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女1(民間故事)

當寵犬成了斷喉殺手,當同胞成了索命厲鬼,可不可怕?

  當遺產成了子女血淚,當慾望成了手足冤仇,可不可悲?

  虎女打狗,打惡狗,也打比狗還惡的人!

  引子

  新世紀伊始,北角建成了老江岔鎮第一個民俗文化旅遊村,竹樓吧、擂茶鋪、織錦坊等一股腦兒湧出……

  小小村鎮,很快熱鬧起來。

  村東頭開著一家花店,店後一長溜兒花圃,臨街那窄窄的門面上掛著招牌:二喬花店。店主大喬小喬是兄妹倆。

  花店裡還有半個主人,名叫邵婕。邵婕和大喬青梅竹馬,自小感情好。邵婕十二歲那年父母雙亡,被跑江湖玩雜耍的老姑婆領走,一去十年。前不久,老姑婆病逝,馬戲班子也散了,馴養的動物全交給了自然保護區,邵婕就獨個兒回了老家。大喬小喬見邵婕舉目無親,就邀她住過來,一起經營花店。

  這天,邵婕在電視上看到一則招聘啟事:老江岔“美嬌寵物場”誠聘馴狗師一名,一經錄用,待遇從優。老江岔集鎮靠近國境,離北角不到四公里。邵婕得了這個信息,好不高興!一來她正盼著自己學的一身本事有個用武之地,二來麼,也想從寵物場學點兒經驗,將來養些小動物啥的,沒準兒能摸出條新路來。小喬贊成她去,大喬卻極力反對。

  小喬說:“哥,你還沒見識過姐的功夫哩!昨兒,老王家那條大狼狗撒野咬人,被姐一腳就踢掉了威風!馴些個寵物狗,怕啥?”

  大喬朝妹子一瞪眼:“功夫再好也不要去!玉雀泉山莊那事兒才過了多久呢,你們就忘啦?”

  玉雀泉山莊風景如畫,時有貴客光顧。一天夜裡,有位闊太太抱了條小不點兒的五色狗來住店,竟慘死在房間裡——闊太太的咽喉給掏了個豁口,她那價值幾萬元的小狗也斷了爪子,失血身亡。據說,闊太太和她的寵物狗都是被惡狗咬死的!

  令人震驚的是,殺人惡狗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

  社會上很快就風傳,那殺人惡狗非但可以受主人遙控作案,而且有來無影去無蹤的隱身術。另一種說法更實在,也更恐怖:惡狗不是有什麼隱身術,而是受過特殊訓練,不僅能快如閃電一擊致命,還懂得在作案後自行清除留下的痕跡。

  闊太太的五色狗,就是出事的頭天從美嬌寵物場弄來的。如果充當殺手的惡狗直接打那兒跟蹤而來,豈不……何況,那地方有大型猛犬出售。寵物場本身就值得懷疑!

  大喬這一提醒,小喬也害怕起來。

  邵婕卻淡淡一笑:“你們曉得我在馬戲班幹過啥嗎?”她一使暗勁,把指關節弄得嘎巴直響,“馴虎!就憑拳腳,那三百多斤重的東北虎在我面前也得服服帖帖,狗再兇,能跟老虎比麼?”

  “真的?咋沒聽你說過?”大喬好生吃驚。

  “怕嚇著你呀!”小喬又神氣起來,“馴虎的人會點穴,比當年武松打虎簡單多了!”

  大喬半信半疑。

  小喬忙作偽證,說邵婕點過她一下,讓她傻呆呆地站了五分鐘。

  大喬就沒再堅持。他叫妹妹送邵婕去應考,自己則澆花去了。

  邵婕高興得一把將小喬舉過了頭,嚇得小喬尖聲怪叫。

  一 寵物場虎女打狗

  美嬌寵物場佔盡了天時地利。

  從這兒往北,伸向大山腹地的河谷是一條長達數十公里的天然沙金採掘長廊,西邊不遠即國境;東去數里,有一處供遊覽的森林公園。山林深處,奇絕秀雅的飛瀑巉巖,霧中隱現的層巒疊嶂,時時處處,莫不吸引著遠遠近近的中外遊人。

