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性骚扰”背后的生物与历史逻辑

性骚扰事件甚嚣尘上这么久,从各个所谓的圈儿蔓延开来,是否星火燎原仍未可期。但对于“性骚扰”本身的探讨,目前从各路自媒体铺天盖地的文章来看,依旧是各种故事与科普,依旧是女人们的痛斥与愤恨,依旧是男人们的辩白与漠然。以及,那些试图站在中立立场的不痛不痒的隔靴搔痒。

你怎么看“最近的性骚扰事件,比如女作家蒋方舟在朋友聚会时被前辈大佬章文多次摸大腿,甚至被多次拒绝后依旧无动于衷的事?”

女人们:太过分了!

这样的事情真的太多了,比如……

比如……

比如……

男人们:那个女的拿的出证据吗?我只认法律。

那个女的既然参加了这种酒局就是默认了可以被摸的啊!

那些个“圈”里都是那样啊!

那个女的是不是当时别有所图?

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吧,碰一下也算性骚扰吗?

我们应该关注的社会问题很多,干嘛要关注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对“性骚扰”事件的探讨,也让男性与女性之间再次发现,彼此之间的理解差距,真可以是从金星到火星那么遥远。

试论“性骚扰”背后的生物与历史逻辑

那么,为什么男女对于“性骚扰”的观感差距会这么大?为什么会有性骚扰的存在?我们又该怎么做呢?要想知道这些大问题的答案,我们不妨先来看三个简单的小问题:

1、在母系氏族社会,存在性骚扰吗?

2、在武则天称帝之后,富有四海、生杀予夺,还会有人对她性骚扰吗?

3、在生物两性分化前、或是未来人类发展到可以雌雄自由转变之后,有性骚扰吗?

没错,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就包含了——为什么会有性骚扰?——人类所有行为习惯的背后,都隐藏着人性。人性指向的,是人的根本诉求。

在《自私的基因》这本书里,作者理查德·道金斯就认为,基因都是自私的,几乎所有的动物行为,都是出于本能需要。任何物种都是基因制造的机器,也都是基因的奴隶。用王东岳先生的话说,就是万物“不求真,只求存”。

如果雄性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心仪的雌性并交配,那么任何物种的数量都应该成倍增长。而现实中,却普遍存在着一个极大的矛盾,那就是“雄性巨大数量的精子和雌性极少数量的卵子之间的矛盾”,这在后期进化出的鸟类和哺乳类动物中尤为突出。——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矛盾,是因为雄性在进化中尽量产生更多的精子,以便去争夺雌性资源,结果导致这种矛盾越来越大。

而与此相适应的,雄性为了传承自身基因,一方面会背负要求自我不断变强、力争出人头地的强大压力;而另一方面,也会不断寻找令它满意的雌性,各种试探征服,殷勤劳苦地广撒网,以期有机会与更多雌性交配。

但是,就像贾德森在《性别战争》一书指出的,雄性就算付出惊人的代价,也难以确保满足雌性,最终达到传递基因的目的,因此,雄性需要懂得什么时候该战斗、什么时候该逃跑,甚至什么时候该使坏。——所以你完全可以理解男性的“性骚扰”行为背后的动机,以及事件被曝光后他们的“反扑,躲闪,抵赖,顾左右而言他,结盟互证,甚至不惜自毁没有性能力来以证清白……”的全套套路。

试论“性骚扰”背后的生物与历史逻辑

如果把视野放到历史长河的脉络中,你则会看得更清楚。

地球最早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生物是没有性别的。就像大家最熟悉的草履虫,自我分裂即可完成繁殖,你有的我都有,彼此之间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性骚扰”。

后来,为了更好地进化并适应环境,更高级的动物开始产生雌雄两性。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动物两性之间的结合一般都是非自愿的、强迫的,充满了暴力、伤害甚至是杀戮。比如有80多种雌性会在交配前后吃掉自己的伴侣,还有犀牛、树袋熊等许多哺乳动物,交配的过程都非常粗鲁。

等到了原始人类出现的早期,男性与女性处于欲望自主自由之中,男性追求与雌性交配的数量,女性追求后代抚育的质量。女性为了使自己更乐于参与性活动,进化出“间歇强化”不确定的性高潮;并通过进化出丰满的胸部,隐藏排卵期,以迷惑男人,让每一个与其发生亲密关系的男性,都认为自己是孩子的父亲。而男性则为了抚育后代们则甘愿去狩猎,与凶猛的野兽对峙。

