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林:读世界杯——将米卢变成“诸葛亮”

西子林:读世界杯——将米卢变成“诸葛亮”

图转

世界杯是一本书。

读书的人各有各的读法。

就如鲁迅评《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Y,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又如金圣叹和脂砚斋们所教,仔细读去,会发现其中隐藏的微言大义。更有草蛇灰线,一伏千里。

我读世界杯,看到了什么?

(上篇)1998,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学而优则仕,看而多则写。

从1998世界杯开始,我开始学着给本地的报纸写一点短评。那时候电脑刚买,还没有上网,所有对于世界杯的印象基本上都是从电视直播和报纸上获得的。

那一届的16强对决,虽然小有波澜,但人们心目中的强队都安然过关。于是我想像着在报纸上可能很快读到这样的文字——欧美足球新一轮的对抗,谁执牛耳?当然那是“传统”的对话,也是很“传统”型的文字。

但是我仔细地盯着那8支队的名字,长久地盯着,忽然发现一个秘密——

“不管喜不喜欢这些队,看一看8强对阵图,会发现很有趣的两个现象。其一,20年来的世界冠军队和欧洲冠军队尽在其中,具体如世界冠军巴西(1994)、德国(1990)、阿根廷(1986、1978)、意大利(1982),欧洲冠军德国(兼,1996、1980)、丹麦(1992)、荷兰(1988)、法国(1984)。考虑到法、丹的连续两届缺席世界杯,此次诸强能聚得这么齐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其二,8强对阵形势恰恰是世界冠军军团对阵挑战者军团,如意大利对法国,巴西对丹麦,阿根廷对荷兰,德国对克罗地亚。不知道有没有一两个挑战者能够奋勇出击,一举打破冠军军团对世界杯的垄断?”

(引自《西子林:风云际会八强赛》(1998/07/01))

后面的进程其实不是很重要了。但是依然有值得关注的信息。

8强赛后,我很快写下《冠军家族要添丁?》(1998/07/06):

“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挑战者与冠军兵团的对话以挑战者获得超乎预想的胜利而结束。4支老牌冠军队伍,意、阿、德落荒而逃,巴西队硕果仅存。半决赛4强中挑战军团占有3席(荷、法、克),这可是36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不知这是否预示着继阿根廷(1978)之后,会有第七个世界杯冠军家族的新成员诞生?

“……

“3个老冠军的出局为3个挑战者尤其是荷、法二队合围巴西队、冲击世界杯创造了奇佳的机会。历史上的荷兰队曾有过两次辉煌时期。在克鲁伊夫时代,两度与世界冠军失之交臂(后一次夺亚军时克氏本人未出席),三剑客时代则因内讧,战绩与实力更加不成正比。今天的荷兰队虽然实力稍逊,但在含而不露的希丁克的调教下,内讧的传统至少暂时已被摒弃。博格坎普的天才偶现和戴维斯不知疲倦的奔忙成为全队的动力之源,以低调形象出现和近来屡屡在最后关头发出夺命一刀则充分表现了队员们的韧性和成熟的心态。

“荷兰队4年前曾以2:4惜败于巴西队,后者如今的综合实力还是更强一些,发挥也更稳定,但罗纳尔多一直未达到最佳状态,贝贝托屡有斩获仍被队友及国人指责,队中的不和有愈演愈烈之势,卡福的因累计两张黄牌而停赛,也将影响扎加洛引以自豪的右路的攻击力。这当然是荷兰队的好消息。

“便是巴西队经过极可能两败俱伤的苦斗闯过荷兰人这一关,前面还挡着顽强的东道主——活力四射的法国队在此之前打败克罗地亚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普拉蒂尼时代曾是法国队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时期之一,但既生瑜,何生亮,马拉多纳在鲁梅尼格们的帮助下生生地从普拉蒂尼手中抢去了法国人同样垂涎已久的大力神杯。数年来,法国队如染沉疴,难臻化境,今次若不借东道之利,图个方便,以后恐永无出头之日。而遍观帐下众将,虽缺摧城拔寨之人,却不少能征惯跑之士,苦胜巴拉圭和力克意大利,极大地增强了法国人的意志力和自信心。以硬朗强力之师对细柔疲惫之旅,法国队实在很有机会。”

最终的事实是,法国队当地时间7月8日2:1击败克罗地亚,12日3:0轻取巴西,首捧世界杯。

(下篇)2001,将米卢变成“诸葛亮”

2000年,世界名帅米卢蒂诺维奇来中国上任。2001年1月19日,0:4,中国队于伊朗延续他们在热身赛中的败绩。可想而知,报纸上对于米卢的讨伐必将继续。身为一个喜发议论的球迷,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说点什么么?

坐在那儿边忙着别的活计,边思考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我想起一本书——《三国演义》,想起里面的一个角色——诸葛孔明。那可是俺家乡(湖北襄阳)的第一名人。写评论给本地人看,能将米卢与诸葛亮扯上点关系,效果肯定是8坏滴。

我于是就写了《米卢怎么样,想想诸葛亮》。开宗明义,之所以这样写,是因为——

“两人实在有很大的可比性。诸葛亮有隆中对策,‘三分’功业;米卢来华前则是四番挂帅,名满全球。

“赤壁大战前,照江东‘才俊’们的说法,刘豫州未得诸葛亮时尚是‘纵横寰宇,割据城池’,得了诸葛亮虽曾有火烧博望之功,紧接着却是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夏口;米卢今日的情形何其相似乃尔,虽有亚洲杯第三的一时之得意,接下来西游一趟,先在罗马城身中六剑,再在德黑兰净吞四弹,弄了个灰头土脸,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被人瞧不起之时,诸葛亮怎样说?‘寡不敌众,胜负乃其常事。昔高皇(刘邦)数败于项羽,而垓下一战成功,此非韩信之良谋乎?’其后果是一如所料,赤壁一战,曹军北还,孔明‘借’荆州,取西川,收汉中,刘豫州颠沛半世,成都城一朝称帝;以米卢之胸怀韬略,志向远大,一城一池之得失,区区几场热身赛之胜败,又何足道哉?”