  單身礦工多喜歡弄一條忠實的鏢犬為伴,來此休閒度假的雅男貴婦,則更鐘情於小不點兒的玩賞狗,哪怕只是租借三五天,也會讓旅途平添不少浪漫情趣。於是,這兒的寵物(其實只有狗)既出售也出租,而且有“猛獸型”和“天使型”兩大類,以滿足不同顧客的需求。老闆每週還要舉辦“賽犬會”,為優良品種做做廣告。觀看賽犬會,便成了遊人和本地居民的一項特殊娛樂。

  邵婕前往應聘那天,正好碰上狗市大集。

  大門內外,形形色色的旅客牽著寵犬來來往往。“天使”們濃妝豔抹,有穿衣裙扎綢結的,還有佩戴金銀寶石項鍊的,比它們的主人還神氣;那些雄赳赳的“猛獸”則別有一番風采,它們不屑於梳妝打扮,顯示其兇猛程度的,是一根比一根粗的鐵鏈。

  邵婕打量著它們,暗中揣摩著那些大傢伙的攻擊力量。在馬戲班時她確實馴過虎,可那些虎都是人餵養大的,早已沒了野性。

  她練的拳腳功夫,一為表演,二為防身,從沒在兇猛動物身上真正施展過……

  木柵欄圈定的鬥狗場中,有兩條大得嚇人的狗在搏鬥。四周水泥看臺上,擠滿了憑票入座的狂熱觀眾。邵婕沒票,就站在柵欄門外看了一會兒。她發現,那些狗打架主要倚仗身子壯大和兇猛殘暴,並無“章法”可言,心裡就安穩了許多。

  水泥場子一角,揹著陽光的人字梯上站著一位年輕女子,她正揮動排刷,全力對付一幅鐵皮廣告畫。女子畫的是一條張牙舞爪的巨犬。巨犬身後漆黑的背景上,寫著極富鼓動性的廣告詞:猛犬——男子漢和女強人的選擇!您最忠實的僕從和保鏢!永不背叛主人的智慧夥伴……

  大喇叭在向觀眾介紹:場中那條灰狗是純種“威瑪”,重達106磅;黑狗系“鮑爾——瓊瑪”一代雜交,體重95磅;雙方都曾保持不敗紀錄……

  正說得熱鬧,兩條大狗在空中相撞。黑狗被撞倒在地,灰狗迅猛壓上去……格鬥見了分曉。自知不敵的黑狗逃回鐵籠。

  觀眾用掌聲和呼哨為灰狗喝彩。灰狗昂首挺胸,顧盼自雄,但場內已無敵手。這忘乎所以的傢伙突然聳身立起,攀上了離地近二米高的人字梯。

  觀眾驚叫起來。騎在人字梯上作畫的女畫師火燙著了似的一聲驚叫,將手中的顏料罐和排刷朝灰狗砸去。

  邵婕見勢不妙,推開嚇呆了的工作人員,衝進場子。

  灰狗一擺頭甩開顏料罐,張口叼住排刷柄咬作兩段,隨之縱身朝女畫師撲去。

  女畫師無路可退了!

  就在這危險時刻,騰在半空的灰狗被躍身過來的邵婕攔腰揍了一拳,那畜生被揍得打了個滾,轉頭咬向邵婕。

  邵婕不慌不亂。她蹲身、擰腰、躍起的瞬間,雙腳快捷無比地擊出,狗臉上“噼啪”捱了幾“耳光”。

  灰狗給打蒙了。

  邵婕不再給它反撲之機,趁它愣怔的一剎那,她抱定一根木樁,雙腳全力蹬出。灰狗從平臺上直摔下去。全場沸騰了!

  灰狗哀叫一陣,夾著尾巴逃回了籠子。工作人員忙關牢了鐵籠門……激動不已的觀眾都站起來,朝邵婕報以熱烈的掌聲。

  “沒傷著吧?”邵婕把女畫師拉起來。

  那姑娘跟她年紀不相上下,有些瘦,比她白淨得多。

  “沒、沒啥……”女畫師漲紅了臉。

  此時,很多觀眾圍上來,跟邵婕搭話。這位年紀輕輕的姑娘要應聘馴狗師的消息,頓時傳開去成了新聞。於是,有人自告奮勇地領她去找一個什麼鄭助理。

  鄭助理是個奶油小白臉,很有些架子。

  “剛才打狗救人的是你?”聽旁人介紹罷,鄭助理不相信似的把邵婕整個兒“掃描”了兩遍,“身手不錯嘛,哪兒練的?”

