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才女《賣米》看哭無數人 原來是浙江作家吳玄編髮

北大才女《卖米》看哭无数人 原来是浙江作家吴玄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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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才女《卖米》看哭无数人 原来是浙江作家吴玄编发

吳玄

吳玄透露,按照當時的慣例,《當代》雜誌上發表小說一般是不會配發“編者手記”的,“之所以單獨為這篇文章撰寫了手記,主要是為了表達一種紀念之情”。接觸到《賣米》一文及編髮的過程已在手記中做了記述,吳玄說,他最初被其打動的原因是文字的樸實和真摯。

《賣米》之後,吳玄想要再多發幾篇張培祥的作品,但很可惜沒能找到,他在北大的聯繫人遍詢了張培祥生前的同學好友,大家手中都沒有她的手稿留存。

時隔14年,我們重溫這質樸的文字,想象著年少的飛花和母親一起擔著大米,走在回家的山路上。14年後的今天,重讀《賣米》——文章不長,卻讓人倍感心酸,總覺得有什麼一直在心口堵塞著。

北大才女《卖米》看哭无数人 原来是浙江作家吴玄编发

張培祥

世界上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沒有經歷過怎麼會懂?難以想象,有些人只是簡單的生活,就已經花光了身上所有力氣。但願每個人都如詩人海子說的那樣,“你來人間一趟,總要看看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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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米 飛花

1

天剛矇矇亮,母親就把我叫起來了:“瓊寶,今天是這裡的場,我們擔點米到場上賣了,好弄點錢給你爹買藥。”

我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看窗外,日頭還沒出來呢。我實在太困,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

隔壁傳來父親的咳嗽聲,母親在廚房忙活著,飯菜的香氣混合著淡淡的油煙味飄過來,慢慢驅散了我的睡意。我坐起來,穿好衣服,開始鋪床。

“姐,我也跟你們一起去趕場好不好?你買冰棍給我吃!”

弟弟頂著一頭睡得亂蓬蓬的頭髮跑到我房裡來。

“毅寶,你不能去,你留在家裡放水。”隔壁傳來父親的聲音,夾雜著幾聲咳嗽。

弟弟有些不情願地衝隔壁說:“爹,天氣這麼熱,你自己昨天才中了暑,今天又叫我去,就不怕我也中暑!”

“人怕熱,莊稼不怕?都不去放水,地都幹了,禾都死了,一家人喝西北風去?”父親一動氣,咳嗽得越發厲害了。

弟弟衝我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就到父親房裡去了。

只聽見父親開始叮囑他怎麼放水,去哪個塘裡引水,先放哪丘田,哪幾個地方要格外留神別人來截水,等等。

2

吃過飯,弟弟就扛著父親常用的那把鋤頭出去了。我和母親開始往谷籮裡裝米,裝完後先稱了一下,一擔八十多斤,一擔六十多斤。

我說:“媽,我挑重的那擔吧。”

“你學生妹子,肩膀嫩,還是我來。”

母親說著,一彎腰,把那擔重的挑起來了。我挑起那擔輕的,跟著母親出了門。

“路上小心點!咱們家的米好,別便宜賣了!”父親披著衣服站在門口囑咐道。

“知道了。你快回床上躺著吧。”母親艱難地把頭從扁擔旁邊扭過來,吩咐道,“飯菜在鍋裡,中午你叫毅寶熱一下吃!”

趕場的地方離我家大約有四里路,我和母親挑著米,在窄窄的田間小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個鐘頭才到。場上的人已經不少了,我們趕緊找了一塊空地,把擔子放下來,把扁擔放在地上,兩個人坐在扁擔上,拿草帽扇著。

一大早就這麼熱,中午就更不得了,我不由得替弟弟擔心起來。

他去放水,是要在外頭曬上一整天的。

我往四周看了看,發現場上有許多人賣米,莫非他們都等著用錢?

場上的人大都眼熟,都是附近十里八里的鄉親,人家也是種田的,誰會來買米呢?

3

我問母親,母親說:“有專門的米販子會來收米的。他們開了車到鄉下來趕場,收了米,拉到城裡去賣,能掙好些哩。”

我說:“憑什麼都給他們掙?我們也拉到城裡去賣好了!”其實自己也知道不過是氣話。

果然,母親說:“咱們這麼一點米,又沒車,真弄到城裡去賣,掙的錢還不夠路費呢!早先你爹身體好的時候,自己挑著一百來斤米進城去賣,隔幾天去一趟,倒比較划算一點。”

我不由心裡一緊,心疼起父親來。從家裡到城裡足足有三十多里山路呢,他挑著那麼重的擔子走著去,該多麼辛苦!就為了多掙那幾個錢,把人累成這樣,多不值啊!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家裡除了種地,也沒別的收入,不賣米,拿什麼錢供我和弟弟上學?

