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紅，又稱雕紅漆，紅雕漆。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第一批國家級雕漆技藝“非遺”傳承人文乾剛就是“剔紅”大師，然而這位現年77歲的老少年，如今最熱愛的，卻是騎自行車......
要說正宗的中國紅，
應屬“燕京八絕”之一的雕漆。
雕漆工藝，始見於魏晉南北朝時期，
距今已有1600多年曆史。
它是把天然漆料塗抹出一定厚度，
再用刻刀在漆胎上雕刻花紋的技法。
▲明永樂剔紅山水人物圓盒，價值如今的一棟別墅
雕漆器是皇家宮廷工藝器物，
橫跨唐、宋、元、明、清五個朝代。
▲清乾隆款剔紅石榴式盒
除了要求一刀到位之外，
一件真正的雕漆藝術品，
要至少刷上15毫米左右的漆才能進行雕刻。
一般來說，1毫米厚的漆要刷20遍。
為了保證藝術品的品質能夠久經歲月也不開裂，
每一遍刷上去的漆，
都只能在窨房自然陰乾，
不能烘乾或者曬乾。
天氣好的時候，
每天最多也只能刷3遍漆。
所以刷15毫米厚的漆，需要一百多天時間。
▲明16-17世紀 剔紅山水人物方盒
被譽為“文氏剔紅”的文乾剛，
他的工作室裡，
地上立著的，牆上掛著的，
桌上擺著的，甚至窗臺上擱著的，
全是硃紅色的雕漆作品。
文乾剛今年已77歲高齡，
是目前全國唯一一位掌握雕漆工藝，
全套技術的非遺傳承人。
▲77歲的文乾剛
1941年，文乾剛出生在秦皇島山海關鎮。
雖生逢亂世，飽受生計之苦，
但他在藝術上的天賦在幼年時就顯露出來。
兒時的他醉心畫畫，
卻沒有像樣的紙張和顏色，
牆面、地板就是他的畫板。
於是，他費盡心思地收集香菸盒裡的畫片，
臨摹武俠小說裡的文臣武將、神仙湖怪。
▲文乾剛的工作室
從小學到初中，他被老師們看重，
有幸在學校的“美工組”裡學習繪畫。
1958年，初中畢業的文乾剛，
如願考入了北京工藝美術學校（現北京藝術設計學院）雕塑專業。
1961年畢業後即被分配到北京市雕漆廠，
在這裡這裡成就了他一生精彩絕倫的雕漆大業。
中國漆器的裝飾手法，
大致可分為兩類：動筆和動刀。
動筆，是指帶有描繪的漆器，包含素漆器；
所謂動刀，
就是要在漆器上雕刻，
對技藝的要求也會更高一些。
北京雕漆造型古樸莊重，
錦紋精美考究，色澤光潤，
形態典雅，
並有防潮、抗熱、耐酸鹼、不變形、不變質的特點。
雕漆工藝是中國漆工藝的一個重要門類，
也是北京傳統工藝美術的精華之一。
文乾剛進廠工作之後，
實習了整整一年。
拜師學習雕刻期間，
他每天8小時身不離席，苦練基本功。
僅一年，
山水、人物、花鳥等雕刻的主要工序全部紮實掌握。
▲《剔紅'春明景和'三扇中堂屏風》
實習結束後，
文乾剛又先後被分到了設計組，車間，
每過幾個月就要被調換一個工種。
一晃3年過去，
許多同進廠的小夥伴還在某一個步驟上重複摸索時，
他早已熟練地掌握了雕漆的全部流程。
上世紀60年代特別強調“螺絲釘精神”，
“從一而終”的就業觀曾經是那個年代的不二法則。
文乾剛幸遇伯樂，
當時的廠長在新進廠的年輕人中發現了這個孩子與別的孩子不一樣的藝術稟賦，
有意地把他放到每一道工序上去輪番學習，
想把他培養成一個全能型人才。
廠長不拘一格的慧眼，
給了年輕的文乾剛廣闊的藝術發展空間。
他從“雜工”做起，
在以後的日子裡迅速脫穎而出，
成為了一個設計、制胎、燒藍、做地、髹漆、畫工、雕刻、拋磨、做裡等全工序的“超能型”人才。
他很快挑起了工廠的大梁，
一個全新的設計往往由他畫圖、操刀，
一種新投產的產品往往由他來製作工藝流程以及工料定額的修訂。
這一切，他都遊刃有餘。
最終成為了該廠的總工藝師。
2002年文乾剛退休後成立了自己的雕漆工作室，
設在北京藝術設計學院。
工作室作為試點並不屬於學校編制，
但又需要一定數量的工作人員，
他們是需要工資的，
這樣文乾剛就面臨了經營的問題。
2003年，
由於技術工人逐年減少，