  “我自小在馬戲班馴虎。”邵婕皺皺眉,“打條狗算什麼!”

  小白臉不再問,吩咐一名女工帶邵婕去馴狗場。

  “這就算聘上了麼?”邵婕問女工。

  “早著咧。”女工白了她一眼。

  寵物場裡寬敞得驚人。穿過一片花圃,繞過一座小土山,後面才是真正的馴狗場。分成小格的幾排狗屋之外,是個用水泥高牆圍著的小院,這裡專門馴服那些不服管教的烈性子狗。

  一個赤膊漢子正手持一根橡膠皮纏著的長棍,在場子裡跟一條大白狗周旋。

  大白狗避過一棍,似一道白光射向那人。

  大漢揮棍擊出。隨著一聲悶響,大白狗被擊倒。它再次進攻,又遭到更為兇狠的一棍。大白狗終於失了銳氣,乖乖地被人套上鎖鏈,牽走了。

  大漢腰間的手機響了。他抓起手機聽著,嗯了幾聲,偏過頭朝邵婕看了一眼,走進水泥牆邊的一個小門。很快,一條重逾百磅的短毛狗從那兒吧嗒吧嗒走出來。

  大漢不知打哪兒一下子轉到了邵婕身後。“剛才老闆吩咐過了,”他對邵婕說,“要你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把這條狗制服!”

邵婕還沒來得及開口,短毛狗已一聲不吭直奔她而來。

  大漢疾步退開,順便拖走了膠皮棍。

  邵婕使出了鬥虎的連環腿。表演時,踢虎無需用力,反正老虎會主動配合“負傷”倒地的,這會兒,她卻不得不使上了全力。

  短毛狗愣頭愣腦捱了幾下,卻全不在意,甩甩耳朵,仍朝她逼過來。

  一連閃開兩次撲擊後,邵婕故意放慢動作。趁短毛狗飛身撲咬過來之際,她一步躥到它身後,抓住兩條狗腿猛一使勁。她使出了表演時摜老虎的招數,百來磅重的狗哪能經得起這一摜?短毛狗被狠摔在地。邵婕又飛起一腳,將那畜生踢到數米開外。

  短毛狗嗷嗷叫著逃進小門,被藏在那兒的兩個人使鐵叉按住,套上了鎖鏈。

  大漢推門進了場子。“老闆說很好,你被錄用了!”他把手機放回腰間,仍是那樣面無表情,“老闆說,試用期月薪一千元。”

  邵婕鬆了一口氣。

  這天剩下的時間,邵婕一直在揍狗,用膠皮棍揍。大多數惡狗被揍之後變老實了,給拴上鎖鏈交狗販們牽走,也有頑劣的,怎麼打都不服輸,只好關回原地,等候下一輪懲罰。

  到下午時,膠皮棍在邵婕手中已玩得很熟練。有了這棍子,看起來驚心動魄的馴狗之戰,就變成了有驚無險的遊戲。

  讓她不舒服的是赤膊漢子阿朋敵視的冷眼。莫非是擔心自己搶了他的飯碗?邵婕懶得跟他計較,卻在心裡加強了戒備。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鈴響,邵婕記起該給小喬打個電話了。剛走到寵物場大門外的電話亭邊,她意外地見到了大喬。

  “你怎麼來了?”她迎上去。

  “我、我來這邊送花……”大喬窘迫地說,“聽人家說,你跟大鏢犬打了一架?”

  “豈止一架!”邵婕笑著糾正,“不是打架,是我揍狗。狗都得這麼馴。你放心好啦,馴虎的來治狗,絕對大材小用!”

  “這麼說,是考上了?”

