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同佑的大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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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刘同佑传记《透明火焰》正式出版,翻阅着墨香味十足的新书,再一次被刘同佑先生科技报国的精神所感染、所鼓舞,我从书橱中找出1991年出版的报告文学集《齐鲁雄风》,重温当年所写的《大跨越》,仍然被其中的事迹震撼到,现将旧文再次披露出来,让一同经历过那些峥嵘岁月的同事们,重新回顾一下曾经的过往……

——作者刘培国

刘同佑的大跨越

无论是世界的尽头,还是燃烧着火焰的城垣,都被他远远地越过。

——摘自卢克莱修的《原子论》

公元1990年9月,以国务院企业管理指导委员会、国家建筑材料工业局正式命名山东淄博平板玻璃厂国家二级企业为标志,那位在报告文学《他驾驭着火山》中以“有着哥伦布式蓬松卷曲水手头发和普希金式的睿智与激情”著称的主人公,淄博平板玻璃厂党委书记兼厂长、高级工程师刘同佑,才仿佛真的完成了一次辉煌的跨越。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出生于博山玻璃世家的刘同佑,亲自指挥调度着,在他的办公楼前广场上,高高矗起了一尊精雕细琢的汉白玉大型雕像——“女娲补天”。

刘同佑告诉人们——

这绝不是图腾

刘同佑还清晰地记得他的父亲带他去拜谒博山炉神庙的那个静静的早晨,他第一次知道炉行的保护神,原来是古代神话与传说中的女娲氏,那位炼五色石以补苍天的英雄女神。

但是当他面对香烟缭绕中的女神偶像时,却无论如何也虔诚不起来。足足荣耀了几个世纪的博山玻璃制造艺术怎么就会日渐衰败了呢?这都归咎于炉工火匠们不够虔诚吗?

这瞬间的追溯使刘同佑又一次想起他的爷爷,那个光绪年间中国第一家新法制造平板玻璃的企业博山玻璃公司庶务刘序舜,想起令他的爷爷激动不已而又痛心疾首的博山玻璃制造史。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博山地处鲁中山地,距齐国故都临淄百里,具有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其特殊的自然条件和地理环境,使博山在很早以前就有了玻璃的生产与开发。

《续修博山县志•实业志》记载,“邑以物产为外人艳称视为宝藏地不知邑之命脉煤也矿区划领十九客商大利所在邑人无与也……外则山也瘠土也通邑地不足两千顷赋不赢九千农产既不足供食于是窑冶琉璃等工业兴焉。”至于博山玻璃业迄于何时,《续修博山县志》曰:“是玻璃业之创造无可考。”1982年在博山大街发掘的大型玻璃窑群遗址证明,早在元代以前,博山就出现了具有两百人以上大规模的玻璃制造工厂,而且迄今为止,曾与刘氏大院相邻而居的清康熙三部尚书孙廷铨,考察了博山玻璃制造史后,所著《琉璃志》仍是我国最早、最系统的玻璃专著。

至明清两代,博山已是闻名遐迩的中国玻璃制造的中心,其制品行销之广,“北至燕南,南至百粤,东至朝鲜,西至河外”,方圆万里范围(孙廷铨《颜山杂记》)。无怪刘同佑的爷爷刘序舜要一心拯救日益颓废的博山传统玻璃工业。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刘序舜是我们家族中颇有一番雄心壮志的实业家,”刘同佑每每陈述爷爷的奋斗史时,总掩饰不住义愤填膺,“1904年官商合办的博山玻璃公司成立,刘序舜出任公司庶务,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百万两白银的巨资,就是因为清廷的腐败和官宦的无能而付之东流,他凭藉一腔实业救国之情,只身去到上海,创建了闸北玻璃厂。”

“我无意抱怨古人,而刘序舜也太不明白了,在整个封建专制帝国的丧钟已经铿然鸣响的时候,一个刘序舜又怎么能够挽狂澜于既倒呢?”所以在买办资本的排斥下,刘序舜被气得双目失明,返归故里。不几天,就抑郁而死。

就因为这刘序舜的悲剧,注定了刘同佑要经历毕生的心灵苦难,正像他自己所说,“这生命的炼狱,只有靠自己去逃脱,女娲也不是救世主。”

