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我正趴在電腦前研究著那些沒有情節只有骨與肉的片子。
美小護趙大膽滿面愁容的問我:“搶救室裡的那位怎麼辦?”。
趙大膽口中說的是一位55歲的男性患者,是120送馬路邊送過來的三無人員。
雖然患者的神志清楚,但是嚴重的肺部感染和虛弱的身體讓他根本不能動彈。
趙大膽口中的這位三無人員讓我想起了一件發生在三年前的故事:
三年前的夏季,本地氣溫異常酷熱,就連馬路上都散發著陣陣撲鼻的熱浪。
某天黃昏時分,120為我和蘇小花送過來一位三無人員。
當時因為意識障礙而被送進急診搶救室的他,不僅全身穿著破爛的衣服,而且散發著讓人噁心欲吐的氣味。
120急救人員說:患者暈倒在馬路邊,是路人撥打的120。
蘇小花當場就給了120急救人員一個無奈而氣憤的白眼,因為這不僅意味著一陣忙碌,更意味著有無數後續的麻煩。
很明顯,患者是一位流浪漢,是一位沒有身份信息,沒有家屬,沒有醫保和錢的病人。
當時導致患者意識障礙的原因很簡單,低血糖症,末梢血糖僅有0.9mmol/l!
靜脈推注了80毫升的50%葡萄糖後,這位蓬頭垢面的患者終於恢復了意識。
但是,對於我和護士詢問身份信息的問題,他卻三緘其口。
沒過多久,他便強行拔除了靜脈輸液針,自己離開了急診搶救室。
護士趙大膽說:“他還沒有付錢。”
護士蘇小花說:“還要什麼錢,他能走就不錯了!”
看見他離開後,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再次彙報領導和報警。
因為我並不能強行阻止他的離開,又擔心他會再次暈倒在路邊或者出現其它意外情況。
警察趕到後,我才初步的瞭解這個流浪漢的一生。
民警說:“你們不要看他穿的破破爛爛,過去他可是有錢人!”。
原來,這位被人嫌棄的流浪漢,曾經是一名成功人士,有過自己光輝的歷史。
他曾經是本地排得上號的有錢人,大約十幾年前,他卻染上了吸毒的惡習,於是他便成了派出所的常客。
因為吸毒成癮,他很快便光了自己的家產,而且妻離子散。
妻子在同他離婚若干年後不幸身亡,兒子也已經同他斷絕關係。
原本類似這樣的孤寡之人是應該住進由政府負責的養老院的,但是因為他身患艾滋病,不修邊幅,所以養老院也對子退避三舍。
久而久之,他便淪落到流浪街頭。
聽完民警到話後,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在本地的街頭竟然還存在著這樣一位“傳奇”的人物。
而趙大膽和蘇小花卻不約而同的再次去洗手,雖然他們知道這種普通的接觸是不可能被傳染艾滋病的,但是心理的潔癖卻難以克服。
有的時候是因為低血糖症,有的時候則完全是因為飢餓難忍。
某天上午,患者自己一個人跌跌撞撞的來到了急診,只是向正在值班的趙大膽說:“我餓,給我包子吃!”
趙大膽一抬頭看見是這位急診的老熟人,無奈只好將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享用的早餐送給了她。
雖然趙大膽帶著一些不情願,但又能怎麼樣呢?
我的同事只好自己掏腰包,給了他10塊錢。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當初他沒有染上毒癮,到如今他可能早已更加富貴幸福。
妻子離婚,兒子斷絕關係,自己身患艾滋,淪落街頭,這是一幅多麼悲慘的人間畫像!
在第二年夏季的時候,他被發現暈倒在菜市場的角落裡。
再次被送進急診搶救室的時候,已經四肢厥冷,瞳孔散大到邊,心電活動消失......
他的死讓很多人感覺到了解脫,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的死結束了自己痛苦的人生旅程,對自己來說是早一點結束了這一些。
他的死,讓很多部門沒有了壓力,甚至正是別人所願。
“這樣的人還能算做是人嗎?”聽到他的死訊後,趙大膽沉思了起來。
染上毒癮,身患艾滋病,妻離子散,被社會拋棄,或許他們已經沒有了尊嚴,但畢竟是一條生命。
身披白大衣,應該對所有病人一視同仁,而無論患者的職業,身份,貧富,貴賤,民族,宗教......
但是,現在卻是無奈的。
在這個社會之中,有很多人有很多生命正在大家的漠視中慢慢消逝著。
最可怕的並不是我們沒有意識到這種現狀,而是我們都認為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只不過,在他內心的最深處,會不會曾經有過後悔?
在他還有意識的那一刻,有沒有為自己感覺到難過?
如果真的有靈魂,如果真的有在天之靈,他會不會在遠去天國的路上趕到孤獨?
在你的身邊,有類似這樣誤入歧途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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