產量連年遞減，
北京雕漆廠被迫改制停產。
一些下崗的雕漆技師也來到了文乾剛工作室，
或許主觀上他們是為了“討碗飯吃”，
而客觀上他們挑起了傳承傳統工藝的擔子。
工作室的規模慢慢發展壯大，
最後增加到了18人。
要知道，
整個北京的雕漆從業人員已不超過30人。
如今，他的工作室實力最強，
同時他製作的各種大型雕漆工藝品會被擺放在軍委大廳這樣的地方。
2006年雕漆被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
2007年文乾剛被定為該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
同年，
他被國家發改委授予“中國工藝美術大師”稱號。
目前，中國的雕漆工藝美術大師僅有7人。
2009年文乾剛的雕漆譽名為“文氏剔紅”。
用一個姓氏連綴起一個藝術門類，
文乾剛在雕漆藝術產業中的地位不言自明。
▲《剔紅五嶽長春屏風》
歷經兩次輾轉搬家，
如今文乾剛已將工作室安置在靠近機場的一個園區內。
不但工作環境有了很大的改善，
還培養了一批喜愛雕漆的青年學生。
目前文乾剛有5名研習雕漆設計的徒弟，
其中有一位是中國藝術研究院的博士，
有兩位是藝術學碩士。
專門培養的雕刻技工有10名，
年齡在17歲到28歲之間。
剔紅這門技藝，在文乾剛這裡得到了很好的傳承。
▲高300釐米、長450釐米、寬85釐米的《剔紅維摩演教圖》，耗時四年
文乾剛是雕漆行業當中最早使用電腦製圖的人。
1996年，人們都已經聽說過電腦，
但還沒有普及。
當時的軟件還沒有中文版，
他查字典把英文翻譯成中文，
弄成一個個小標籤貼在電腦屏幕上對照著使用，
硬是學會了電腦繪圖，
應用電腦設計，畫圖，打印，
徹底將雕漆工藝的“放大樣”、
“畫墨稿”等重複繁重的程序化勞動簡化掉，
大大地節約了時間和人力物力。
雕漆工序有：
設計、制胎、髹漆、雕刻、拋磨五大步驟。
其中髹漆最為複雜，
“1天1道漆，每毫米是20道漆，
20毫米呢，400道漆，上漆就上1年多。
雕刻過程中每一個切面都細膩無比。”
工作室陳列的《剔紅頤和園寶座屏風》，
耗時近3年完成。
《剔紅居庸疊翠寶座屏風》，耗時4年。
如果你以為，
文乾剛的故事講到這裡就算完的話，
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他是一個被剔紅事業耽誤的自行車手。
77歲的他，
早上不到7點就來到工作室，
每天要獨自開著汽車100公里往返於工作室和家中。
工作室50多歲的司機楊師傅很佩服他的精氣神：
“文老師沒有睡午覺的習慣，
有時在外面跑了一天，
到了下午我都累得想打盹兒，
卻看不出他有絲毫的倦意。”
文乾剛自幼酷愛體育，游泳、體操都曾拿過成績，
尤愛自行車。
在快意馳騁中，
“不知老之將至”，
還會屢屢迸發出創作的靈感。
於是他樂此不疲，
自行車騎行成為了他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工作室每個人都配有一輛專業級賽車，
而文乾剛自己就擁有5輛，
公路、山地、賽場各具其用。
他最鍾愛的是那輛不足7公斤重的公路賽車。
帶著全工作室全體騎行70公里，
是他每週一次的例行“功課”，
已經堅持了三年之久。
開始時，工作室的很多人不願意跟著他遠行，
文乾剛就立言“不去不發工資”。
久了，眾人大多上了癮，日日盼著。
我們拍攝完成之後，
文乾剛全身披掛開始帶領他的團隊騎行出發了。
漫漫百多里，藍天白雲下，
這位77歲的老人，始終疾行在隊伍的最前面。
一如他在雕漆藝術創作中的表現——
他不是抱殘守缺的垂垂老者，
而是始終在艱辛的藝術探索之路上奮然前行的熱血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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