  “考上啦!正要打電話,你就來了……”

  “不,我是順便來的,順道……”大喬慌忙說,“今晚你不回去?那我走了……”

  送走大喬,邵婕回馴狗場拎了衣包準備去浴室洗澡,阿朋又叫住了她,說還有點兒事——老闆要親自看她馴狗。

  還得考?而且選在她累了一天最疲勞之際,這老闆也太精明瞭!邵婕扔下衣包深深吸了口氣。她返身進場。一條烏黑大狗在裡面等著。那狗壯得像虎。它伸了個懶腰,就見有團團結實的肌腱在油亮的皮毛下滾動。

  這才算得上一個勁敵哩!

  黑狗碩大的頭顱朝邵婕轉過來,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吼叫,雙眼也射出了兇光。

  邵婕習慣性地把手伸向門邊,卻撈了個空——膠皮棍不見了!

  地下室虎女探秘

  大黑狗前肢蹲伏,擺出了進攻的姿勢。

  邵婕也繃緊了渾身肌肉,準備赤手空拳迎敵。她知道,此時最困難的是把握分寸,既要制服狗,又不能把那畜生弄傷。

  黑狗陰沉著臉逼近。

  邵婕挺身躍起。

  黑狗比她更快,嗖地躥上來,衝她咽喉露出雪亮的尖牙……

  邵婕猛一側身閃過,隨即,雙手擒住黑狗的後腿狠勁一掄。那條體重與她不相上下的惡狗被摔了個跟頭。它霍地轉過身。邵婕不及細想,手掌一翻,緊緊捏住了長長的狗嘴。

  黑狗怒吼著拼命掙扎,可它掙不脫邵婕鐵鉗般有力的手。借它掙扎之力,邵婕順勢一擰,又將它摔得側身倒地。

  那畜生竭力想抽出嘴來。邵婕死死按定狗頭,不讓它翻身。她知道,千鈞一髮之際稍有不慎,後果不堪設想!

  大黑狗似也意識到劣勢所在,它不再拔嘴,卻全力划動四肢,想要站起來。

  邵婕一急,全身氣力貫於手掌。

  她聽到了狗骨頭碎裂的聲響!

  大黑狗的身子軟軟地倒下去。阿朋和兩個拎著電鞭的工作人員急忙趕過來。大黑狗的鼻樑骨被捏碎,上下牙齒竟交錯成一個整體。幾個人把狗嘴撬開,裡面掉出好幾塊斷牙碎片,還有一截血糊糊的狗舌頭……

  這一場人犬惡鬥,讓阿朋對邵婕的態度徹底改變。他稱邵婕為大姐,殷勤地為邵婕安置住處,還叫了酒菜,為大姐接風。

  “弄死了超級猛犬,老闆不會怪罪吧?”邵婕擔心地問。

  “哪能呢?”阿朋為邵婕斟上冰鎮雪碧,“實話告訴你吧,咱們老闆正是要通過鬥狗來考驗你的本領,想讓你做近身保鏢呢……再說,今兒那‘黑皮3號’哪算得上‘超級’?場裡比它強的多著呢……”

  邵婕心頭緊了一下。她還以為今天干掉的就是那條當“隱身殺手”的惡狗哩!如此說來,老闆作為殺人犬幕後操縱者的嫌疑更大了!那個猛犬殺人疑案,看來有可能在她手中水落石出呢……

  正想著,阿朋的手機叫了起來。阿朋嗯了一聲,對邵婕說:“老闆讓你馬上去。”

  老闆住的是一棟獨立的小樓,一道堅固的高圍牆把它跟四周隔離開來。

  有人在彈琴。

  踏著墨綠地毯,邵婕跟在女工身後走進了二樓那間珠簾翠幕重重垂掛的客廳。

  琴聲驟停。

  女工退了出去。邵婕看清鋼琴邊坐著的是一位身穿潔白長裙的美豔少婦。淡綠燈光照著,那女人就像荷花仙子斜倚著一片巨大的荷葉。

  “我剛才在樓上看到了你精彩的展示,嗯,身手很不錯!我要僱你做保鏢,加兩倍工資。”少婦直截了當地說。

  原來老闆是個女的!邵婕繃緊的心絃放鬆了一半。“太平盛世的,要啥子保鏢啊?”她大大咧咧地問。

  女老闆嘆口氣,搖了搖頭走過來,伸出纖纖玉指,把茶几上一張彩印小報推到邵婕眼前。這是一張從國界那邊傳過來的華文報紙。報紙的右下角印著一箇中年美婦的相片,邊上的標題大意是4Q公司原經理N·M柯先生的華裔遺孀日前在某某地被害,旁附著一篇關於“猛犬殺人”的小文。

  照片中的美婦與女老闆長得十分相似。

  “這位柯太太是……是你——”邵婕問。

  “是我大姐。”

  “我們這邊的玉雀泉山莊也發生了同樣的慘案……”邵婕看著女老闆的眼睛說。

  “死者是我二姐。”女老闆悽然道,“她剛回國,那個神秘的兇手又追過了國界……姐妹三人只剩我一個了,我能不怕嗎?”

