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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洋楊大觀
今年5月30日起，作為法國隊贊助商，華帝股份打出“法國隊奪冠，華帝退全款”的廣告：消費者只要在活動期間購買華帝所推出的“冠軍套餐”，一旦法國隊獲得世界冠軍，華帝將退還消費者全部購物款項。
伴隨著法國隊的一場場勝利，這個廣告的熱度也越來越高，並終於在法國隊以4:2擊敗克羅地亞奪得2018俄羅斯世界盃冠軍之後達到最高潮。
華帝也沒有食言，第一時間宣佈正式啟動退款流程，但在隨後的退款過程中，卻與部分消費者卻產生了一些爭議。其中一個爭議最大的點在於：華帝本次線上退款並非退現金，而是以退購物卡的形式退款。
對此，華帝公司的相關負責人解釋：華帝退卡是在活動一開始就有確認和公示，華帝退的卡是京東E卡和天貓的卡；對華帝來說，卡沒有任何折扣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對消費者來說，線上退卡更為方，如果消費者用信用卡消費，華帝需要登記每個人的信用卡資料還要上傳身份證等，手續繁瑣且耗時更長。
儘管商家做了說明，但媒體和輿論對華帝此舉仍然幾乎是“一邊倒”的批評聲音，說華帝“耍小聰明”的有之，說華帝“不誠信”的有之。為此，中國消費者協會官微也於7月19日下午發佈公告，公開徵集有關“華帝”促銷活動所引發的投訴。
那麼，華帝退全款，是否必須要“退現金”呢？
大觀君認為，對於這個問題，如果從法律角度深入探究，所得出的結論或許會與普通讀者的觀點有所不同。其理由如下：
一、對消費者而言，是“退卡“有利，還是“退現金”更有利？
認為華帝應該“退現金”的一方，其所持的觀點是根據合同法第41條之規定:
“對格式條款的理解發生爭議的,應當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釋。對格式條款有兩種以上解釋的,應當作出不利於提供格式條款一方的解釋。”
因此，華帝在本次促銷中提供格式合同，應按照對其作出“不利於”的解釋。
作出“不利於”華帝的解釋，可以理解為“有利於”消費者的解釋。在此，我們姑且不討論華帝在活動開始時，是否已經明確在公告上表示線上渠道購買的將返還購物卡，而探討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
如果法律支持消費者提出退現金的要求，真的對消費者更有利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就需要搞清楚 “全款”這個概念。假定一位消費者花了4200元買了這麼一份套餐，那麼，是否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4200元就是華帝所謂的“全款”呢？
其實不然，因為這4200元包括了華帝的所有生產成本、商業利潤，物流費用、銀行結算成本、以及稅收。這其中，生產成本和商業利潤自不待言，但物流成本及銀行結算費用是否屬於“全款”範疇尚有一定的商榷之處。
即便我們按照對華帝“最不利”的解釋，消費者能收到的退款最多也就是3590元。那麼，剩下的610元去哪了呢？答案是繳納17%的增值稅。
當然，對於接受退卡的消費者，華帝應該是把“含稅”的全額都予以退還的，我們不知道這是華帝的“無意疏忽”，還是“有錢任性”，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如果消費者堅持要退現金的話，就法律上的義務而言，華帝最多隻需要退給消費者3590元，因為法律明文規定增值稅的納稅主體是“最終消費者”，華帝既沒有責任，更沒有義務幫消費者承擔這筆稅款。
二、華帝如果“退現金”，消費者是否算“一次性所得”？
當然，也許有消費者堅持說：少一點就少一點吧，我就是要現金。
如果華帝支付給這位消費者3590元，那麼這3590元最終能否如願到消費者手裡呢？
且慢，這裡還有一項法律規定，個人的一次性所得應繳納20%的所得稅，因此，嚴格地說，消費者還應該再被扣掉718元。
那麼，是否“退卡”就不需要繳納這20%的所得稅了呢？
關於這個問題，至少從法律上講還有一定的模糊空間，因為“退卡”可以理解為“贈物”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為一種“特殊的促銷活動”。所謂“促銷活動”，就類似於附條件的“買一送一”，只要符合條件，或約定的條件發生，這部分消費者就獲得了一個“價格上的驚喜”，在這樣的情形下，因為買到便宜貨而無需繳納個人所得稅，似乎從道理上也說得過去。
