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先生九十年前與三門峽結下的不解之緣

1924年夏,豫西靈寶的黃河邊,一望無際的棗林,圓溜溜的棗子綴滿了枝葉。這時,從碼頭邊走來了一行人.其中有位身著長衫的清瘦男子,他留著濃濃的一字鬍鬚,牙齒焦黃,面容滄桑,但精神矍鑠。一看到棗林,他就情不自禁地發出感嘆:“靈寶號稱桃林,今天來到這裡,不見一棵桃樹,卻只見大棗累累。”

這位著長衫的先生就是魯迅。此行應邀前去西安講學,途經這裡。後來,他的好友曹靖華曾給他郵寄了一些靈寶大棗,隨後收到先生回信:“靈寶大棗品質極佳,為南中所無法購得。”對於靈寶棗子,曹靖華也曾吟詩讚曰:“頑猴探頭樹枝間,蟠桃哪有靈棗鮮。”

魯迅先生九十年前與三門峽結下的不解之緣

靈寶大棗生長在黃河沙地,個大色豔,肉厚味甜,在古代就是皇室貢品。1934年,靈寶大棗就曾作為河南名產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獲得金獎,走向世界。

如今,在靈寶,每每向外人介紹特產大棗,大家就不能不提到魯迅。魯迅先生當年肯定不會想到,自己的無意點贊,卻成了靈寶大棗的形象代言。他曾在文章中寫道:“我家院子裡有兩棵樹,一棵是棗樹,另一棵還是棗樹。”在靈寶人的記憶裡,棗樹這一文化符號,則是充滿著鄉情與美好。

魯迅先生為什麼要去西安講學?原來,在北京教育部供職的魯迅,很讚賞陳鴻的《長恨歌傳》,自己也想創作一部大型歷史劇《楊貴妃》。1924年,西北大學邀請他赴陝講學,想到正好藉此機會到西安看看,蒐集材料,他便欣然應允。

一路上,魯迅先生興致勃勃,到了靈寶,他禁不住讚美:“真不愧是美人出生的地方!”後來到了西安,一看到城市蕭條破敗,盛唐繁華早已不再,先生大失所望。從此他就沒再提《楊貴妃》劇本的事了。

那個時候,交通極不方便,隴海鐵路也只修到陝州。魯迅先生一行先是從北京坐火車到陝州東的觀音堂鎮下車,然後,他們又坐船逆流而上到靈寶,再到潼關,最後坐汽車到臨潼、西安。

魯迅先生九十年前與三門峽結下的不解之緣

途中還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到陝州時,正好趕到晚上,他們一行就住在陝州南關的“耀武大旅社”,這短暫的停留,沒有給魯迅先生留下好的印象。第二天清早,成群的蒼蠅便嗡嗡飛進房內,吵得讓人不得安寧。魯迅先生就對同行的孫伏園開玩笑說:“《毛詩·齊風》中有‘匪雞則鳴,蒼蠅之聲’,於今朝驗矣!”話一落,兩人相視哈哈大笑了起來。

前往陝州去迎接魯迅一行的是陝西省長公署秘書張辛南。張辛南和他們一起坐著輪船,前往潼關。沒想到,到了晚上,天公不作美,正好遇上了暴風雨。張辛南後來回憶道,那整個晚上,他都提心吊膽,“時時出倉探望情況”,結果幾次都被船主呵斥了回去。之後船主才告訴他,在黃河上划船的人都比較講究,怕不停地出艙探看,會驚怒龍王。昨天晚上,風雨太大,有段時間船隻退不進,一直往後倒,差不多退行了十餘里,幸好沒退到鬼門關。原來,在陝州附近的黃河中,有座砥柱山,將河道分為人門、鬼門、神門,船隻有從人門中過才可平安。(見張辛南《追憶魯迅先生在西安》)。

路途如此艱險,實屬不易。同行的北師大教授王桐令回憶,當時的船艙太低太小,他們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站著更不可能,他們中間大多為北方人,更不習慣在船上方便,真是煎熬。而魯迅先生,從小生在水鄉,對坐船早已習慣,並沒有感到煎熬。他每日則盤腿坐在中間,不慌不忙地給大家講故事聽。(見王桐令《陝西旅行記》)