  邵婕又拿起那張報紙瀏覽了一遍。柯太太被害的現場,同樣有一條咬斷前肢失血而死的小巴兒狗!

  “那準是一個仇視小動物的迫害狂!”女老闆說,“而我這兒那麼多可愛的寵犬,那兇手知道了,還不知要怎樣大開殺戒哩!”

  “哪有專門迫害狗兒的?”邵婕傻乎乎地說,“那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也許是變態……唉,簡單地說吧,我要你跟我住在一棟樓裡,保護我,也保護我的小狗。”她從沙發上抱起一條捲毛小狗,“明白了吧?”

  “那我是不是明天就搬進來?”邵婕問。

  “不是明天,是馬上。”女老闆說,“你就住樓下。記著,沒傳喚你不要上樓,但也不能走遠——阿媚,領邵小姐去她的房間!”

  女工阿媚把邵婕領到一樓樓口那套小房間裡,房間裡用品一應俱全。

  一會兒,阿媚把邵婕的衣包送了進來,還給了她一部手機。

  邵婕舒舒服服睡了一覺,第二天早早起床等著,可直到吃過阿媚送來的早點,女老闆仍沒叫她。她便揣著那部手機四處閒逛。

  那個年輕的女畫師還在趕昨天沒畫完的鐵皮廣告。看到邵婕,她主動地打招呼,說自己叫柳小明,又追著打聽邵婕在哪兒學的武藝,簡直跟電影裡的女俠似的!

  邵婕笑笑說:“我哪會什麼武藝呀,只不過在馬戲班馴過虎,有幾斤力氣罷了。”

  柳小明更是羨慕得不得了。她說,她是美院學生,下學期該上大三了,要不是想趁暑假掙點兒學費,她早跟同學們去西雙版納寫生去了,這“狗窩”真不是人呆的,呆久了,非嚇得神經短路不可!

  邵婕閒得無聊,巴不得有個伴兒說說話,可她惦記著自己的職責,就又跑到了老闆住的小樓下。

  “老闆叫我沒有?”她問阿媚。

  阿媚說:“老闆要出去會打電話給你的。今兒沒事,該你閒著。”

  邵婕吐吐舌頭,心想這每天一百元的工資掙得可真輕鬆!早先在馬戲班,累死累活,一次也最多分個二十多塊錢……只是,自己千萬可別翫忽職守讓老闆出事才好!

她坐不住,仍然去找小柳。

  小柳沒在廣告畫旁。邵婕找了好一陣,才在倉庫後頭那長著野草的土崗子上找到她。小柳抱著畫夾,在那兒寫生。

  這是寵物場的制高點。從這兒望下去,佔地三四公頃的寵物場盡收眼底。遠處,大門那邊的狗市依然熱鬧;近處,阿朋他們仍在馴狗。土崗子下是老闆的小樓。院子裡,穿一身雪白工裝的女老闆正逗引著一條瘦長的中型狗,是藍眼睛的“靈狐”。

  “老闆親自馴狗?”邵婕問。

  “有啥稀奇的!”小柳說。她正在畫阿朋的動態速寫,邊畫邊說:“寵物場老闆,馴狗當然內行。你可別驚擾了她。”

  邵婕便小心地趴下身子,透過茅草的間隙往下看。

  “靈狐”從主人手裡叼過一把鑰匙,走向一道門,人似的立起身來,將鑰匙插進鎖孔。咔嗒一聲,門鎖竟被它打開了。那幽靈般的瘦狗走進去,不知幹了些什麼,退出時,它嘴裡竟叼了塊抹布。門被拉上。瘦狗一邊退,一邊用抹布清除自己的足跡。

  女老闆蹲在一邊,若有所思。

  太神了!邵婕也馴過馬戲小狗,她的狗也能完成複雜的動作,比如給被捆著的演員鬆綁、從浮沙下扒出深埋的物件等等,但她從沒想到有懂得消除“作案痕跡”的畜生!