结论是,“米卢且信不过,还能信得了谁?给米卢时间。”

米卢后来在十强赛上的成功且不用再提了。

但我大着胆子给米卢画上的“诸葛亮妆”并没有很快地让他卸掉。由于在出征外围赛前有网友做了一篇《出师表》,颇有名,在出征世界杯决赛圈前,我便“代”米卢写了一篇《后出师表》,发了发牢骚和怨气,摆了摆困难和不足——

“足协虑入场券难得,大业不荒废,故托臣以出征世界杯也。以足协之明,量臣之才,固知臣出征,才虽不弱而敌愈强也,然不出征,威名亦无。惟坐而待败,孰与出征?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

“十强赛遇中西亚虎狼,色厉内荏,乃有惊无险,一路和平;今队伍不胜当日,对手高出百倍,而欲手到擒来,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

“……

“韩国五征世界杯不下,十四战小组赛不胜,任用老金(正南)而老金无光,委任小车(范根)而小车倾覆。球迷每称太极虎为能,犹有此失;况国足新锐,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

“……

“夫难平者,事也。昔十强赛抽签于吉隆坡,当此时,西亚狼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国足坐擒阿(联酋)、乌(兹别克),西取阿(曼)、卡(塔尔),举兵五里河,强敌授首:此敌之失计,而国足功成也。然后再鼓而衰,三鼓而竭,热身缓缓,球员蹉跎;米卢无事,走穴连连,凡事如是,难可逆料。臣鞠躬尽瘁,赛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这实际上是在帮他找“台阶”,也想让球迷有个心理准备。与此同时写的《为什么神奇不会再现?——中国队世界杯前景分析》更直白一些,“此一时,彼一时。在自身、对手、环境各方面,今日之中国队与米卢曾经带过的另外几支队伍都已不可同日而语,加上备战的粗疏,中国队已很难让米卢继续他的神奇。”

“中国队并没有那样多的足以值得自豪的海外球员”;“在世界杯小组赛两个主要对手面前,中国队是绝对的弱旅”;“在米卢以前所带的队伍中,墨、美均是东道主,分组即占一定便宜。中国队没有这种便宜可占”;“更让人难以气顺的则是我们的备战。在哥斯达黎加队出征中北美金杯赛的时候,在土耳其队东征西讨的时候,我们的将帅在忙着拍广告、卖书、领奖和为队友开公司助兴”。“四五月间我们也算是打了几场热身赛,但对韩国分明是心照不宣的作戏,对泰国甚至还不如十强赛的激烈,埃因霍温是旅游兵团,真正的对抗只有对乌拉圭和对葡萄牙两场而已。剩下的便是闭门造车。如此热身,如此备战,怎指望在世界杯四冠王巴西和欧洲杯八强队伍土耳其身上讨到半分便宜。”

冲出外围赛后米卢曾言之凿凿地称,“不能因此故步自封,中国足球应该有新梦想”,但可惜这只是一句应景的虚张声势的话而已。

2002年6月14日,“GAME OVER”。我写下《米卢先生传》,算是一个球迷给他做的一个小结——

“米卢者,年五十有七,东欧之国塞尔维亚人氏也。性喜踢球,效力俱乐部近二十载。然功成名就,不在球员,却在教练。

“先生一生颠簸,纵横十余国,而能率五国大军挑战世界杯者,惟先生一人也。

“先生善谋略,有长策。每有出人意料之举,而结出人意料之果。初在辣椒之国墨西哥,率沉沦数年之墨军一举杀入八路强豪之列。其得意者尤在哥斯达黎加,凭一干初生之犊,借强力热身之效,捣毁苏格兰风笛,生擒北欧海盗,登堂入室,世人皆惊。先生之威名广布天下。

“又四年,受足球沙漠美利坚延请,待以上宾之礼。先生知恩图报,广纳在英良才,热身遍于五洲,于是战幕拉开,平中立之国,挑哥伦比亚,跃入第二战团。与足球盟主相逢,大战九十回合亦仅以一球负。沙漠变绿洲,自此始也。

“又四年,掌尼日利亚军团。尼国天才云集而内常生变,扯顺风旗则行云流水;遇杀手锏则溃不成军。战斗牛之士,斗士无光;会东欧之花,花容失色;时出线成定局,放水竟难免,遂窝囊败于南美苦旅巴拉圭之手;决战未临而士气已泄,逢丹麦红魔,伶俐过人,巧取豪夺,于是快刀斩乱麻,童话再演;大意失荆州,雄鹰折翅。

“孔子曰,食色性也,先生不能免俗。于是红颜有知己,行军有良伴。受访则有名记零距离,客串则有主持喜相逢,出征则棋后嘉勉,庆功则歌星相拥,但不知先生借星光生艳,亦或众星于先生处借光生辉也。

“公元二○○二年五六月间,先生平生之又一大作也,身背DVD,怀揣金六福,率华夏之勇士二十三员东征高丽,心比天高,奇招迭出,奈事非人力所能独为,遂三战皆败,身遭九创,打道回府,先生上梯之奇迹亦至此而终也。其后先生不知所踪。”

米卢和诸葛亮最后的努力都归于失败。但一个是力有不逮,包括国力和个人能力均是如此;另一个则是“快乐”过头,散漫太甚。因此已不是一回事了。

(西子林,本名刘清原,襄阳媒体人,网络体育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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