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大人
01
這兩年，褚時健在公眾視野裡的曝光度不低。
他是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最具爭議的財經人物。對於我們這個時代來說，褚時健的存在，不僅僅是一個傳奇企業家，他更是一面旗幟，一種精神信仰。
他曾經站得有多高，跌落時就有多狠。獲得了多大榮譽，就受了多大苦難。
什麼是傳奇？
巴頓將軍說，“衡量一個人成功的標準，不是看這個人站在頂峰的時候，而是看他從頂峰跌落谷底之後的反彈力。”
相比那些順風順水的幸運兒，我們更敬佩那些跌落懸崖還能重立山巔的強者，他們才是這個時代最可敬的英雄。譬如東山再起的史玉柱，度盡餘波的陳久霖，還有就是我們的褚老爺子。
一個偉大的人格，可以在他身上克服時代的侷限性。
1928年，褚時健出生在雲南玉溪，他是家中長子，下面還有五個弟妹。
父親常年在外跑運輸，家裡生活還算富足。家中事務由母親打理，在他眼中，母親雖然瘦小，卻有著水一般的堅韌。
褚時健15歲那年，父親不幸被日機炸死。於是，他輟學接過家中酒坊，釀酒的一切工序他都很熟，每天工作18小時，常常忙到日暮月升。
晚年的褚老，仍津津樂道一件事：別人家三斤苞谷烤一斤酒，我兩斤半就可以，還比他們質量好。
肯捉摸，善思考，這樣的習慣伴隨褚老一生。
02
母親是個傳統婦女典範，話不多卻用行動告訴他：事情要怎麼做，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母親對他的影響深遠。
一年後，母親堅持讓褚時健繼續上學。遍嘗生活疾苦的他，異常刻苦，成績總是第一，著名學者聞一多就是他的高中老師。
在那個山河破碎的時代，人的命運無從把握。兩個弟弟病死，另一個弟弟和他感情篤深的堂兄褚世俊犧牲在戰場，一生堅強的母親也因病去世。
最艱難的時候，他有過一天只吃一頓飯的經歷。面對苦難，他說：“很年輕時就知道，把每一天安排好，就是對人生負責任，想的太多，沒有任何意義。”
27歲時，褚時健與馬靜芬結婚。這是一個賢惠又堅強的女人，性格像極了婆婆。褚世健一天到晚忙工作上的事，家裡一切大小事都由妻子料理妥當。
36歲，褚時健被調到了糖廠當救火隊長。當時糖廠虧損嚴重，每年需補貼20萬元。
他到任後，瞭解清楚狀況，提出“降低成本，改造技術，控制原材料，提升質量”的措施。一年後，糖廠就扭虧為盈，純利潤8萬，每年呈爆炸性增長。
文革期間，廠裡各種批鬥，他選擇靠邊站，只管生產，不管革命。
但他也未能倖免，被打成右派，帶著妻兒下農場參加改造。因批判“四人幫”禍國殃民，被迫入獄。
03
從打成右派到出獄平反，褚時健一生中精力旺盛的20年就此蹉跎。等到51歲接手瀕臨倒閉的玉溪捲菸廠，他心慼慼然，但仍幹勁十足，他是大器晚成的代表。
一上任，他就拿出當年治理糖廠的一套思路，一手控制了產、供、銷三個環節，並狠抓產品質量。
到90年代，他已經“把一個地方小菸廠做成了亞洲第一，世界第五的菸草帝國——紅塔山集團”。國內外慕名而來的學習者，數以萬計。
18年中，褚時健為國家創造了991億稅收，加上紅塔山品牌價值400多億，他為國家貢獻的利稅至少有1400億。
各種榮譽紛至沓來，全國優秀企業家，十大改革風雲人物等。或許是他太過有名，連老天都嫉妒他的聲譽，應了那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1995年，一封來自河南的舉報信終結了這個造夢神話，之後妻子和女兒被河南警方帶走，不堪折磨的女兒在獄中自殺。
當褚時健聽到這個晴天霹靂，這個從不落淚的漢子，當即失聲痛哭。一次次語無倫次地哽咽：“我對不起我姑娘，要聽你的話，早點退休，就不會…”
律師馬軍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年的中秋節，偌大煙廠空空蕩蕩，人們都在歡度佳節。
只有褚老蜷縮在沙發裡，蓋著一套毛毯看電視，一片茫然，怎一個“悲”字了得。
04
該來的都會來，禍福無常。他以為自己一直足夠剋制，卻在臨離開時，一失足墜下懸崖。
隨後，褚時健被控貪汙公款300萬元。律師馬軍的辯護詞裡有幾句話：
18年間他為國家交稅991億，自己的合法收入總額僅為80多萬元，不到十萬分之一，還不及影星一個廣告代言。
許多人為之動容，但法不容情，他被判無期徒刑，他的一案也直接加速了朱鎔基總理改革國企領導人的薪資。
在獄中，探監人員絡繹不絕，好多人走時悄悄留點錢給他。後因病保外就醫，又不斷獲得減刑，2004年獲得假釋。
有意思的是，他離開監獄後開了賬戶，那些探監人員給他的就醫錢多達幾百萬。
吳曉波這樣總結：
“褚時健現象”是一面鏡子，照得見轉型時期的中國商業界在法制觀念和價值評判上的模糊、矛盾與迷茫。
05
任何殺不了我的，只會讓我更強。
這個歷經滄桑的75歲老人，仍然以頑強的生命力在哀牢山二次創業，承包了2400畝荒山種橙子。
2003年，當王石以朝聖者的心情見到褚老時，在炎炎烈日下，昔日這個菸草大王穿著白色汗衫，蹲在地上跟水管工砍價，這一幕讓他震撼。
王石感慨說，橙子掛果要6年，他那時已經75歲了。我當時在想，如果我遇到他那樣的挫折，我一定不會像他那樣勇敢，早就躲到那個島上去了。
歷史總是喜歡開玩笑，如果王石知道萬科在12年後遭遇空前危機，不知道作何感想？
2012年，“褚橙”進京，一炮而紅。那一年，一橙難求，人們吃的不是橙子，是一種精神。
人們所不知道的是，剛上山那會，褚老每天熬夜研究各種果樹種植的書，親自掌握嫁接技術、施肥、打藥，尋找水源。每一步都認認真真，褚老是用生命在種橙子啊！
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
06
現在年輕人有種浮躁的心態，總想“一夜暴富”，不能承受短期內沒有回報的事情。褚老說，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有一顆敬畏心。
除了王石之外，柳傳志、潘石屹、劉強東、任正非、寧高寧等人都對褚老崇拜不已。
褚老之所以受這麼多企業家的尊敬，就在於他是中國企業家精神的典範，面對挑戰和挫折越戰越勇，受得了委屈，耐得了寂寞。
今年褚老90生日那天，終於把接班人難題解決，交棒給55歲的兒子褚一斌，他頓感一身輕鬆。
褚老在《褚時健傳》推薦序裡說，我不希望別人在說起我時有多少褒獎，我只希望他們說上這麼一句：
“褚時健這個人，還是做了一些事。”褚老說，他去世後，希望墓碑上就寫五個字：褚時健，屬牛。
褚老90載風雨歲月，用這句話來詮釋再好不過：人是不可以打敗的，你可以把一個人消滅，但你就是打不敗他。
褚時健註定是影響歷史的人，所以有關他的一切，都將在後世的研究中變得清晰、厚重。
上帝給了他一手爛牌，他卻打出了滿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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