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如山:論戲劇之中州韻有統一語言之能力,宜竭力保存之

齊如山:論戲劇之中州韻有統一語言之能力,宜竭力保存之

齊如山與梅蘭芳、程硯秋、尚小云合影

 中國四千餘年以來自秦朝統一文字後,而語言總未統一,此為吾民族一大缺點。欲統一語言,以藉戲劇為最近,欲藉戲劇統一語言,尤以中州韻為事半功倍。中國戲劇,大致各省用各省之土語,如河北省老梆子、哈哈腔等,多河北土音,河南吼腔,多河南土音,山東土梆子,多山東省土音,山陝土梆子,多山陝土音,湖北之漢調,多湖北土音;上海之灘簧,多上海土音,以至四川,雲南等省,無不皆然,惟崑曲則用中州韻,何為中州韻?蓋禹貢之九州,豫州居中,與七州交界,故名中州,所謂中州韻者,蓋官音也。 

 皮黃雖來自湖北安徽,固在京乘崑曲之餘續,亦適用中州韻,故各省之戲劇只能行於本省本地,而皮黃行之頗廣。如甘肅山,陝,東三省,海參威,濟南,煙臺,開封,滬,杭,漢口,長沙,重慶,雲貴,福州,廣州等處,時有京腳前去演唱,觀者雖不能盡解,然亦可明其大概,此無他,中州韻之功也!由此觀之,戲劇之中州韻,不容忽視矣,國家不欲統一語言則已,果欲統一,則中州韻最為就近。前者有謀國家統一語言之組織,故發行注音字母,乃用京音。北京為帝都所在,以京音為主,固無不可,然此等見解,最為不廣。果爾,則現在又應用南京音矣,不如當初即用中州韻為宜,因以全國人民計之,懂中州韻之人。較懂京音者,多若干倍也,且法國國語,不以巴黎為主,德國國語,不以柏林為宗也。 

 再者各國統一語言戲劇亦有莫大之助力,前因小兒留學德國,託一德友照料,因款項拮据,曾與德友去信,請其不必使小兒常觀劇,當接回信,有欲學德國語言文字,非聽戲不為功,對於小孩所觀之劇,向來挑撿甚嚴,倘非非觀不可之劇,決不使觀,以崇節儉等語。是可知該國戲劇之情形矣。不第德國如此,各國無不如此,近來學界諸君,亦深知此種情形,故創白話劇,大約皆各地用各地之土音;有稍普通者,亦不過用京音則不如用多數人民公認之中州韻為省事!如此則中州韻,豈不宜保存乎。中州韻風行已久,何所謂保存?蓋亦有說:餘幼時曾聞老輩及劇界人云:當年唱戲,念中州韻字音,非常之講究,今則半多音不正矣,此三十年前語也。今則較當年又差多矣。如北京人唱崑腔,多帶北京土音,北方人帶北方土音,南方人多帶南方土音,各省皆然。甚至崑山人唱崑腔,亦多帶崑山土音,皆與當年之中州韻有別矣。 

 十餘年來,念音較正,以餘所知,常登臺者,劇界常推已故之李壽峰,學界當推溥西園。有人說崑腔既出崑山,則宜用崑山音,是大不然!如崑腔亦如南之灘簧,北之大鼓,以用本地音為公例則可,今既以用中州韻為公例,則應以中州韻為主,不宜稍為加雜崑山音矣。皮黃中各腳念音,較正者則頗多,而名腳唸錯音者亦不少,如張黑之淵源於梆子,故多北方土音。如不由得之得字念德美切。譚鑫培來自湖北,故多湖北土音,好字念陽平,娘字念上聲。龔雲甫因久居北京,故多北京土音,如探母之叫他進來之進字念近,六月雪中梳洗梳洗之洗字念喜等等。但時人對於張黑之得字,則頗攻擊,以為太俗,按此固不對,但不過北方音耳。亦如北曲夜奔中之顧不得忠和孝之得,一樣念法。有何甚可笑處?而對於龔雲甫則不甚挑眼;至對於譚鑫培之土音,則又崇拜,且又美其名曰湖北音,此不思甚矣!皮黃既以中州韻為主,則不宜用湖北音,若譚鑫培可用湖北音,則韓世昌之帶高陽音,又有何不可?

 尚有一小節,十餘年前,鑫培同蘭芳演汾河灣。鑫培要抄手吃,蘭芳不懂,隨問以何為抄手?鑫培答以就是餛飩,臺下有以蘭芳不懂為憾者,在鑫培於此玩笑戲中,用此二字,固不算大謬,然蘭芳不懂,則亦分所當然,蓋薛仁貴既非湖北人,中州韻又非湖北話,唱旦腳者,固無懂此二字之必要也。總之以上三人,皆有錯處,望劇界中人與觀劇者,時時留意改正之,使全國劇界,皆念成極完正之中州韻,則劇界之語言統一矣。劇界語言統一,則欲謀全國民眾語言統一,事半功倍矣。

(《戲劇叢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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