  狗是不可能有“頭腦”的,要使它形成如此複雜的“條件反射”,得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啊!

  眼前這古怪女人,卻不厭其煩地幹著這些:指出地面沒擦乾淨的痕跡,用鞭子或是糕點,一再讓那狗重做……

  那個讓公安人員頭疼的案件果然被她偵破出來了——兇手正是這女人!是她唆使惡狗作案,一連害死了兩個同胞姐姐!

  動機呢?最好的解釋,應該是爭奪遺產。

  邵婕的心怦怦亂跳起來。

  “走吧。”小柳拉拉她,輕聲說,“別讓老闆看見了你——她要不高興的。”

  邵婕跟小柳回到廣告畫前。“你不覺得這一切有些怪怪的嗎?”她問。

  “我呀,見怪不怪了!”小柳說著,又抓起了她的油畫筆,“我的任務是掙足學費,別的一概不聞不問。”

  跟阿媚在小餐廳裡吃過午飯,女老闆來電話了,叫她上去一趟。女老闆告訴邵婕,白天多休息,只要不出寵物場,到處散散心也可以;晚上九點半必須回住房,但不要擅自上樓,她已派人在小房間裡裝了傳呼鈴。

  邵婕回到樓下,剛想躺下睡睡,鈴響了。她急忙跑上樓。女老闆說沒事,她不過是想測試一下邵婕聽到鈴聲到跑上樓,一共需要多長時間。

  真是神經質!

  心裡有事睡不著,邵婕覺得應該找小柳瞭解瞭解情況,卻沒見著她,準是上哪兒寫生去了。怏怏地轉了一圈,轉過屋角時,她忽然看到有人從圍牆根一間土地廟似的小屋裡鑽出來。定神看看,是鄭助理。

  姓鄭的彎腰鼓搗了一會兒,吹著口哨走開了。

  邵婕四下裡望望,正午的烈日下靜悄悄的,看不到一個人影,她就走向“土地廟”。在鄭助理彎腰的地方,她找到一個裝在地面上的鐵環。她擰了擰,沒動,又朝相反方向使勁,“土地廟”的門居然開了。

  邵婕走進去,小屋裡空空如也,牆上裝著一個閘刀。她推上閘刀,水泥地面無聲無息地陷落下去,露出一條幽暗的磚石巷道。

  一盞昏黃的電燈無精打采地照著。

  邵婕順石級走下去。石級越來越陡,光線越來越暗。最後,她面前出現了一架安裝在水泥陡壁上的鋼筋豎梯。邵婕心一橫,攀著豎梯下到那深井般的黑暗裡,摸著牆往前走。

  忽然,她聽到粗重的喘息聲。

  藉著巷道頂上反射的微光,邵婕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在向她走近。黑影閃動著兩星磷火。

  也許,這才是傳說中的殺人犬!可她看不清對方的模樣,無法攻其要害,如此相鬥,肯定吃虧。

  撤吧!邵婕伸手去摸梯子,黑影已挾一股腥風,迎頭撲來!

  虎女驚魂

  此時,頭頂驟然瀉下一道強光。

  巨犬被照花了雙眼,中止了攻擊。邵婕趁機飛快地攀上壁梯。在梯子頂端,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小柳——你咋來了?”

  “見你進來,我跟來看看。”小柳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勁兒地用手電筒向下面照。巨犬沒咬到人,氣呼呼地在那數米見方的地下室裡來回疾走。

  “快離開這兒。你咋不害怕啦?”

  “跟你在一起有啥怕的?”小柳傻乎乎地說,“要真能發現什麼恐怖的秘密,回學校跟同學們就有故事講了!”

