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20日15時。
甘肅慶陽西峰小十字麗晶公寓,公寓樓高二十五層。
十九歲的姑娘小李,坐在了八樓窗外的平臺上。
她與大地,隔著二十多米的距離。這段距離,只以隔開陰間與陽世。
——向前,粉身碎骨;退後,重回人世。
她在鬼門關前徘徊。
其實,她捨不得這個世界,捨不得自己的親人,捨不得一起攜手長大的夥伴,捨不得頭上的藍天白天與腳下的綠草鮮花。
可這個世界,又有著她無法容忍的骯髒與邪惡。
她再度想起了那個噩夢般的日子,想起了無比屈辱的那一幕。
2016年9月5日,正在補課的她突發胃病,看完病後在休息室休息。
當晚,她的班主任吳某前來看望,卻藉機猥褻。任憑她如何掙扎,卻掙不脫如狼似虎的吳某。
萬幸的是,危急時刻有人敲門,吳某的罪惡不得不中止。但他,卻裝著沒事人一般離開了她的宿舍。
她憤怒,她痛苦,她屈辱。後來,她因此患上了抑症。
她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她向周圍的老師求援,可回應她的,只有冷漠。
她繼續抗爭——報警。
她相信法律會還她一個公道,將那個惡魔關進監獄。
當地警方接警後很快立案。然而,當地檢察院最終還是以吳某行為輕微、且抑鬱症與吳某行為的直接因果關係亦無法界定為理由,作出不起訴的決定!吳某所受的處罰,只是十天的行政拘留。
小李崩潰了。連法律都不能還她一個公道,世上還有什麼能夠保護她?
更可怕的還是學校。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可她得到的,卻是排擠與孤立,冷嘲與熱諷。
這個學校,哪裡還有她的立足之處?
她只能離開校園,走向社會。
她找了一份賣衣服的工作。
——生命那麼美,怎麼也要活下去呀。
可活著,卻是那麼艱難。
閉上眼,那些不堪的往事,那些痛苦的經歷,那些冷漠的眼神,那些嘲諷的言語,全都湧了過來。
躲無處躲,藏無處藏。
世界那麼大,哪裡才是她的容身之地?
她終於站到了八樓窗外的平臺上。
平臺很窄,窄得只能容下她一個人。
平臺很高,高得看一眼下面就頭暈目眩。
但她看得清下面那一大群人。他們起鬨,他們吵嚷。
警察來了,消防隊員來了。
——在她的身後,那個她認識的消防隊長一直耐心地勸說著,讓她退回來,回到他的身邊;就算有天大的難事,他也會幫她解決。
猶如寒冬裡沐浴著暖陽,她的心動了。
也許隊長說得對,這個世界還是溫暖的,還是值得留戀的。
或許,她該退回去吧?
猶豫間,她又聽到了樓下的鬨笑,還有喪心病狂的喊叫。
——不,不,這個世界還是如此骯髒,這個人間還是如此醜陋。
既然如此,何必回去呢。
隊人還在勸說,樓下還在起鬨。
她的心,煎熬又煎熬,掙扎又掙扎。
當樓下的鬨笑與喊叫再度傳來時,她縱向跳了下去。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向一再救助她的消防隊長致謝,“哥,謝謝你,我走了”。
那是當天晚上19點。
從15點到19點,這漫長而短暫的四個小時裡,姑娘的心裡,不止一次地生起對塵世的眷戀吧?
可惜,每一次的眷戀,都被無恥的看客打消。
那些邪惡的看客,不是心痛姑娘的遭遇,不是緊張姑娘的處境,不是規勸姑娘打開心結重回人間,而是一次次地刺激姑娘;讓姑娘的心理,一再瀕臨崩潰。
最終,不堪重負的姑娘,徹底放棄了這個塵世。
而她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幾乎讓我潸然淚下。
哥,謝謝你,我走了。
這是多麼善良的姑娘,這是多麼重情的姑娘,這是多麼知恩圖報的姑娘。在生意的最後一刻,對於一再援助她的消防隊長,她依然心存感激。
如果,如果當她命懸一線時,她得到的都是溫暖,她得到的都是關愛,她哪裡會走出慘烈的一步?
可惜,塵世裡有太多的險惡,逼得她放棄所有的眷戀。
姑娘走了,可那些看客還活著。或許,他們還會將現場的所見所聞,當著炫耀的資本,添油加醋地講給別人聽。
講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手上,沾著姑娘的血。
邪惡的人,哪裡懂得反思!
但,這個社會總還有公道。
據瞭解,當地警方已將“起鬨的和對生命不尊重的”多人行政拘留。
抓得好!
每個人終將為自己的惡行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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