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金聖嘆的出生地,藏龍臥虎的蘇州城
歷來不缺“風流才子”
愛奇裝異服的張幼予和劉子威
舉止放蕩、風流不羈的唐伯虎
然他們碰到金聖嘆,也只能俯首作揖,慨嘆一句
天下多奇人,但無人比他高才
天下多才子,卻無人比他更特立獨行
1608年4月17日 (農曆三月初三),才華橫溢、不畏權貴的一代才子金聖嘆誕辰。
對於驚才絕世、放誕怪異的金聖嘆
梁啟超慨嘆: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杳
幾百年來身負“狂人”的“聖”名
時至今日,仍令我輩震撼
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韙
將那些被世人奉為至尊的經典吊在房梁下
大批特批,甚至篡改閹割得面目全非
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李漁讚賞獨有金聖嘆能指出《西廂記》優勝之處
胡適認為他是“大怪傑”,有眼光有膽色
林語堂稱他是“十七世紀偉大的印象主義批評家”
周作人說“小說的批,第一自然要算金聖嘆”。
在小說批評領域,他的權威地位超越王世貞、李贄和鍾惺諸大家
這個“天才式”的人物,與生俱來一副讀書的慧根。五歲就能熟背唐詩宋詞,八歲就開始篡改經典,比如家喻戶曉的《詩經》首篇《關雎》,原文是: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金聖嘆卻大筆一揮,改成:
關關雎鳩,在湖泥鰍。左右遊遊,哧溜哧溜。
老師看了,鼻子都氣歪了。
有一天,老師發現這孩子居然偷偷地在課堂上看《西廂記》。當時,《西廂記》是公認的“淫書”。老師質問金聖嘆:“為何要看這種‘淫書’?”
金聖嘆卻振振有詞:
“古往今來,男女相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關雎》尚且歌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為何獨獨避諱一部《西廂記》呢?”
老師聽了,啞口無言,一時竟找不出話來駁斥這個“怪小孩兒”。
清順治二年八旗軍揮師下南下,風雨飄搖的大明王朝終於土崩瓦解。金聖嘆一介書生,他能做的就是絕不為清王朝出仕,“絕意仕進”就是例證。
金聖嘆才華橫溢,不但批《莊子》、《離騷》、《史記》、《杜詩》(杜甫詩集)、《水滸傳》、還有《西廂記》,就連被視為神書的推背圖,金聖嘆也沒有放過。
特別是他的“金批《水滸傳》”一經問世,便造成了轟動效應,“一時學者,愛讀聖嘆書,幾於家置一編......”當時那個年代,“金批《水滸傳》”就是當之無愧的年度暢銷書,五年度暢銷書,十年度暢銷書。
《水滸傳》是一部爭議非常大的奇書。它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等級森嚴的封建時代,為世人畏懼與不屑的綠林草莽說話,把他們描述得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曾一度被統治階級定為禁書。
一百零八人中,金聖嘆最推崇李逵,最痛恨宋江,他說:“李逵忽然有假,宋江到底無真。”大罵宋江貌似儒雅,實則是假道學。
《水滸傳》批到最後,金聖嘆怒了,大筆一揮,把羅貫中續寫的後三十回直接刪了,只留施耐庵所著前七十回。他認為後三十回是“狗尾續貂”,這段寫招安,他最反對招安,他認為招安是危害國家法制。
金聖嘆“腰斬”水滸傳,以盧俊義的夢作為結尾,是為了表現天下太平的願望,帶著他獨有的思想和性情。
順治十八年,順治帝駕崩。按規定,蘇州府的官員要哭喪三天。吳縣士子們借哭喪之機聚集孔廟,金聖嘆親自撰寫哭廟文,然後集體到江蘇巡撫朱國治那裡狀告縣令貪腐之舉。誰知道官官相護,朱國治並未懲治縣令,而是以聚眾鬧事,暴利抗稅的罪名,將金聖嘆一干士子抓了起來。由於哭廟文是金聖嘆所寫,金聖嘆被作為主謀關押起來,被判處斬首極刑。
遙想當年順治帝讀金聖嘆的文章,稱讚道:“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時文眼看他。”而今卻要因順治帝的歸天,葬送了自己的性命,真是莫大的諷刺。
臨死之前,金聖嘆讓獄卒拿來紙筆,說傳授一秘籍,獄卒興匆匆的拿來後,金聖嘆寫道:"花生與豆乾同吃,能嚼出核桃的滋味",臨死不改無厘頭本色,還跟獄卒逗悶子。
法場上,金聖嘆的兒子趕來敬酒餞行,想到父親負屈含冤,即將身首異處、生死兩茫,不由悲從心生、涕淚橫流。然而,金聖嘆卻慈祥地看著兒子,勸慰道:“兒子,別哭了,我出個上聯,你對對呀。”他吟出上聯:“蓮子心中苦。”
可兒子早已泣不成聲,哪兒有心情對對子,金聖嘆長嘆一聲,吟出下聯:“梨兒腹內酸。”
“梨”與“離”諧音,意說與兒子絕別,內心酸楚萬分。
唉!古往今來,天下慈父之心也不過如此吧。
臨刑,大碗烈酒一飲而盡,“割頭,痛事也,飲酒,快事也,割頭而先飲酒,痛快!痛快!”
說完,俯下身子,劊子手手起刀落,金聖嘆人頭落地,同時掉落兩個紙團,劊子手撿起其中一個打開,見上面寫著"好"字,又打開另一個,寫著"疼"字,原來金聖嘆又跟劊子手開了個玩笑,說"好疼",劊子手哭笑不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怪才,死了還不忘詼諧一把!