跨越蒸腾的火山

70年代末是共和国百废待兴的时节。为了给国内工艺美术行业产品配套,轻工业部工艺美术总公司,最初投资在山东省淄博市博山区建设了淄博平板玻璃厂。仅仅几个月前,人们还围着工棚下的八卦炉手操着空心吹筒,以手工方式吹制各种花瓶、花插、烟灰缸等玻璃料器,忽然之间,这些在制造玻璃器皿时十分灵巧的手,在一只只庞大的机器设备面前,变得笨拙和无所适从了。从手工作坊到机械化、自动化大工业生产的过度,使那些工人们手忙脚乱。淄博平板玻璃厂从1977年的破土兴建,进展缓慢,而项目匆忙点火,投产后又步履维艰,究其原因,无非是缺乏一位能统揽全局的专业技术人才。

人们从博山美术琉璃厂请出了在玻璃窑炉和玻璃工艺方面卓有建树的工程师刘同佑,来主持技术工作,然而在那种缺乏民主意识和崇拜长官意志的氛围里,在那种专家治厂余悸未消的形势下,一个单枪匹马的刘同佑,又实在左右不了企业的沉浮,所以淄博平板玻璃厂从1981年投产在不足三年的第一窑期中,全厂非但没有盈利,反而欠国家贷款700万元,全厂职工人均负债一万元。这个一向被社会讥诮为无底洞和填不满的穷坑的厂子,从此又戴上了万元户的冠冕。刘同佑不能无动于衷了,封建朝廷可以肆意挥霍掉上百万两白银,而我们花上国家几百万资金,却创造不出更多的财富,这岂不是一种典型的倒退抑或反动吗?这简单的类比使刘同佑汗颜。

现在,当刘同佑第一次走上台阶,面对屏息引首的全厂职工,以新任厂长的身份动员他的听众们,投入他将要主持的一项事关全厂命运的技改工程——以“窑炉全保温”为主的“三级有槽改四级无槽”工程时,他的内心充满激越和亢奋。他是毛遂自荐担任厂长职务的,他在多年的工作实践中深深体会到,一个专业技术人员,如果没有一定的权柄,就是杠杆没有支点,就是雄鹰没有翅膀,所以当他看到企业在亏损的边缘上苟延残喘的时候,他深深地为淄博平板玻璃厂的命运担忧着,他想到了那个玻璃世家的衰败,他的脑海里清晰地再现出他家后院那口十几米深的水井,那砌筑井壁的材料,既不是规矩的砖,也不是山城博山信手拈来的砂岩或石灰岩,而是几百只溶冶过玻璃的耐火材料圆缸,就是博山土话所说的硝罐。刘同佑想到那眼十分特别的水井,并不是为了欣赏其砌筑技术的高超,也不是自慰于刘氏家族从事玻璃制造的源远流长,他只是在做这样一个横向的对比,如果淄博平板玻璃厂几百万元的窑炉设备,也像他家水井里的硝罐一样,仅仅作为一种历史的遗存而面对后人,那我们就太可怜了。

刘同佑向着台下的人们挥挥手,开始了他布道式的即兴演说,“博山,光绪三十二年就有了平板玻璃公司,这个公司花了100万两银子,只熬了四年,现在还被人骂无能,同样,我们花上了700万,两年多的今天第一窑期结束,却再也点不起火来,我们同样要挨骂,这就叫遗臭万年,我们必须迈出属于自己的一步了,”稍一停顿,刘同佑接着说,“哪里是我们的圣地呢?我们的圣地就是窑炉全保温设计,这是一条节能降耗之路,一条朝圣真理的必由之路。”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又是窑炉全保温,难道除了越过这座蒸腾的火山,我们真的别无选择?

