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傑之四大天王》上映快一週了，票房近4億，下週又有其他大片上映，看來5億元票房會是它最好的結局。
至於口碑方面，豆瓣從開畫的7.3掉到現在的6.6，前幾天，咱們也評論過這部片子狄仁傑之奇門遁甲番外篇：沒有周星馳的西遊伏妖！，多的就不說了，的確是令人略帶失望。
但從徐老怪已放出來的概念圖來看，狄仁傑系列不會就此罷休，起碼還可拍個二十來部！
所以當影迷們抱怨說“連劉德華都沒有，還敢叫‘四大天王’”時，其實該理解徐導演的苦心，要是按照兩三年出一部的進度，真要把狄仁傑系列拍完，華仔得演到武當張三丰的年紀。
懷念老劉！
就是八零後的趙又廷，也得演到過了上“爸爸去哪兒”而只能上“花樣爺爺”的年紀。今年已近古稀的徐導演恐怕也得早早培養接班人，不然就真成了徐老怪了。（我們希望徐導演一直健康矍鑠，給我們帶來更多的視覺饕餮。）
沒有劉德華就敢叫“四大天王”的電影，真不只這一部。
早在1948年，香港萬象影業就出過一部喜劇片《四大天王》；1994年，大陸出過一部抗日電影叫《四大天王》；2006年，吳彥祖自編自導了一部劇情片，也叫《四大天王》。
而徐克不只拍“四大天王”，早在二十年前，連“八大天王”都拍了。
藉助一個IP施展個人才華這種事，徐克不是在“狄仁傑”系列才開始，三十年前，徐克就是這樣乾的。
從《新蜀山劍仙傳》到《蜀山傳》，“笑傲江湖”三部曲，當然，用力最多的IP還是“黃飛鴻”系列。從1991年，徐克的第一部黃飛鴻電影開始，之後連續拍了《男兒當自強》《獅王爭霸》《王者之風》《龍城殲霸》《西域雄獅》，導演除了徐克，還有洪金寶和元彬參與，當然都由徐克擔綱監製。除了電影版，還有電視劇版《黃飛鴻新傳》，導演不是徐克，但監製還是徐克。
《黃飛鴻之八大天王》
《黃飛鴻新傳》是單元劇，共有五個故事，《八大天王》是第一個故事，其他四個為《少林故事》《無頭將軍》《辛亥革命》《理想年代》，導演依次為李仁港（代表《九陰真經》《見龍卸甲》）、蔡晶盛（代表作《尋秦記》《大唐雙龍傳》）、麥當傑（代表作《玉蒲團之偷情寶鑑》《黑金》）、鄭基成（代表作《創世紀》）、胡明凱（代表作《少年包青天》）。
劇版和電影版當然沒法比，尤其是畫質，即便在當時號稱投資巨大，但現在看來還是很渣，佈景等硬件的既視感沒比那時TVB強。演員方面除了關之琳由邵美琪代替，如劉洵、趙文卓、熊欣欣、莫少聰、陳國邦等悉數迴歸。
大概因為沒有電影那樣的直接票房壓力，劇版黃飛鴻的娛樂性沒有那麼強，也給了編導比較大的自由空間，可以加入一些個人趣味。
比如《八大天王》講的是慈禧要招攬黃飛鴻被拒絕，就派出號稱“八大天王”的高手來和黃師傅輪番大戰，這本是一個升級打怪的故事，張力應該十足。
但李仁港在處理時沉迷於光影和剪輯的運用，搞得每一場打鬥都很模式化的炫目，眼睛一閉一睜，比武就過去了，黃師傅就贏了，哪有電影版中布棍戰、梯子戰那樣精彩過癮。
不僅是導演的趣味，監製徐克的趣味也體現無遺。電影版黃飛鴻從佛山打到北京，後來又打到美國，從一個歷史人物變成武俠人物，和時代的聯繫越來越鬆弛，喪失了歷史感。而徐克除了是個技術控，喜歡各種嘗試，他也是個歷史控，喜歡在電影中加入個人對於歷史的理解和思考。
他不像前輩胡金銓那樣側重考據，服飾器具必要還原當時，細節上絕對忠實。徐克喜歡借歷史的殼來展現自己的想象力，所以三部狄仁傑中都是以大唐為殼，來搭建場景和講述故事。包括“四大天王”中的方士作法、雕龍復活等，在正史、野史中都有跡可循。
尤其對於武則天這個人物，即便不是劉曉慶版那樣的正劇塑造，加入了徐克個人的理解，但因為符合人心和人性，貼合權力女性的人設，看著也是可信的。