他的“好疼”不是譁眾取寵,標新立異,而是以其專屬的“金氏”幽默向當權者和那個“吃人”的社會做最後的示威。
傳說聖嘆死後託夢給朱眉方,說他已成為鄧尉山神。鄧尉山在蘇州西南七十里光福鎮,又名萬峰山,前瞰太湖,風景極佳。鄧尉山多梅樹,花開時一望如雪,如頌聖嘆人品之高潔。墓葬在蘇州吳中區藏書五峰山下博士塢,江蘇省文物保護單位。傳在今河北省阜城縣曾有衣冠冢一座。
《沉吟樓詩選》
絕命詞逸詩
鼠肝蟲臂久蕭疏,只惜胸前幾本書。
雖喜唐詩略分解,莊騷馬杜待何如!
與兒子雍
吾兒雍,不惟世間真正讀書種子,亦是世間本色學道人也。
與汝為親妙在疏,如形隨影只於書。
今朝疏到無疏地,無著天親果宴如?
臨別又口號遍謝彌天大人謬知我者
東西南北海天疏,萬里來尋聖嘆書。
聖嘆只留書種在,累君青眼看何如?
《春感》八首有序
順治庚子正月,邵子蘭雪從都門歸,口述皇上見某批才子書,諭詞臣“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時文眼看他”等語。家兄長文,具有某道。某感而淚下,因北向叩首敬賦。
絳縣塗泥不記春,江南梅柳漫驚新。
忽承帝裡來知己,傳道臣名達聖人。
合殿近臣聞最切,九天溫語朗如神。
昌黎好手夫何敢,蘇軾奇逢始信真。
半夜虛傳見賈生,同時誰會見長卿。
臥龍只合躬耕死,老驥何由仰櫪鳴?
歲晚鬢毛渾短盡,春朝志氣忽崢嶸。
何人窗下無佳作,幾個曾經御筆評?
三十年中蠟燭催,桂花開又杏花開。
至公堂下雙行淚,千佛燈前一寸灰。
短短青蓑連夜織,蕭蕭白髮滿頭來。
水雲深處釣魚去,誰識磻溪王佐才?
一江春水好行船,二月春風便到天。
盡卷殘書付兒子,滿沽清酒酌長年。
半生科目沉山外,今日長安指日邊。
借問隨班何處立?香爐北上是經筵。
東方對仗訴臣飢,便是三冬學總非。
實有五絲來補袞,敢將八口仰垂衣。
雲霞開曙趨龍闕,筆墨承恩近鳳幃。
幹祿舊曾聞聖訓,進身早已畏天威。
不願雙牙鼓角喧,並辭百里簿書繁。
點朱點墨官供筆,論月論年勅閉門。
萬卷秘書攤祿閣,一朝大事屬文園。
勒成蓋代無雙業,首誦當今有道恩。
張得朱絲久不彈,鍾期更比伯牙難。
何人立悟空山雪?似汝芳香竟體蘭。
千里歸來塵未洗,一天歡喜淚無端。
眼看梅蘂添春色,心識松枝保歲寒。
維縉冬春學佛期,瞻由風雨對床時。
何曾袖裡無玄草,所至堂中有白椎。
欲去非為藏鳳德,適來豈是鬥蛾眉。
平生性不求聞達,除卻家兄說向誰?
《道樹遣人送醬醋各一器》
籬豆畦蔬一例遲,瓶空罍倒四鄰知。
正留僧飯水淘缽,驚得公書唾滿頤。
饞子揹人先染指,老妻報我只攢眉。
無鹽三月東坡急,汲水求薪鬧晚炊。
《效李義山絕句》
一夏隨僧餐白粥,忽逢租戶餉蛑蝤。
小妻私酒又新熟,白佛開齋過好秋。
《秋雨甚,田且壞》
曾聞董子佔繁露,積雨其民有大憂。
幸入聖人新世界,如何潦水壞田疇?
忸怩蚯蚓升堂陛,細碎魚蝦實澮溝。
軍事正興都尉正,不知何計應徵求?
《外甥七日》
亂離存舍妹,艱苦得添丁。
敝宅人常說,啼聲我既聽。
四郊方斬馘,七日爾生靈。
造物真輕忽,翻歡作淚零。
《題淵明撫孤松圖》
后土栽培存此樹,上天謫墮有斯人。
不曾誤受秦封號,且喜終為晉逸民。
三逕歲寒唯有雪,六年眼淚未逢春。
愛君我欲同君住,一樣疏狂兩個身。
《詠桐》
紫鳳西飛竟不歸,冰根雪幹欲何依?
不如斷作雷家樣,一曲廣陵天下稀。
《甲申秋興之一》
蝦蛆先死大魚繼,惟有螃蟹日彭亨。
先生破齋買蟹吃,怪他著甲能橫行!
《燕子》
殿中雙唱御經筵,殿下千官未進箋。
燕子不知防執法,啣花正墮聖人前。
《癸未秋興之二》:
蚊子秋來大如蜂,衣裳郎亢冠髼鬆。
咬人人不計較汝,豈得數日還相逢?
擬杜《憑韋少府班松樹子栽》
院花朝盛晚間衰,那得風霜不打枝。
數寸問君能覓得,龍鱗千尺在他時。
金聖嘆(1608年4月17日—1661年8月7日),名採,字若採。一說原姓張。明亡後改名人瑞,字聖嘆,自稱泐庵法師。明末清初蘇州吳縣人,著名的文學家、文學批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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