但無論如何，如果消費者一旦真金白銀地獲得“現金”，那毫無疑問必須要真金白銀地扣稅，所以，消費者最後到手的，應該是2872元。
三、如果消費者堅持“返現金“，還會面臨“合同撤銷”的風險
4200元變成2872元，絕大多數人應該不會堅持“退現金”了吧。但萬事不能絕對，如果真碰到“視錢（現金）如命”的主，堅持要現金，那麼，2872元到手總沒問題了吧？
答案可能令大家大吃一驚，因為如果嚴格按照法律來執行，可能這位消費者連2872元也拿不到，這又是為什麼呢？
如果華帝最終直接“返現金”給消費者的話，就會引發一個新的問題：
華帝退現金此舉是否會變相的構成一種“博彩”？
我們知道， 在我國，“博彩業”是國家嚴厲管制的行業，從事發行“體育彩票”等博彩活動，需要經過國家主管部門嚴格的審批，作為一家主業是生產廚電的企業，我們無法想象華帝可以持有這樣的牌照，但其行為要件，又確實與“體育彩票“多有重合。
同樣的道理，華帝如果不退錢，而是“退卡“，則其行為的合法程度無疑會更高一點。因為區分“返錢”還是“返物”，對於界定華帝本次活動的性質還是有比較重要意義的。
大家普遍認為這是華帝的一次商業營銷活動，而華帝返卡（返物）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某種附條件的“買一送一”，雖然或有跨界，但究其本質，綜合其生產企業的主體身份，更多還應該認定為是一種“商業促銷”行為。但如果如消費者所堅持的要“返現金”的話，其行為屬性就更偏向於“體育博彩”了，這就有可能從根本上動搖華帝此番活動的合法性問題。
如果華帝這次活動合法性有問題怎麼辦？違反國家法律法規的合同，當然屬於可撤銷的合同，而且自始無效。所以，對於堅持“退現金”的消費者而言，確實能退還全部現金，但前提是退還所購商品。
當然，在新的商業模式面前，法律天然具有一定的滯後性；但企業在創新商業模式的同時，也應該儘可能去遵循現有的法律。就這個角度而言，“退卡”應該比“退現金”更能體現這一原則。
當然，在這起事件中，我們似乎還應該思考一個問題，為何在網絡上，對華帝的批評近乎鋪天蓋地對。關於這個問題，數字應該更能說明問題，也更耐人尋味：
中消協20日晚在微博公佈了關於華帝促銷活動引發投訴處理工作的進展情況：截至20日17點20分，24小時內共收到涉及華帝公司的投訴73件，相關投訴材料已轉華帝公司，要求該公司妥善處理。
華帝公司在給中消協發出回覆函中聲稱：目前已受理退款申請7000單，整個活動期間，線上參與奪冠活動約2900萬元，截至19日退卡給消費者1340萬元，其餘退卡申請正在審核；線下參與奪冠活動約5000萬元，截至19日已退款單數佔總款數比例約19%。
從上面信息所披露的數據，我們不難看出：
1.華帝處理退單申請7000單，出現爭議（投訴）的73件，爭議率約為1%；
2.在這1%的投訴中，其中不乏有憑據不符要求，或延遲發貨不能及時取得發票等原因，造成申請不能獲得即時審批等情形，其中肯定還不乏有因消費者自身原因所造成的案例，單純由於華帝不願“返現金”而投訴的案例，顯然遠低於1%；
3.在整個退款活動中，華帝線上退款（退卡）比例高達50%，遠高於線下（退現金）19%的比例，說明線上退款的效率高於線下 “。
上述數據，顯示華帝的退款工作總體還算順利，大部分的消費者對於“退卡“也沒有顯得有多麼“排斥“，而且其行為，也幾乎是歪打正著最大限度去“契合”現行法律法規了，但為什麼有突然冒出來這麼多的專家和媒體，密集地“批評”華帝呢？
毫無疑問，華帝此舉固然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廣告策劃， 但華帝這項活動更大的意義，是對於“廣告”這個商業模式進行了一次“顛覆式的創新”。因為與傳統的廣告模式不同，華帝的這次廣告，在充分收到廣告效果的同時，真正受益的是眾多的最終用戶。
但既然有人得益，就會有人受損，畢竟，商家所投入的大量廣告經費，是眾多廣告公司、媒體、以及形形色色廣告代言人（比如小鮮肉、流量小花）最重要的經濟來源，而華帝的這“凌空一擊”，則很有可能從根本上改變這一格局，所以，出現對華帝的“過度攻擊”，似乎也並不顯得多麼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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