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斯密的《國富論》中有一段很有意思的內容:“中國一向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土地肥沃、耕作精細、人口眾多且勤勞,然而中國似乎又長期處於停滯,500年前(國富論成書為1768年)馬可·波羅所做的遊記,與今天歐洲人從中國回來後縮寫的筆記,描述幾乎一樣。”由此他下了一個初步的結論:中國也許在馬可·波羅之前,就已經發展到其制度所能容許最大程度。
○元清相比
子康在讀到這段內容的時候,十分好奇,故而去了解了一下這兩段歷史時期的經濟情況。馬可·波羅遊歷中國時為元朝忽必烈時期,而國富論成書時間為乾隆在位時期。
首先,就馬可·波羅等歐洲旅遊家們的記錄來說,常常彼此矛盾,而且馬可·波羅的遊記的一直也是爭議不斷,然而這些遊記中對於中國普通勞動者求生的困難,卻都是大致一樣。中國的農民,雖然長年勞作,所得若能買一點稻米就會覺得很困難。那麼元朝時期和清乾隆時期的糧食產量分別是多少?
元十三年(1276)全國基本統一時,共有九百五十六萬七千二百六十一戶,約四千八百萬口。到至元三十年時,統治基本穩定、經濟得到一定恢復和發展後,全國人口已有一千四百萬零二千七百六十戶,約七千多萬口,而據部分學者估計元朝的巔峰人口為九千萬。而元朝最高糧食年產量約1211萬石(宋朝一石約為118斤,而據元史記載,宋一石為元七鬥,因此元朝一石約為168斤,1211萬石糧食折算下來為204190萬斤),人均年產量約0.15石(22.68斤)。蒙古族以遊牧民族出身,在農業生產較漢民族弱,而其土地政策較為壟斷而落後,天下良田多為官田,官田一部分用於屯田,一部分用於寺院田產,一部分政府直接管理、佃農耕作;而私田基本掌握在蒙古貴族和漢族地主手中,自有田的耕農十分稀少。因此,整體來說,普通農民的生活狀況是較差的,更何況元朝的稅收負擔重和貴族、官員腐敗情況嚴重,普通農民的生活水平也是可想而知,不算戰亂和災年,應該是僅僅滿足解決個人/家庭溫飽的狀態,偶有餘糧。
而清乾隆繼位時,全國人口約1.4億,到其駕崩(1799年)當年,全口人口約2.9億,糧食產量達到2040億斤,人均年產量703.4斤。從數字來看,清乾隆時期無論從人口數量還是人均糧食產量均不是元朝時期所能比擬的,甚至人均糧食產量也是元朝的32倍之多。即使元朝終其一朝都處於極深的民族矛盾和戰後恢復緩慢的原因,但是人口、耕地面積的極大增加,以及農業技術的進步的確代表了清乾隆時期生產力與元朝不可同日而語。那麼,亞當斯密又如何得出的“中國也許在馬可·波羅之前,就已經發展到其制度所能容許最大程度”結論?
○停滯與發展—龜兔賽跑
其實,不是中國處於完全的停滯、發展能力處於絕對的飽和,而是真正的發展動力主要還是來自於人口增長所帶來的農業生產勞動力的增加,以及耕地開墾能力和數量的增加,即主要通過提高人口增加生產能力, 不代表生產力的實質性增長。製造業也是以手工為主、機械為輔的狀態,更何況中國農業的機械使用率,中國的生產力的確受生產關係、生產資料水平所限,並未實現突破性的發展。而同時期的英國,經歷了18世紀70年代開始的工業革命,生產力已經實現革命性的改變,一場場龜兔賽跑的遊戲在世界各地發生,中國也未能倖免。
在那個年代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GDP概念和統計方法,因此子康以財政收入來做對比(子康不用很多人估算的清朝、英國GDP對比數據,是因為兩國當時都沒有GDP的統計,現在的估計難免有失偏頗)。到了1840年,鴉片戰爭前夕,清政府年財政收入4000萬兩白銀,而英國的財政收入達5200萬英鎊,按匯率(1磅等於2.853兩)折算後約為1.5億量白銀,相差近4倍。然而這4倍也是因佔全球三分之一數量的4億人口辛苦勞作才“實現”的,工業化產能與農耕生產力水平的巨大“代差”十分明顯。英國當時的人口只有2000萬,與中國相差20倍,以此折算人均生產力,中國則僅僅只有英國的八十分之一,可見鴻溝之大。
在馬可波羅那個時代,中國的農業水平和富庶水平,遠比剛剛經過中世紀動亂的歐洲繁榮,因而讓歐洲冒險家和政治家們對中國神往。而到了亞當斯密所在的時代,英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此時的旅遊家們所帶來信息中,任中國發展多大依舊是落後的農耕文明,對於身處極速發展的工業文明中的英國,中國的發展的確顯得“落後”和“踏步”了,也難怪亞當斯密認為中國的發展已經達到飽和。
最後,元朝的確是中國封建社會衰落的起點,宋朝發展起來工業、商業模式經蒙古、金、遼的摧殘後元氣大傷,而明朝中後期的資本主義萌芽又再一次被遊牧民族所破壞,唯二的兩次統治全國的少數民族政權,都讓生產力和科技水平遭到了一定的退步。即便康雍乾三世的餘暉盛世,雖是讓生產力有所恢復,但是工業、軍事則是確確實實的元氣大傷。
500年的停滯,並不是真正的舉步不前,而是在前進、後退的動態下發展緩慢,而後僅僅七十年便被英國彎道超車,此後便是百年國殤。
○國殤
九歌 國殤 屈原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凌餘陣兮躐餘行,左驂殪兮右刃傷。
霾兩輪兮縶四馬,援玉枹兮擊鳴鼓。
天時懟兮威靈怒,嚴殺盡兮棄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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