊惠妍安靜坐在一旁觀察父親如何處理事務，會後父親會跟她細講會議中說何種話有何種意義，以及如何表揚、批評下屬。
長大後楊惠妍出國留學讀書，考入美國俄亥俄州立大學攻讀市場及物流專業。2005年楊惠妍回國，進入公司擔任採購部經理，開啟實戰歷練之路。
碧桂園原CFO吳建斌在《我在碧桂園的1000天》一書中多次對楊惠妍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她講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懂得戰略佈局的重要性，還能完整地詮釋自己的想法”。
有些女性二代深知自己的繼承排序在男性之後，他們似乎更願意為父母分擔一些事情。
合生創展創始人朱孟依的女兒朱桔榕，據說從小就表現出很高的經商興趣，以至於朱桔榕大一時就開始在公司擔任職位，23歲被任命為副總裁，朱孟依也有意培養她作為接班人。
今年1月10日，朱桔榕從父親朱孟依手中接過合生創展。1989年出生的她在公司已經擁有10多年工齡了。
實際上，朱桔榕是朱孟依的小女兒，她還有兩個哥哥，大哥朱一航志不在此。2011年，朱家大公子主動遠離家業，折騰起電競業務，他的另一個身份是EDG電競創始人。
身為廣東人，家業最終傳給了女兒，足以看出朱桔榕的能力所在。
表現得並不比男孩子差的還有中南集團創始人陳錦石的女兒陳昱含。
▵ 陳昱含，來源：公司官網
作為一名85後，陳昱含曾經夢想著在澳洲開服裝設計店，創建屬於自己的品牌。2008年，市場鉅變讓父親的公司經營陷入逆境，陳昱含被召喚回國，而後便在家族企業中任職。
從2017年開始，中南置地大刀闊斧改革，這被認為和陳昱含分不開。當年，陳昱含主動將董事長之位交給明星經紀人陳凱，自己則退居總裁，下定決心去家族化。
在陳凱的帶領下，中南置地從一個家族氛圍濃厚的企業，變成了擁有現代管理思路的企業。公司憑藉著快速週轉戰略，實現了規模飆漲，銷售額一度從2016年的500億達到2019年接近2000億，翻了近4倍。
如今，陳凱卸任中南置地董事長，陳昱含將再掌中南置地。
家族企業的傳承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扛得住，接得好不好，不看男女，更多的是看水平。
04
創業的誘惑
說到不願意接班，首先想到的就是萬達集團“公子哥兒”王思聰。
▵ 王思聰
他不願意接父親的班，帶著一群人打遊戲，投資這投資那，三天兩頭在微博上點評娛樂圈，各種網紅女友也時常讓他登上熱搜……看起來一幅紈絝子弟的樣子。但其實這個從小獨立生活，畢業於倫敦大學哲學系的富二代有著自己的想法。
說到不願意接班，潘石屹的兒子潘瑞也算一個。
潘瑞一頭長髮，看起來很隨性，和父親一樣，愛在微博上發表犀利言論。
疫情期間企業家都在忙著為武漢捐款捐物，潘石屹的缺席引發網友質疑，潘瑞為父出頭，“某會都哪樣了，你咋還腆著臉讓我捐呢？”
當然，這引起了網友們的不滿，被不少人調侃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事業上，潘瑞頗有些自己的堅持，蓄髮以明志。
他本人曾正面回應蓄髮，“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小目標，大成之時定剪斷長髮裱於鏡框之內以紀念……具體目標達成之時，必將公之於眾。”
自幼聽話乖巧的二代們，他們長大之後多會順從父母的意志，加入家族企業，而那些獨立性較強，有個性的二代們則更多服從內心自我，更渴望通過創業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在產業迭代頻繁，商業模式變換，技術突飛猛進的新時代，很多地產二代另闢蹊徑，在父母沒有涉獵的行業，創造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在創投圈，富二代是一支重要的力量。他們結合了年輕一代的思維和老一輩的資本，擁有很強的創造力。
2010年，王思聰用父親給的5億啟動資金成立了普思投資，開始自己的投資之路，先後投資了大眾點評、英雄互娛、人人車等，收益頗豐。2017年《胡潤80後財富繼承富豪榜》公佈，王思聰身價50億。在此之外，王思聰還在做電競行業，帶領團隊拿下多個世界級賽事的冠軍。
潘瑞在畢業之後也選擇了創業。因為在英國華威大學學的是房地產專業，他的第一個創業項目選擇在非洲喀麥隆做保障房規劃。
然而創業哪有那麼容易，兩位創業二代最終都走向了同一條路。
王思聰在經歷了短暫的成功之後，先是自己親手創辦的熊貓直播破產，而後旗下普思資本股權遭到凍結，王思聰被法院列為被執行人。
潘瑞則是直接折戟非洲，“資金暫時被凍結在西非某商業銀行。我覺得姑且當學費吧”。
2016年，王思聰入駐分答APP，有網友問及他目前遇到的最大挑戰是什麼？王思聰回答：“作為首富的兒子，最大的挑戰一定是不要辜負大家的期望，在有生之年超過我父親這麼一個高度吧。”
2019年的失利也讓這位年輕的富二代意識到，想要超越父親真的沒那麼容易。
完成非洲大撤退之後，潘瑞去英國創辦了英國EREC地產，是首個由華人主導的英國學生公寓品牌，效仿父親走上了一樣的“包租公”道路，繼續蓋樓，再租樓。
▵ 北京，夜色中的望京SOHO
他的發還沒有斷，這意味著他的目標應該還沒有實現。
不過，每一位創業者都值得尊重。對於王思聰、潘瑞們來說，這段創業經歷也將會是一筆寶貴財富。現在對他們下定論還為時尚早。
也有一些地產二代，在接班的路上淘汰出局。比如，“京城四少”——王志才兒子、“晴格格”王豔繼子王爍算一個。這位高調的二代炫富、持槍、打人，早就從大眾視線裡消失。
房地產從黃金時代邁向白銀時代，晉級賽早已經變成了淘汰賽。接了班以及即將要接班的地產二代們面臨的挑戰並不比父輩當年少，畢竟，要面對的是“這個行業還在，而你在不在”的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