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軒:給孩子一間書房

書中的主人公叫卡呂普索,卡呂普索是一個十一歲左右的小女孩。她生活在一個單親家庭裡。母親是一個畫家,因為身患癌症病故了。而父親是一個研究檸檬歷史的人,他花費了很多年的心血,孜孜矻矻在寫一本關於檸檬歷史的書。但是,母親的影子無處不在。因為她給女兒卡呂普索留下了許許許多多的書,像一個圖書館一樣。她的畫,她的工作室,以及圖畫顏料的氣味,像一種隱秘的力量在這個家庭裡瀰漫著。它時時刻刻對卡呂普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由此,我們便可以明白了檸檬和圖書館的內在聯繫,以及整個故事所要表達的內容。它就像門簾一樣,或者幕布一樣,只要我們輕輕打開,便可以走進這個不完整的家庭並對其中所發生的一切胸有成竹了。

卡呂普索喜歡讀書,不喜歡與人交往,但她認識了一個叫梅的同學。或許她從前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子吧,或許自從她母親去世後她的性格才發生這樣的變化。她出現在我們面前就是這個樣子。警覺,敏感,沉默,時時刻刻沉浸在自己的內心世界和閱讀的世界中。她的父親非常忙碌,極少有空陪她,他在工作,寫他那本關於檸檬的歷史的書。他最喜歡對女兒說的一句話是:“內心強大。”其實,這是極其重要的教育,教導,教誨。正如陽光不可能照到所有的角落一樣,總有一些縫隙需要孩子獨自面對,獨自彌補,填充。這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也是一個不善於表達的父親。他知道妻子的去世對一個幼小的孩子意味著什麼。不可否認,卡呂普索在迴避,逃避,封閉著自己。她拒絕與外界的交往。在閱讀和寫作中她不僅找到樂趣,而且她能夠感受到母親的影子。比如,這是母親小時候讀過的書,這是母親遺留給她的財富。

梅,卡呂普索的朋友,給她打開了另一扇窗戶。幸福,快樂。卡呂普索發現內心的強大和朋友的價值與意義並不相同。喜歡內省的卡呂普索不斷反思二者的區別。她們一起分享寫作和閱讀的樂趣。而且,梅的家庭完完全全地接納了她,她經常去梅家玩耍,這讓父親很尷尬,很糾結,因為這一切他並不能滿足女兒。本來,一切都風平浪靜的,但是,卡呂普索有一天突然發現書架上所有的書都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滿書架的檸檬,各種各樣的。卡呂普索憤怒了,怒不可遏,把所有的檸檬都砸在了地上。書中的高潮和最精彩的地方由此拉開帷幕。卡呂普索以為爸爸把書丟掉了,實際上爸爸不過是把書裝在紙箱子裡了。他們二者對於書的認識和理解有著根本的區別。對爸爸來說,為了研究檸檬讓書騰個地方,也不排除睹物思人的傷感,這是無可非議的。但對卡呂普索那就不同了,那不僅是母親存在的證明,而且是她個人的財富,快樂的源泉,那是她的尊嚴和生命的全部。這種衝突和錯位在懷特的《夏洛的網》中也有充分的表現,當爸爸拿著斧子想殺死那隻瘦小的豬時,女兒芬是如何憤怒和傷心。他們在表現成人與兒童世界的衝突和錯位如出一轍,深刻而真實,美妙絕倫。

突然有一天,卡呂普索發現內心強大的父親虛弱不堪。面對絕境,父親萎靡不振,幾近崩潰。因為他多年的心血之作——那部關於檸檬的歷史的書稿——接二連三遭到退稿。卡呂普索突然意識到爸爸更需要幫助,更需要關懷,她竭盡所能地幫助爸爸,幫助爸爸走出了困境。

《檸檬圖書館》是一部令人迴腸蕩氣的英國兒童小說。它揭示了我們成人與兒童世界普遍存在的困境。我更覺得作者是在向天下父母發出倡議:給孩子一間書房。閱讀的意義和價值,在卡呂普索身上有著感性和形象的體現。這間書房不僅是孩子獨立的成長空間,精神成長的養料,孩子的精神財富,更重要的在於,這是我們給予孩子的尊重,關懷,理解,和真正的愛。他們所需要的一切答案都在這個世界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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