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近幾年,國產犯罪片越來越趨向類型化,觀眾的視線和審美口味也日漸從之前的青春片轉向這一題材。

前有曹保平和丁晟等導演為代表,《烈日灼心》《解救吾先生》《追兇者也》在當年都獲得票房和口碑雙重好評。

其中不得不提到忻鈺坤導演,《心迷宮》(2015)是其長片處女作。他憑此片獲得第8屆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導演獎及第51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新導演提名。

環形結構多視角敘事,勾勒出一個偏遠農村真實現狀,內容涉及父權、夫權、道德倫理和法律意識缺失等社會問題,在豆瓣得分高達8.6。該片更被評為豆瓣2015年最高分華語電影。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三年之後,忻導攜新作《暴裂無聲》歸來並選擇在清明節上映。影片是恐怖外殼包裝下的犯罪懸疑片,不需用一驚一乍的低級畫面來打造驚悚感,單靠劇情就足夠恐怖。

說實話,起初看《暴裂無聲》前期宣傳時,覺得它口氣不小。

雖然正式上映前就奪得了第2屆澳門國際影展的評審團特別獎和最佳男主角獎,然而要“刷新國產狠片上線”,要提前鎖定“年度十佳”……這樣的狂言依舊讓小編捏把汗。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然而走出影院,小編卻認為宣傳語的“直擊人心”還真沒誇張,因為這部影片確確實實“不燒腦而燒心”了。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暴裂無聲》

Wrath Of Silence

導演:忻鈺坤

編劇:忻鈺坤

主演:宋洋/姜武/袁文康/譚卓

類型:犯罪/懸疑/劇情

1

小人物的失語振聾發聵

影片從西北黃土地的兒童失蹤案切入:礦工張保民的兒子張磊失蹤了,三天之後,律師徐文傑的女兒也失蹤。律師打電話給唯一能想到的嫌疑人——黑白通吃的礦主昌萬年。

於是兩起看似不相干的失蹤案和一起非法採礦案件就這樣把三個男人關聯在一起。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故事一開始就張力十足,隨著後續的展開,更牽扯出複雜的社會問題:開礦與環保、人性善與惡之間的矛盾;社會階級斷裂、利益的糾纏和人性複雜的黑暗面都在故事的抽絲剝繭中展露無遺,最終直指底層小人物的無聲吶喊。

暴裂本應有驚雷之聲,但為何會無聲?

是有人掩蓋了他的聲音,還是他自己選擇變成“沉默的羔羊”?可是倘若絕望到無法表達,只能選擇沉默,那麼又是誰在抵死反抗?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暴裂無聲》為我們拋出了無數問題,卻巧妙地利用了角色的“無聲”和大量鏡頭的留白給出了模稜兩可的答案,讓我們去自行思考。或反思或譴責,或悲傷或慶幸……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特別是在影片結尾——

當善與惡的界限並未黑白分明;

當在良知和道德邊緣徘徊的角色最終跌落深淵;

當觀眾知曉所有的秘密,可那些隱而不宣又無法改變,只能久久坐在熒幕前發出陣陣唏噓時……

小編也盯著片尾一行行的字幕,持久地沉浸在影片尾聲傳達給我的震撼。

喪子的母親抱著羊羔嗚咽,象徵著人性的山體崩塌,律師稍作緘默後那句道貌岸然的“沒有”……它們帶給我的是山塌般的心潰和無力。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影片中三個主要男性角色分別代表了三類不同的失語者:底層無力的失語、精英利己的沉默,和無良資本家逐利的專橫。

倔強的無聲

善良的底層小人物被現實矇蔽,失去了話語權和希望,無聲是因為倔強。

由於孩子失蹤而憤怒苦尋的啞巴礦工張保民,由宋洋飾演。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張保民的脾氣炸裂又倔強,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年輕時因為跟人打架咬斷舌頭,因此宋洋在全片沒有一句臺詞。他的失聲也是他所代表的整個下層社會的失聲。

他可以在黑暗的礦坑之中,將喊自己啞巴的工人打翻在地。

他可以在全村人都簽了礦上賣地的文件,在大家軟硬兼施逼他也簽字就範時,拒絕補償款,用羊骨頭扎掉殺羊大漢一隻眼睛。

然而像影片中卡在切肉機裡那塊硬骨頭一樣暴裂耿直的他,卻在尋找丟失兒子的路上顯得那麼無助。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他所有的無聲抵抗,每一次的拳拳錘擊,都只能化作致命的內傷。越掙扎,越無力。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專橫的無聲

代表財富階層暴戾貪婪、追逐利益和道德喪失的寡言,無聲是因為專橫。

站在食物鏈頂端,“人狠話不多”的礦老闆,由姜武飾演。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他霸道蠻橫,不僅養了黑社會,還強迫同行賣公司。

他總是穿定製高級套裝,頭頂貼著捲髮劉海,貪婪縱慾,熱衷吃涮羊肉,一次能吃半頭羊。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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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面上捐資助學、樂善好施,暗地裡巧取豪奪,手段殘忍。

他為了掩飾對自己不利的證據,誤殺了張保民的兒子張磊並拋屍,後來又綁架了律師的女兒媛媛……

他十惡不赦卻逍遙法外。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原因在於,他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和資產。哪怕眾人對他怨聲載道,也無法動他分毫。

因此,他愛吃肉,正如他所說:“吃素不好,羊也吃肉。”

