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要回家一次,风雨无阻

每年都要回家一次,风雨无阻

到中文系报到的第一天,四人掏出身份证,摆在桌上,于是寝室里便有了“长幼次序”。他们的青春,也从这里开始迅速地拔节成长。

老大,福建闽南人,吼着走调的《爱拼才会赢》,说着带有海腥味的普通话。老大酷爱摇滚,心里装着一个美丽的音乐梦想,有事没事挎着一把破木吉他,在宿舍里歇斯底里。于是,他们的宿舍门总被隔壁同学踢得嘣嘣作响。

老二,山西人,酒量超群,豪气冲天,身材魁梧,不怒自威。老二家有的是钱,从小到大就不知道啥叫缺钱。当然,虽说老二是富家公子,但也不是那种为富不仁的土财主模样,倒常周济各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兄弟们。

老三,四川人,家里兄弟姐妹多,家境不是很好。老三学习成绩很好,中学六年从未跟家里要过一分钱生活费,都是靠着奖学金读完的。因为家境的原因,老三有点害怕老二,很少主动跟老二说话。老三早出晚归,四年来一直奔走在勤工俭学的路上。

老四,浙江人,温文尔雅,内心细腻,喜欢文学,尤其喜欢写诗。文人多清高,有一次,老四在省报上发表了一首长诗,收到20元钱的稿费单。老四用两个手指捏着稿费单,点起火烧了。众人愕然,他说,丢不起那人,众人爆笑。

军训还没结束,老二就盯上了音乐系的一个妹子。每天晚上一回宿舍,老二总抢着第一个洗澡,洗完澡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手捧鲜花,趾高气昂地走向音乐系女生宿舍楼,引得路上纷纷侧目。

后来,妹子终于在宿舍楼下接见了老二,妹子抱了抱老二,梨花带雨地说着什么,然后转身走了,连鲜花也没接。老二怒不可遏地把鲜花摔在地上,霜打的茄子似的回到宿舍。

老二抱着每一个人哭,哭得稀里哗啦。老三从没见过这阵势,直接吓傻了。老四说,算了,这妹子有眼不识王老五,让她后悔去吧!老大说,得了,别哭了,花花草草有的是,何必在这棵树上吊死,美好的大学生活还没开始,美丽的妹子还在后面呢!

每年都要回家一次,风雨无阻

老二抹了抹眼泪,吼道,你们懂个屁啊!我跟那妹子是同学,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去年哥们高考失利,她考到咱学校了。哥们回去复读的,使出吃奶的劲儿才考进来,可她竟然说她有男朋友了。

众人傻眼了,争先恐后上前给老二擦泪,老二哭得更大声了。那一夜,寝室一直亮着灯,四人瞪着眼睛看天亮,一句话也没说。

大一下学期,老大向系里申请弄一个音乐社团。辅导员说,搞社团有资金、场地和人员限制,达不到条件不准成立。于是,老大勒紧裤腰带,省下伙食费,省下买手机的钱,攒了两个月,又求老二借了2000块钱,终于凑齐了首批启动资金,也在校外租了一个小小的排练场地。

可是,除了老大,系里根本就没几个人玩摇滚,老大又死乞白赖地拉着3个舍友加入,众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老大见状,非要绝食,以死相逼,无奈之下,众人不得不勉强答应加入。

摇滚乐队轰轰烈烈地成立了,老大忙里忙外,招社员,办讲座,搞演出,写词谱曲,不亦乐乎。老三忙,排练时经常缺席,即使来了也是心不在焉;老二根本没有音乐细胞,五音不全,不懂崔健,不懂黑豹乐队,不懂唐朝乐队,甚至不懂披头士乐队、老鹰乐队和滚石乐队了;老四要给老大写歌词,老大嫌他酸腐,老四说他不懂艺术,两人隔三差五地剑拔弩张。

毫无疑问,三人再也不去老大的排练场了。老大扛着吉他,一脚踢开宿舍门,把吉他狠狠摔在地上,然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三人面面相觑,逃出了宿舍,随即身后传来凄厉刺耳的鬼哭狼嚎,三人直跑到宿舍楼下,方才捂着肚子,笑成一团。

年级只有12个男生,大伙搞了个4人篮球赛,3个宿舍轮流对垒。老四身子骨弱,不爱运动,连篮球规则都不甚了解。当老四又一次抱着球奔跑的时候,忍无可忍的老二在他屁股后面狠狠地踹了一脚,老大也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气。老四委屈极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惹得对手哈哈大笑。

老四默念规则,咬着牙再次上场,却又不小心踩了对方中锋一脚。对方中锋一手抱着篮球,一手握拳重重地捶在老四胸前,老四一个踉跄,跌落在地。红了眼的老二,像只饿虎一样,怒吼着扑向了对方中锋。老三冲上去抱住对方中锋的大腿,老大勒住了那小子的头,老二揍了个痛快,对方另外三人谁也不敢上前。

老二说,老四是我们兄弟,我们能欺负,你小子就是不能动他一个手指头。这次,老四没能忍住,坐在球场上,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

老二玩游戏,荒废了学业,一学期下来连科任老师叫啥都不知道。老三人好,啥忙都肯忙,最多的时候,曾一堂课下来帮着六名男生点名。久而久之,老三竟学得一口南腔北调,字正腔圆,甚是滑稽。老二要老三考试时给他传纸条,老三低声拒绝,老二怒目圆瞪,火冒三丈,说他不够仗义,不讲兄弟情面。

老三连夜给老二划出重点,又为他找出历年的考题,还把自己认为可能会考的知识点圈出来。看着老三熬红的双眼,老二大骂,傻不傻啊你,挂科可以补考,熬夜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老三裂开嘴,难为情地笑了笑。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时间不紧不慢地流着。4年青春,就在这样的疼痛和欢笑中变成了回忆。毕业,无法阻挡地来到了眼前,校园里每天都在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难舍别离。

每年都要回家一次,风雨无阻

吃过散伙饭之后,四人回到宿舍,各自默不作声地收拾行李。他们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给即将成为宿舍新主人的学弟留了一句话。

老大写道:大学4年,怎么矫情怎么过,因为多年后的你们一定会怀念此时此刻的光阴。老二的字潇洒飘逸:做一件让你能铭记一生的事情,方才对得起四年时光,方才对得起你的同窗。老三写得很朴实:好好学习,好好过日子。老四是诗人,写出的东西怪怪的,看得人毛骨悚然:这是一座遗址,埋葬了4个人的灵魂,放出去4具行尸走肉。

宿舍门被重重地关上那一刻,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段人生即将起航。他们选择同一时间离开,就是不想扔下任何一个人。他们在车站安检处挥了挥手,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容,可一转身,早已泪水滂沱。无声的哭泣,总是让人断肠,离别在这样的季节里,阳光变得更加毒辣。

老大考上了公务员,成了老家县城的一名警察;老二回老家子承父业,当起了少东家;老三在重庆当老师,成了孩子王;老四考研,继续深造,他说他想写一部经天纬地的作品。

现实残忍地拉开了四人的距离,时光也企图冲淡他们共同的记忆。于是,他们决定每年都要聚首一次,风雨无阻。他们说,想再一起听听青春拔节成长的声音,那是这个世界上最悦耳的声音,悠长悠长,来自天籁。

— END —

出自《故事林》杂志

2015年2月下半月刊

栏目:寻纪

原文标题:《青春,拔节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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