以“窑炉全保温”为主的“三改四”是对旧窑炉的技术改造工程,即把原来的三机有槽生产改为四机无槽生产,从成型工艺上消除制约产品质量的因素,同时首创窑炉全保温技术,降低能耗。淄博平板玻璃厂原有的不保温三级窑是国外本世纪初的产物,它能耗高,产量低,质量差,目前国内同类行业均准备关闭,这对淄博平板玻璃厂来说是挑战,也是机遇,若能充分利用本次冷修之机,来一番技术改造,达到前进两步的目的,就可以避免落后他人一步的危险,如果错过这一战机,把技术改造延迟到下一个窑期的三年之后进行,这个厂只能在竞争中倒闭。

刘同佑从1980年担任副厂长以来,昼思夜想这些问题,他利用出差的机会,到国内十几个同行业厂家和玻璃工业设计院做了调查,又根据本厂的能源、原料供应及运输能力和投资状况,做了反复的权衡,做出了“三改四”的初步方案,当然,这个方案并不是无可挑剔的,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问题都来影响刘同佑近乎痛苦的抉择,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窑炉全保温设计。窑炉全保温设计是对玻璃窑炉进行全部保温处理,使窑体表面散热少,热效率高,从而达到充分利用能源、降低消耗的目的,这项技术无疑是玻璃企业降低成本、提高效益的捷径,但问题是这一设计对耐火材料有十分苛刻的要求,这在国内国外早已开发应用的技术,在国内只因耐火材料不过关,而无人敢探手一试!

是咸阳城的轰动效应,使刘同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吗?

咸阳是刘同佑心灵里程中的一个闪烁的亮点。

1982年12月,全国玻璃窑炉节能会议在咸阳召开。经过几天的讨论酝酿,会议节能议题的指向,落到了窑炉全保温上,只有首创玻璃窑炉全保温设计,才能取得玻璃行业最佳的节能效果。

设计专家和高级工程技术人员面面相觑,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意念,把它们导入节能全保温这一令人难堪的怪圈之中,人们多么不愿意直面这个稔熟而又陌生的问题,原因是如果窑炉全保温失败,谁都无法设想它的后果,这后果如果在淄博平板玻璃厂不幸言中,那就是窑炉内1200吨1500多度的玻璃溶液,一瞬间如火山爆发,蔓延成一片火海,七层高的楼房,一千多名职工的生命,一千万人民币的财产被无情地吞噬。这时,几天前还觉得自惭形秽的刘同佑,此刻却被一种竞技前的兴奋激动着。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我们要搞全保温设计!”

刘同佑用他那道地的博山方言和坚毅的语调宣布了轰动咸阳城的爆炸性新闻。众多的专家们经过短暂的怀疑之后,终于被刘同佑一气呵成的诸如理论准备、科学依据、技术参数等侃侃而谈所折服、所感动,纷纷表示全力提供技术支持及一切帮助。

天降大任于斯人

刘同佑觉得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踏踏实实地躺在自己家的床上了,我哪能躺得起啊?他刚一抬腿,倏地,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右膝盖向全身扩散开来,这一阵剧痛复又使他混沌的思维明晰起来。一个礼拜之前,他在工地检查工作的时候,被一条电缆绊倒,摔成膝关节骨折。他强忍着想抬动一下他的病腿,但是一阵撕心的疼痛,使他一阵阵昏迷,朦胧之中,他仿佛超脱了困扰他全部身心的“全保温”、“三改四”,徜徉在往事的回忆里。

那是个充满理想的中学时代。物理课上,老师说超声波可以对多种反应产生催化作用,他想种子发芽也是一种反应,若经过超声波处理,种子一定能够提前发芽,他把自己的想法跟老师说了,大家一同做了实验,取得了明显的效果。事隔一年,报纸上报道某发达国家用超声波处理种子,使其提前11天发芽的消息,全班哗然。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他的思绪又越过时间的河床,来到微风鼓荡的60年代,在博山美术琉璃厂一隅那间十来平方米的破房子里,他啃着冷煎饼、喝着冷水,自学了《力学》《动力学》《流体力学》《热工学》以及《玻璃工艺》等课程,为厂里先后设计出了14座楼房和17台窑炉,其中有两座涉及到“全保温”。1967年,正是谁抓生产谁有罪的年月,刘同佑接受了建立玻璃拉管车间的设计任务,当时拉管炉都烧煤气,厂里还没有煤气炉,而新建一个要用几十万,能否用烧油代替呢?他设计了二次雾化柴油喷枪,一次试验成功,而这时厄运随成功接踵而至,一些以践踏良知陷害好人为能事的人,却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刘同佑推入大牢……