他不願做羔羊,卻希望任何人之於他,都是待宰的羔羊。

私慾的沉默

與財富階層互相勾結包庇,參與罪行、毫無職業道德的律師,沉默是因為私慾。

看起來乾淨利落斯文有才,卻猶豫怯懦,最終為了私利選擇緘口不言的律師徐文傑,由袁文康飾演。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這個角色起伏很大,代表了軟弱貪婪的城市新中產階級。

他幫昌萬年打官司,收錢買通關係做偽證,是為了給重病的妻子湊齊救命的錢。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他也有過掙扎,曾經一度想為了正義與昌萬年決裂,但卻在昌萬年綁架了他的女兒做要挾後退縮。

在影片前半段戲份較少的他,在故事結尾卻成為左右故事走向的關鍵。

最後也正是因為昌萬年那句“你也還有女兒要照顧,我相信你會有辦法的”徹底擊垮了徐文傑心底殘存的善。他用眼鏡作為自己的面具,瞬間猶豫之後,戴上眼鏡,也埋葬了所有見不得光的骯髒秘密。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然而,這三個人中沒有一個是贏家。在這個撕裂的時代,善與惡不再涇渭分明,階層卻更加分明。然而身處其中只能沉默承受,只能去獨自消化無聲而深沉的痛楚。

因此小編認為,導演在處理影片時,不說話的“無聲”設置實在高明。

2

影像風格更成熟

技巧成熟

其實小編最初一直很擔心,當初靠《心迷宮》成功引發國民熱議,又在各大電影節斬獲獎項之後(《心迷宮》自FIRST青年電影展上脫穎而出後,先後入選32個國際電影節,並在香港、釜山、威尼斯、華沙等17大國際電影節上斬獲了8座獎盃),名聲大噪的忻鈺坤是否能抵抗住盛譽,在大量投資湧入時守住拍電影的本分,繼續堅持自己的電影初心?

然而,這次忻鈺坤導演沒有讓我們失望。他不僅把目光再次對準了底層人民的生活,也堅守了在犯罪懸疑類型片上的探索,並在此基礎上做了更多風格化的嘗試。

如果說《心迷宮》的初試啼聲還因為預算等限制而優缺點鮮明的話,這次沒有了捉襟見肘的條件限制,忻鈺坤導演終於可以大施拳腳了。而且他完全把錢花對了地方!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他用投資把拍攝團隊和卡司都做了升級,一改前作生澀的原生態氣質,這次電影的質感得到了極大提升。幾段生猛的搏鬥硬戲也提升了本片的商業屬性。

語言和技巧更成熟

《暴裂無聲》相比《心迷宮》,敘事線索簡單了些,但懸疑度還是很高,豐富的細節和層層的鋪墊,讓人可以猜到又不至於揭開謎底。

大量推軌鏡頭和鋪滿的配樂使得故事的帶入性很強。多場打戲讓人彷彿看到了韓國佳作《老男孩》和《黃海》拳拳到肉的質感。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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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反覆出現了多種意象——羊肉、黑乎乎的山洞、奧特曼面具等,都頗有魔幻現實主義意味,寓意也相當明顯。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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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穿插的一幕幻象堪稱驚豔。這段幻象中,逃出的張保民的兒子拉著徐律師女兒的手,一起站立在懸崖邊上向遠處凝望。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小女孩說聽到了爸爸在叫自己,所以要回去了。但小男孩沒有聽到,因為他的爸爸是啞巴,無法開口叫他,所以他就永遠離開了。

其實在那個多次出現的山洞裡,張保民再多一步就能找到自己的孩子。然而面對著深不見底的黑洞,儘管張保民曾兩次凝視這片黑暗,卻最終錯過了自己的兒子。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啞巴的無言和幻象的寓意在於,揭示了這種底層最悲切的呼喚往往是發不出聲音的。

結尾三位主要角色的碰面達到高潮之餘,也道出了導演對人性泯滅的隱喻。然而影片最魔幻的是,這樣的劇本來源於現實生活。

這回導演不再執著於《心迷宮》中備受好評的非線性敘事,而用了單維度的多線敘事。

雖然新鮮感不敵《心迷宮》,但典型的三方勢力,特色的階級諷刺,閉環的善惡因果,尋子主線清晰的同時又能保證各支線具有觀賞性地有效串聯,而且製作的升級保證了更高的完成度。因此故事環環相扣,漸入佳境。

雖然基於審查原因,影片結尾在藝術性上差強人意,和《心迷宮》一樣不可避免地在結尾強行打上主旋律字幕。

但這次,正能量收尾與其說是強大的“求生欲”和對審查的妥協,不如說是真正把審查為我所用,讓審查的內容也變成了表意的一部分。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雖然影片也有很多明顯的弊病。例如人物過於扁平缺少動機;節奏稍顯拖沓;人物關係上三種階級的三強角力不夠有張力;部分開掛打鬥等元素的融入模糊了影片的寫實質感。

甚至有觀影的夥伴表示,最後的結局字幕和爆破特效有些low,“一群村民說著標準無比的普通話”過於出戏……

但小編依舊想振臂鼓勵這類勇於探索的作品和導演。這些作品不是那些華而不實的繡花枕頭,它們滄桑平凡,卻能引起觀眾對社會的諸多思考……這些導演們立志於通過電影來展現黑暗,從而鼓勵觀眾崇尚光明。

中國電影工業的多樣化發展和未來,恰恰在他們手上。

《暴裂無聲》:比失語更可怕的是人心的黑洞。

微博:@藤井樹觀影團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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