到了部落出现的母性氏族公社时期,由于人们的食物主要依靠女人采集的野果根茎,原始农业以及畜牧业尚未发生,男性由于弓箭等工具尚未发明,狩猎的成果有限,地位不高,仅能作为“亲密的伙伴”,生活在女人作为大家长的外姓氏族之中。

由此可见,无论是无性时代,还是原始人类从自由奔放到女性掌权的母系氏族社会,在所谓的前父权社会之中,男性对于女性的普遍意义上的“性骚扰”并不存在,这是由生物的生存基础所决定的

试论“性骚扰”背后的生物与历史逻辑

但是随着各种工具的发明使用,男人们逐渐可以捕猎到更多的猎物,地位逐步增加,而后产生的原始农业与畜牧业,也都需要强体力劳动,男人们的地位得以大幅提升,而随着剩余财富的增加,私有制的产生,男人的先天体力优势使得他们在家庭中占有主导位置。

为了将财产留给可以确认血缘的下一代来继承,男人们在随后确立的父系社会中,发明了一夫一妻(多妾)制,并利用宗教、道德、经济、法律、习俗等各种手段,来要求女性守贞,禁锢女性的发展,巩固维持自己在家庭与社会中的权威。

而与之伴随的,就是女性的普遍被物化,“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男权宣言之一,一个极端的例子是在《三国演义》中,妻子甚至被作为肉食杀掉来接待客人。在父权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时代,绝大多数的女人,自然没有任何条件去抵抗声讨那些所谓的“性骚扰”。

当然,掌握资源与权力的女人不一样。比如,在父权封建社会唯一成功“登顶”权力之巅的女皇武则天,试问,普天之下的臣民,有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性骚扰”她呢?不但不敢有任何不轨言行,这些平日大讲礼仪廉贞的士大夫们,甚至还恬不知耻地再三上书,向女皇各种举荐自己的性能力,直到女皇厌倦下旨禁止,这股歪风才被刹住。

试论“性骚扰”背后的生物与历史逻辑

历史一再证明,性的自由与权利,从来都是与经济及权力紧密相连。

在世界范围内,随着工业革命带来的经济进步,使女人可以作为女工进入工厂工作,逐步拥有了经济实力,通过启蒙运动的“自由、平等、博爱”带来的思想解放,法律开始逐步保障女性的财产权利。由于二战导致的男性劳动力的缺乏,女性随后获得了经济自主权和与男人几乎同等的工作机会。而避孕产品的发明,也使女性开始要求拥有自己身体的自主权。

权利并非来源于造物主和人性,也并不只是人类立法的产物;权利来自于人类经验,特别是那些不正义的恶行经验。——目前,世界女性的经济与社会地位,依旧是在曲折逐步上升,而女权与之相对应的每一步崛起,与其他任何人权的进步争取之路一样,都是血迹斑斑的荆棘遍布。

在“性骚扰”这个问题上,中国直到2005年8月《妇女权益保障法》修改,法律才开始明确禁止性骚扰,但依旧缺乏详细说明,我们的教育也存在较大缺失。而先行一步的新加坡法律,的确有许多值得我们借鉴之处,包括对“性骚扰”的界定,既包括非接触的言行骚扰,如让女性不舒服、被冒犯的黄段子;也包括任何动手动脚的接触,这是更加严重的“非礼”,如被检举,不是原告举证,而是被告需要自证清白……

试论“性骚扰”背后的生物与历史逻辑

以女性觉醒与权力争取为标志的女性崛起,相对于原有的男权,本就是一场与虎谋皮。当然,这并不是一种对所谓男性“男权”的横加指责,更不期望通过一场运动式的批判能起到全面改善的根本作用。因为,跳脱出当局者迷的表面现象,我们应该看到,性骚扰的本质,其实就是生物两性进化后的一种资源与权力 的必然倾轧。

针对“性骚扰”,相关的立法与法律固然重要,做更多的未成年人防性侵教育固然重要,社会整体的人格敏感化固然重要,但解决问题的真正关键,还在于女性从经济到思想的全面独立。

所以,讲多少凄凄惨惨的故事,费多少唾沫横飞的口水,扯天大的委屈与道理,都不要期望老虎就会就此放弃本性,立地成佛。更何况,老虎自己还挺委屈的,是本性让我吃肉,我有什么办法。

女人们要做的,是真正的、切实的强大——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思想上——女儿当自强,且只看“女性平均工资的普遍增加,可以显著增加女婴的成活率”这一项,就知道女人的独立与强大有多么重要,这关乎尊严,更关乎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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