终于,刘同佑摆脱了那些灰色的梦魇,回到他牵肠挂肚的“三改四”上来。

方案批准以后,刘同佑可以坐下来搞设计了,他恢复了在博山美术琉璃厂搞设计时的老习惯,午饭后立即伏在图板上继续上午的工作,直到夜间12点才吃晚饭,有时为了几个数据,他要一直忙到天明。经他设计的图纸就要投入施工,好心的同志劝他请有关单位审核签字,刘同佑说我们要一次成功,就别想脱身之计。通往火山的路是那么崎岖不平,由于厂房限制,那大窑两侧与窑炉靠近的四根立柱,让刘同佑伤透了脑筋,如果淄博平板玻璃厂新火山爆发,除了窑炉自身的漏洞外,很有可能是要来自这四根立柱。为解决这一难题,他梦绕魂牵,惴惴不安,一个方案形成,接着又被否定。一天,他又来到四根立柱前,当他还沉浸在凝神思虑中时,他一百七八十斤重的身躯,已被路旁的电缆线绊倒摔得失去了知觉。

厂里用车把不断昏迷的刘同佑送到家里,人们随后便挤满了他狭窄的住处,房间里响起不断的叹气声。“是啊,这个决定淄博平板玻璃场命运的‘三改四’,从开始酝酿到付诸实施,经过了多少曲折艰难,真的要因为我耽误了大事吗?”刘同佑抚摸着肿得瓦罐一样的断腿,眼里噙满泪水。

受伤第八天,刘同佑再也不肯待在家里。窑炉工期每拖延一天,就给国家白白扔掉5万元。他强忍疼痛回到厂里,立即,他的办公室成了病房、设计室兼调度室,成了统帅全场行动的神经中枢。伤势稍有好转,他便拄了双拐下车间。望着厂长魁梧的背影,人们被深深地感动着:刘厂长,“三改四”若真是一座火山,你也能漂亮地跨过去!

1984年5月,淄博平板玻璃厂四级无槽引上全保温窑炉全面竣工。点火在即,全国各玻璃设计院研究院、骨干企业的专家被邀来对工程做最后的鉴定,与会专家听取了刘同佑八个小时洋洋洒洒、精辟入理的阐释,考察了现场,发出了共同的赞叹:一个伟大的创举!采用的十项新技术中窑炉全保温、厢型蓄热室、插入式小炉等三项成果系全国首创,窑体结构改造、扁平喷枪、窑炉双信号控制、风冷控温等七项成果系全省首创。可是青岛的一位同志说,河南焦作的锆英石砖不过关,我们使用过,不到高温就爆裂剥落。

一瓢冷水当头浇来,我们就是在关键部位使用了它!刘同佑的脸变了颜色,这维系七八百人、耗资400万元、日夜为之呕心沥血的工程,就这样功亏一篑了吗?几百双眼睛盯着刘同佑,时间凝固了,空气凝滞了,伤尚未痊愈的刘同佑拄着双拐来回地踱步,伤痛和焦虑集于一身,汗水不住地流淌。窑炉施工队负责人韩发才被大伙簇拥着推门而入:“厂长,点火吧!出了问题,我替你蹲大狱!”刘同佑闻声,一把攥住老韩的手:“发才呀!”他下达了新的指令,立即去山东耐火材料厂,对锆英石砖进行应用性加温实验,结果全部合格,青岛事故别有它因,准备点火!

