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命无运”,曹雪芹在借香菱说自己吗

“有命无运”,曹雪芹在借香菱说自己吗

香菱是《红楼梦》中可以说是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作者给她起名甄英莲,可以说是对她寄予了无限的同情和怜惜。

我们且先来看看英莲的出身,然来谈所谓的命和运。

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这阊门外有个十里街,街内有个仁清巷,巷内有个古庙,因地方窄狭,人皆呼作葫芦庙。庙旁住着一家乡宦,姓甄,名费,字士隐。嫡妻封氏,情性贤淑,深明礼义。家中虽不甚富贵,然本地便也推他为望族了。因这甄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倒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唤作英莲,年方三岁。

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岂不思想,因此昼夜啼哭,几乎不曾寻死。看看的一月,士隐先就得了一病,当时封氏孺人也因思女构疾。

“有命无运”,曹雪芹在借香菱说自己吗

江南,本来就是个好地方,姑苏的阊门又是一二等的富贵之地,甄家是本地的望族,甄士隐是神仙般一流的人品,只生得英莲一个女儿,又是夫妻爱若珍宝!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换作是别人,大家一定会感慨她好命。可是,作者笔峰一转,对英莲给出了八个字:“有命无运,累用爹娘。”

只见从那边来了一僧一道:那僧则癞头跣脚,那道则跛足蓬头,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及至到了他门前,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

我时常在想,命运究竟是什么东西?比如说这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看到甄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好奇怪。为什么那僧要哭?凭白无故看到这样怪异的人,应该是英莲这样的小孩子哭才对啊,小孩子看到一对怪物,吓得怕,哭是很正常的事。可是,英莲没哭,僧却哭了,这也太奇怪了。这神仙一般的跛足道人已经通过他们非凡的眼光看到了英莲将来凄惨的命运。而我们普通人是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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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红楼梦》中的另外一位女子,作者用力着笔的主人公黛玉,也是走的这条路。某种程度上,她的命比香菱还要好,除了香菱拥有的那些之外,她的出身比香菱高贵,同样父母也视她若珍宝。可是,运偏偏安排她在六岁上没了娘,到了十岁左右又没了爹,她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儿。一下子从父母的掌上明珠跌落到寄人篱下的生活。她有病,不能见外人,偏偏自己的亲人一个人离去,她只能跟一群外人一起生活。

推而广之,《红楼梦》里所有的姑娘,几乎不都是“有命无运”的不幸人吗?宝钗、湘云、妙玉……谁不是?

现在我们谈及命运二字的时候都将其合在一起说了,但是,细究起来,命和运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东西。命,是天生注定给你的那部分,它注定了你的出身,而运,则是人生后来的遭际。所以,那僧说英莲“有命无运”,说得非常对,英莲出身挺不错,只是她后来的人生遭际太悲惨了点。

其实,这“有命无运”几个字,也一样可以用在黛玉身上。

“有命无运”,曹雪芹在借香菱说自己吗

作者在写黛玉和香菱的时候,是不是也一直在感怀自己的身世?身为掌权江宁织造六十多年的富贵之家的传人,曹雪芹显然也是属于有好命的,他从小经历过的繁华富贵可能别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我们只能通过曹公的文字一窥究竟。然后,忽然有一天这个家败落了,他们失去了从前所有的一切,被没收财产,被发配,被卖身为奴,这时候,“运”像一双强大的看不见的黑手在操纵着这个府里所有人的现在和将来。

“有命无运,累用爹娘。”与其是在说甄英莲,不如说是作者在说自己,说他身边那些跟他同样遭际的人。身陷在那样漩涡里,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人生还会遇到什么样的事,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却无法改变自己,像英莲那样可怜可叹,无所适从。

“有命无运”,曹雪芹在借香菱说自己吗

所以,在“金陵十二钗副册”中,点出来的人物只有英莲这一位,这个命里在天堂、运却让她掉进地狱的女子,可能恰恰是最能代表作者的心思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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