魯迅先生九十年前與三門峽結下的不解之緣

其實,魯迅先生還和三門峽的文化名人曹靖華有過親密交往。曹靖華出生於盧氏縣五里川的路溝口村,是著名的翻譯家、新文化運動的先驅者。曹靖華不僅是魯迅先生的學生,更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1922年,魯迅先生在北京大學當教授。李大釗先生介紹曹靖華去北京大學旁聽,學習俄語,曹靖華還聽了魯迅講的中國小說史略課。以後,翻譯中遇到疑難問題,曹靖華就寫信向魯迅請教。1925年,曹靖華參加了未名社,魯迅也是未名社的成員。這期間,曹靖華翻譯了《菸袋》《第四十一》等大量進步文藝作品。

應魯迅之邀,1931年冬,曹靖華在列寧格勒的酷寒中,翻譯了蘇聯長篇小說《鐵流》。當時,魯迅先生自己拿錢以“三閒書屋”的名義出版,還聯繫內山書店秘密發售。曹靖華在蘇聯也買了大量報刊書籍寄給魯迅。

回國後的曹靖華到上海去看望魯迅,就住在魯迅家,兩人促膝暢談,交流甚多。隨後,他參加了魯迅創辦的《譯文》雜誌編輯工作。

1936年10月19日,當魯迅先生逝世的噩耗傳來時,曹靖華悲痛不已。他馬上給許廣平發唁函,聯繫許壽裳、朱自清、謝冰心等人和作家協會等社會團體,發起倡議聯合舉辦魯迅先生追悼會。隨後,他還組織上海的朋友蒐集資料,編撰《魯迅全集》。在這期間,他懷著悲痛的心情寫了《我們應該怎樣來紀念魯迅》、《吊豫才》等多篇文章悼念自己可敬的老師和朋友魯迅先生。

魯迅先生九十年前與三門峽結下的不解之緣

在盧氏縣五里川中學的“尊師亭”內,立有一塊教澤碑,是為當地名賢曹植甫先生所立。碑文是魯迅先生所撰寫。曹植甫20歲時在陝州考中秀才,知識淵博的他因為痛惡時政腐敗,看到家鄉文化落後,便毅然回到家鄉教書。

1934年秋,在曹植甫老先生執教逾40年之際,他的學生商量要給老師立塊“教澤碑”,以感謝曹老為人師者的崇高品德,以及對家鄉教育事業的無私奉獻。

開始,本來是請曹靖華寫碑文,但兒子為父親寫碑文總有不妥,曹靖華便轉請好友魯迅。魯迅得知詳情後,對曹老產生了深深敬意。同年11月29日,魯迅抱病欣然動筆,寫成《河南盧氏曹先生教澤碑文》:

“夫激盪之會,利於乘時,勁風盤空,輕蓬振翮,故以豪傑稱一時者多矣,而品節卓導之士,蓋難得一。盧氏曹植甫先生名培元,幼承義方,長懷大願,秉性寬厚,立行貞明。躬居山曲,設校授徒,專心一志,啟迪後進,或有未諦,循循誘之,歷久不渝,惠流遐邇。又不泥古,為學日新,作時世之前驅,與童冠而俱邁。爰使舊鄉丕變,日見昭明,君子自強,永無意必。而韜光里巷,處之怡然。此豈輇才小慧之徒之所能至哉。中華民國二十有三年秋,年屆七十,含和守素,篤行如初。門人敬仰,同心立表,冀彰潛德,亦報師恩之爾。銘曰:

華土奧衍,代生英賢,或居或作,歷四千年,文物有赫,峙於中天。海濤外薄,黃神徒倚,巧黠因時,鷃槍鵲起,然猶飄風,終朝而已。卓哉先生,遺榮崇實,開拓新流,恢弘文術,誨人不倦,惟精惟一。介立或有,恆久則難,敷教翊化,實邦之翰,敢契貞石,以勵後昆。會稽後學魯迅謹撰。"

(本文由鄭毅先生提供素材,深表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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