畢竟歷史難以還原，但可以想象，而人性總有共通之處，以共通的人性來想象塑造，自然就靠譜。
所以劉嘉玲能說出“欲成大事者，至親亦可殺”，無論這臺詞是誰想的，符合武則天的歷史人設。在《四大天王》裡武則天能褪羅裳引誘狄仁傑，無論她到底引誘過誰，是出於欣賞還是利用，也符合她的人設。
這也是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的後記所說：“我寫武俠小說是想寫人性，就像大多數小說一樣。……映射性的小說並無多大意義，政治情況很快就會改變，只有刻畫人性，才有較長期的價值。”
這句話也很適合評價徐克的武俠電影，技術在改進，視覺奇怪越來越項目，但故事內核是不可替代的，徐克電影至今仍是經典，除了他不斷創新的觀賞性，更在於他滲透其中的思想性，尤其是對人性的思考。
而黃飛鴻系列中關於國民性的反思正是人性的極端呈現，比如白蓮教、紅燈罩的教徒，比如慈禧、李鴻章等人的閉關自封和好大喜功，即便脫離了那個時代，在其他時代我們還是可以找到這樣的人和故事，反智和愚民的荒唐從未停止上演。
我們比以前更智慧了嗎，我們比以前更勇敢了嗎，恐怕答案並不樂觀。
包括《倩女幽魂2》中的那句經典臺詞：祖宗沒眼光，讓我追求學問，讓我著書傳世。誰知道，寫遊記，他們說我洩露國家機密；寫歷史，說我借古諷今；註解兵法，又說我策動謀反；寫神怪故事吧，又說我導人迷信；最後改寫名人傳記，結果這個名人失事，被定為亂黨，我跟他一塊兒判了個終身監禁……唉，人生就是個牢獄啊！
如此隱喻的時代適用度是很高的，在一部娛樂片能看到這樣的臺詞，是不是覺得太高大上了，原來徐克不只是技術人才，還是個思想家。
別忘了，徐導演也是從新浪潮走過來的，《地獄無門》《第一類型危險》至今看來都是振聾發聵的片子，思想性直追魯迅的《狂人日記》，等有機會，主頁君再寫寫徐克和魯迅的關係，也是個很好玩的題目。
劇版黃飛鴻用五個故事展現了清末民初的浮世繪，包括當權者的殘暴、理想人士的決絕和迷茫，寶芝林從藥鋪變成了金鋪，黃飛鴻從有辮子到剪掉辮子。
如果說，電影版黃飛鴻還可以脫離時代，武藝高強加主角光環可以化險為夷，縱橫內外，哪怕時代再糟糕，他仍是瀟灑的。那麼，劇版黃飛鴻就徹底和時代命運捆綁在了一起，先是被慈禧威逼，又和軍閥衝突，後來投身辛亥革命，最後被袁世凱的爪牙利用，一場血戰，消滅了敵人，也失去了十三姨，黃飛鴻抱著十三姨的屍首茫然四顧，全劇結束。
劇版黃飛鴻不好看，因為沒有電影版那樣明快，有了問題就能解決，解決不了也能慷慨激昂痛快痛快，比如《獅王爭霸》中黃飛鴻把金牌丟給李鴻章，說了大段臺詞，狠狠教訓了看臺上的晚清官僚，即便知道外敵的鐵蹄終不可擋，起碼可以痛快這一時，走出電影院還可以心潮澎湃。
劇版黃飛鴻看完，只有壓抑而無澎湃，無影腳再快，還是跳不出時代的漩渦，時代的悲劇不放過任何一人，連主角都不能倖免。
拍了這麼多武俠劇，徐克最像他鏡頭下的哪個角色呢？
我覺得應該成名作《蝶變》中的方紅葉，他不會武功，善寫札記，來記錄江湖上的奇聞異事，而故事的真相往往包含著真實的人性，他既是江湖的參與者，也是旁觀者，看了很多事，記下很多事，生生死死，都是人性。
年過六旬的徐克還能有這樣的腦洞和創造力也已是難得，其實《狄仁傑》系列電影當娛樂片看足矣，我們既然能容忍DC\Marvel 的漫畫英雄，為何不可以接納中式的漫畫秀。
作者/ 餘博
誰人夢裡無花落，哪瓣落花不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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