刘同佑下达了第二道指令。

通红的炉火燃起来了,那带着呼啸的炉火,表现出十足的人情味,1984年6月投产,当年盈利20万元,1985年创利税240万元,仅吨玻璃液耗重油就由全保温前的385公斤下降到了200公斤,全保温窑炉发挥出了巨大的经济效益。窑炉全保温技术的巨大成功,震惊了国内建材窑炉界,淄博平板玻璃厂瞬间成为新闻焦点。刘同佑因此被中华全国总工会授予“全国技术革新能手”和“五一”劳动奖章。

当人们以崇敬的目光祝贺他的成就时,他表现得自信而有理智,值得高兴的不仅是我们创造了多少效益,获得了多少荣誉,而是全厂职工在生产中,已学会自觉实践科技进步,从而有可能出色地完成一次有史以来所没有过的大跨越,并且初战告捷,然而这跨越远不是终结。

在价值规律的晃板上

平板玻璃,无槽引上四机窑,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对某些国营企业来说可以经营自如,但对于集体所有制的中型企业淄博平板玻璃厂来说,即使拥有国内领先的全保温四机窑,也绝不是穆斯林之于麦加,真正的圣地圣城何在?刘同佑在沉思着。

1986年以后,经济体制改革不断深化,国家对集体企业的原、燃料供应计划比例进一步压缩,平板玻璃市场趋于饱和,原、燃料价格不断上涨,淄博平板玻璃厂一进入市场竞争的角逐,就被推到了价值规律的晃板上,而这时正是1987年窑炉冷修在即。

刘同佑办公室的灯光又到了彻夜不熄的时候。

经过了一番斟酌之后,刘同佑想,几年来的技术改造,锻炼出一大批技术专业人才,企业的技术素质确实大有提高,但同时在企业管理方面也存在不少薄弱环节,他正在酝酿着一个全面提高管理素质的振兴计划。

如果像“三改四”时一样,整个技改工程庞大体系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张图纸,都要我这个厂长兼总工程师亲自绘制处理,岂不是造成更大的浪费?据说某权威设计院用280万美元购买了美国匹斯堡平板玻璃的核心技术,可谓深得无槽生产之诀窍,如果我们全面委托他们设计,可算是两全其美的乐事。

1986年9月,刘同佑千里迢迢来到设计院,与院长展开了一场温文尔雅的讨价还价,“感谢贵院能为我们承担全面设计,但三个条件我们难以接受,”刘同佑说,“一是炸掉旧厂房。我们只能因陋就简,要重建排场阔气的厂房,我们还没有财力。二是设计图纸半年后交付,我们实在等不起。三是36万元的图纸设计费,这价格是不是过于昂贵了?是否能寻找另一种方式?”刘同佑见院长一步不让,试图绕个弯子试试,比如请设计院派设计人员到场,根据现场勘查的情况进行设计,“那么由我们全权设计,然后报设计院专家门审核……”

刘同佑终于退避三舍。

他回厂后立即组织工程技术人员,根据需要重新做了分工,闭门谢客三个月,在1986年12月,拿出了对四级无槽窑炉进行改造的设计图纸。在这次改造中,刘同佑开发应用了原料计算机自动配料系统、窑炉工业电视监控系统等14项国内先进技术,这些技术的顺利实施,无疑为淄博平板玻璃厂带来又一次大的科技进步,但在刘同佑最后一次审视他的如意设计时,一个问题在困扰着他:这次改造前后是平板玻璃市场竞争最激烈的时期,各种原、燃料价格又大幅度上涨,仍旧保持四机规模是否稳妥呢?他立即组织审计、技术、核算人员展开专题论证,经过27天夜以继日的查证,于1987年1月3号得出这样一个数据:平板玻璃四机窑每重量箱成本27.31元,月产量以5万重量箱计算,总成本为136万多元,即使改造后的四机窑月产达到5万重量箱,按照1986年平板玻璃的平均售价,每重量箱只有二分钱的利润,问题是在整个上窑期的三年中,平均月产量仅为4万重量箱,考虑到新四机窑的先进因素,月产能否达到5万重量箱呢?而且这次窑炉改造为出薄板,把2.8米板宽改为2.2米,减少了引上量,据计算日总引上量1890重量箱,成品率75%计,成品是1417重量箱,月产量是42510重量箱,这样的话每天亏损0.83万元,月亏损额24至25万元!

这个火不能点!