我想著這些,心裡一陣陣難過起來。

看看旁邊的母親,頭髮有些斑白了,黑黝黝的臉上爬上了好多皺紋,腦門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眼睛有些紅腫。

“媽,你喝點水。”我把水壺遞過去,拿草帽替她扇著。

4

米販子們終於開著車來了。他們四處看著賣米的人,走過去仔細看米的成色,還把手插進米里,抓上一把來細看。

“一塊零五。”

米販子開價了。

賣米的似乎嫌太低,想討價還價。

“不還價,一口價,愛賣不賣!”

米販子態度很強硬,畢竟,滿場都是賣米的人,只有他們是買家,不趁機壓價,更待何時?

那人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你這個價錢,就是開場的時候也難得賣出去,現在都散場了,誰買?做夢吧!”

母親的臉一下子白了,動著嘴唇,但什麼也沒說。

一旁的我忍不住插嘴了:“不買就不買,誰稀罕?不買你就別站在這裡擋道!”

“喲,大妹子,你別這麼大火氣。”那人冷笑著說,“留著點氣力等會把米擔回去吧!”

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母親:“開場的時候人家出一塊零八你不賣,這會好了,人家還不願意買了!”

母親似乎有些慚愧,但並不肯認錯:“本來嘛,一分錢一分貨,米是好米,哪能賤賣了?出門的時候你爹不還叮囑叫賣個好價錢?”

“你還說爹呢!他病在家裡,指著這米換錢買藥治病!人要緊還是錢要緊?”

母親似乎沒有話說了,等了一會兒,低聲說:“一會兒人家出一塊零五也賣了吧。”

可是再沒有人來買米了,米販子把買來的米裝上車,開走了。

5

散場了,我和母親曬了一天,一顆米也沒賣出去。

“媽,走吧,回去吧,別愣在那兒了。”

我收拾好毛巾、水壺、飯盒,催促道。

母親遲疑著,終於起了身。

“媽,我來挑重的。”

“你學生妹子,肩膀嫩……”

不等母親說完,我已經把那擔重的挑起來了。

母親也沒有再說什麼,挑起那擔輕的跟在我後面,踏上了回家的路。

肩上的擔子好沉,我只覺得壓著一座山似的。

突然腳下一滑,我差點摔倒。

我趕緊把剩下的力氣都用到腿上,好容易站穩了,但肩上的擔子還是傾斜了一下,灑了好多米出來。

啊,怎麼搞的?”母親也放下擔子走過來,嘴裡說,“我叫你不要挑這麼重的,你偏不聽,這不是灑了。多可惜!真是敗家精!”

敗家精是母親的口頭禪,我和弟弟幹了什麼壞事她總是這麼數落我們。但今天我覺得格外委屈,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在這等會兒,我回家去拿個簸箕來把地上的米掃進去。浪費了多可惜!拿回去可以餵雞呢!”母親也不問我扭傷沒有,只顧心疼灑了的米。

6

我知道母親的脾氣,她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雖然也心疼我,嘴裡卻非要罵我幾句。

想到這些,我也不委屈了。

“媽,你回去還要來回走個六七里路呢,時候也不早了。”我說。

“那地上的米怎麼辦?”我靈機一動,把頭上的草帽摘下來:“裝在這裡面好了。”

母親笑了:“還是你腦子活,學生妹子,機靈。”

說著,我們便蹲下身子,用手把灑落在地上的米捧起來,放在草帽裡,然後把草帽頂朝下放在谷籮裡,便挑著米繼續往家趕。

回到家裡,弟弟已經回來了,母親便忙著做晚飯,我跟父親報告賣米的經過。

父親聽了,也沒抱怨母親,只說:“那些米販子也太黑了,城裡都賣一塊五呢,把價壓這麼低!這麼掙莊稼人的血汗錢,太沒良心了!”

我說:“爹,也沒給你買藥,怎麼辦?”

父親說:“我本來就說不必買藥的嘛,過兩天就好了,花那個冤枉錢做什麼!”

晚上,父親咳嗽得更厲害了。

7

母親對我說:“瓊寶,明天是轉步的場,咱們辛苦一點,把米挑到那邊場上去賣了,好給你爹買藥。”

“轉步?那多遠,十幾里路呢!”我想到那漫長的山路,不由有些發怵。

“明天你們少擔點米去。每人擔50斤就夠了。”父親說。

“那明天可不要再賣不掉擔回來哦!”我說,“十幾裡山路走個來回,還挑著擔子,可不是說著玩的!”

“不會了不會了。”母親說,“明天一塊零八也好,一塊零五也好,總之都賣了!”

母親的話裡有許多辛酸和無奈的意思,我聽得出來,但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我自己心裡也很難過,有點想哭。

我想,別讓母親看見了,要哭就躲到被子裡哭去吧。

可我實在太累啦,頭剛剛捱到枕頭就睡著了,睡得又香又甜。

原載《當代》2004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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