  “但你記著,今兒見到的事千萬別跟任何人說!”扭動鐵環關上“土地廟”門時,邵婕告誡道。

  “嗯。”小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你也得當心些,別亂闖……”

  “我知道。”邵婕說著,走向馴狗場。

  馴狗場外空無一人。滿樹的蟬吱呀吱呀亂叫,讓人心煩。

  阿朋在馴狗。四條大狗在他的口令下起立、臥倒、敬禮……一個矮壯的黑臉小夥子蹲在一邊看著。

  見到邵婕,阿朋忙站起來打招呼,又告訴她,黑臉小夥子是新招來的馴狗員。

  邵婕說:“原來馴狗也有這麼悠閒的!”

  “那當然。天天揍惡狗,誰受得了?”阿朋笑著說,“昨兒為了考你,把該揍的都揍完了。這下,小張來半天了還沒撈著一次顯身手的機會。”

  邵婕笑笑,便也坐在一邊饒有興致地看他馴狗。

  阿朋一邊指揮狗兜圈打滾,一邊陪邵婕閒聊。話題扯到鄭助理身上,阿朋說:“你可別小看了那傢伙,聽說在國外念過大學呢;人家給老闆出的點子夠出一本書了——什麼‘猛獸型’、‘天使型’、賽狗促銷,全是他的主意。

  “剛推廣‘鏢犬’那陣子,狗就是惡不起來。這是狗性:同類相鬥,很少有往死裡咬的。鄭助理卻有法子去掉狗這種天性:把它們單獨囚在又冷又硬的水泥屋子裡,經常用電鞭激怒它……你瞧咱們馴服的那幾條狗,哪一條不是被整得又蠢又惡了的?這些蠢狗非要捱上一頓痛打才變得服服帖帖。這一來,買主既欣賞它的兇惡,又喜歡它那副奴才相,寵物場自然生意興隆了……”

  邵婕問:“照你這麼說,咱這兒並沒有真正的猛犬?”

  阿朋說:“怎沒有?那又是鄭助理的高招了——那種猛犬由他親自餵養。聽說關在地下室,專喂活食,開始是兔子啥的,然後喂蛇……反正弄到啥是啥,狗得戰勝了獵物才能保命不死……那條‘黑皮3號’,你知道它吃過什麼?吃過它的同胞兄弟!”

  邵婕止不住一陣反胃。“幹嗎要那麼殘忍?”她皺了皺眉說。

  “他自有一套理論:六親不認,再加上從跟各種動物打鬥中練出的力量和攻擊速度,才能馴出名副其實的‘超級鏢犬’……”

  正說著,一名女工在門口喊邵小姐,說有人找她。

  邵婕跑出去,是大喬。

  “妹妹讓我給你帶來這個……”他遞過兩件薄膜包著的襯衫,“她還要我轉告,要你小心些。”

  “她自己咋不來啊?”邵婕故意逗他。

  “她沒工夫。”大喬說著,朝馴狗場門裡看了看,“那高個兒漢子,是誰?”

  “阿朋。”

  大喬低聲道:“這人不怎麼正經,我發現他說話時老用眼角偷看你……”

  “啊,原來還有人在外面偷看!”邵婕白了大喬一眼,“我們在談工作。男子漢,咋那麼小心眼兒!”

  大喬臉紅了:“那你忙去吧。我走了。”

  晚飯後,在小柳那兒閒聊了一會兒,邵婕就迎著混合有花香和牲口氣味兒的晚風回小樓了。

  小樓圍牆的院門早已落了鎖,是阿媚來替她開的門。阿媚跟瘦狗“靈狐”一起住在前後院之間的側屋裡。那瘦狗沒跟阿媚回屋,自己走到院門邊趴下了。阿媚說,那是靈狐的哨位,值晚班的地方。

  邵婕回房洗了個澡,靜下心來,把這兩天的見聞梳理了一遍。如果地下室囚禁的真是那“猛犬殺手”,那麼,鄭助理就是幕後指使者了!她該報警。掏出手機,邵婕卻又猶豫起來。她還沒弄清女老闆是什麼角色——到底是鄭助理的後臺,還是如那女人自己所說,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

  樓上的琴聲隨著晚風飄向遠方。

  邵婕睡著了。

  她夢見了地道。惡魔般的巨犬。吧嗒吧嗒,巨犬不慌不忙沿梯級走上來了。不對呀,它怎麼可能攀援那段垂直的壁梯呢?然而,巨犬確實在一步步向她走來,吧嗒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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