必须加大窑炉溶化部面积,改四机生产为六机生产。

在生产管理委员会扩大会议上,当人们的讨论逐渐靠近实质的时候,刘同佑亮出了他的底牌,六机生产有过先例吗?无槽引上扩大为六机是否太冒险了?在短暂的疑虑和犹豫之后,人们在整个工程的各个细枝末节上,向着同一目标进发了。

不到半年时间,淄博平板玻璃厂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了投资585万的四机改六机技术改造工程,首创了全国第一座无槽引上工艺六机窑,在两年多的生产中,经济效益逐年上升,累计生产平板玻璃204万重量箱,创产值8706万元,利税1299万元,窑炉的单位能耗有三机窑的35公斤下降到19公斤,企业综合经济效益由四机窑时的国内同工艺同规模厂家倒数第二,跃居正数第一。与此相映成趣也是令人焦急的是,分别投资3000万、全部委托设计院规范设计的青岛、东海、宿迁、当阳等玻璃厂倒陷入了大面积亏损的泥淖,湖北当阳、江苏连云港等玻璃厂纷纷慕名前来取经,称赞淄博平板玻璃厂是美国匹斯堡技术的成功移植者。

刘同佑因而获得了许多机会,成为专家学者们的座上客。

刘同佑的大跨越

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早在1984年,他就在烟台向全省同行业介绍过他的“三改四”,时隔五年之后,他来到蚌埠,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玻璃开发中心之邀,为云集安徽的国内外学者讲他的窑炉全保温。1990年7月,他又受国家建材局之邀,作为六名专家之一,在中国平板玻璃生产基地秦皇岛为全国的平板玻璃行家们讲“四改六”等等。

“我有一个愿望,”刘同佑说,“如果还有下一次机会,我最好不要再讲什么全保温了,我们改革开放,应当打开国门,引进吸收一切有益于我们进步的事物,但绝不能以丧失我们民族的智慧和才能为代价,我们的设计是土气了点,但总是成功的,就是因为我们这些设计者最了解中国的生产组织,中国的原、燃料供应状况,最了解中国企业的职工素质,因而做出的设计就最适合中国的国情,武汉花5000万人民币,引进了标准的美国匹斯堡模式,两年时间赔进了半个厂,原因就是忽略了中国的国情。”

刘同佑的思想基础,深深地扎根于民族文化的土壤之中,这决定了他务实精神与崇高追求的有机统一,这种统一使得刘同佑领导的淄博平板玻璃厂,在价值规律的晃板上左右逢源,在“四改六”取得成功,稳固了平板玻璃这一经济台柱之后,短短一两年时间,又相继开发了玻璃马赛克、钢化玻璃、冰花玻璃、玻璃马赛克壁画等二十几个新品种,使企业形成了以平板玻璃为主体的玻璃系列产品综合企业。

1986年引进意大利成套玻璃马赛克生产线之后,刘同佑立即着手对引进技术进行消化吸收和提高工作,一条生产线变成了六条生产线,既保留了世界先进技术的核心部分,又融汇了博山传统工艺中乳浊玻璃、颜色玻璃的生产技艺,设计出了高效节能的国内第一台双机窑,填补了我国玻璃马赛克技术的一项空白,这些创造不仅使产品质量达到国际标准,其产品品种也由原来的87个增加到12个系列两百多个,从而引起国内装饰艺术界的极大关注,一幅幅色彩艳丽、构图优美的大型壁画和五光十色的镶嵌挂屏飞向四面八方,在1990年全国建材及装饰装潢产品展评会上,淄博平板玻璃厂的金晶玻璃马赛克系列产品获得最高荣誉“金马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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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选自《透明火焰》

面对飞速的企业进步,刘同佑思绪万千,“淄博平板玻璃厂在短短十年间迈出几大步,五、六年间接连进行三次重大技术改造,开发了十几种新产品,形成了年产值5000万元的规模,经济效益扶摇直上,而且奠定了在全国同工艺厂家技术领先的地位,我们靠的是对科学精神的笃诚,靠的是对科技进步战略的坚定,靠的是干部信念的统一和艰苦奋斗的精神。”

这固然是正确的,但刘同佑把职工科技业绩中属于自己的一份省略了,五、六年来,他没有休过一个完整的星期天,他为企业节省的设计费用上百万,而从未领取一分钱的设计费,他如此忘我地耕耘着,在这块热土上播种着希望,实践着更加恢弘的使命。

这是刘同佑的跨越如此倜傥、如此潇洒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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