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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漓江渔翁
霅谿湾里钓渔翁，
舴艋为家西复东。
关塞极天唯鸟道，
江湖满地一渔翁。
摄影：qingyue
江头落日照平沙，
潮退渔船阁岸斜。
摄影：Daniel Metz
人们关于隐退江湖的想象里，
总有一个独坐在天水间的渔翁。
乘一叶扁舟静静地等着，
吹一声口哨就会飞来两只鸬鹚，
把捕到的鱼儿倾数上缴。
79岁的黄月创老人，
就在山水甲天下的桂林漓江，
饰演着人们想象中的中国渔翁。
专业的摆拍、戴上道具斗笠、
放飞早就吃饱不再捕鱼的鸬鹚、
点亮一盏孤灯，
一幅完美而虚假的摆拍就完成了。
说饰演也不合适，
2009年之前，
他已经在广西打了半个世纪的渔，
就像村里祖祖辈辈所做的那样，
靠水吃水。
直到2009年，
黄月创老人的老伴突然病倒了。
送去桂林住了24天院，花了三千块。
勤勤恳恳一辈子的渔民，
哪有什么积蓄。
“是糖尿病，有钱能活4、5年，
没钱最多半年”的时候，
他的心里是苦涩的，
要是有钱给老伴治病多好啊，
还想多陪她几年呢。
当时的黄月创已经70岁高龄，
儿子一年也只有三、四万的收入，
根本不足以支撑长年累月的用药。
一个偶然的机会，
一位美国大学教授来桂林旅游，
发现了在江边打渔的黄老。
那粗糙黝黑的皮肤，
枯瘦精炼的身材，
简直是摄影师的最爱。
教授立刻邀请黄老摆拍，
拍出了一张极富质感的漓江捕鱼图。
当时的老人还不以为然，
只当是助人为乐了，
但是不久后，
世界各地的摄影师慕名而来，
指明要找一张照片里的老头，
他才知道：火了。
老伴下个月的药还没买，
一个月得花三千块。
络绎不绝的摄影师，
拖得黄老抽不开身。
这时黄老决定了，
如果是专业摄影师拍照，
要交300块。
普通摄影师，50块就行，
游客的话，只收10块。
没带现金就不收了。
在摄影界的名气越来越大，
全世界的摄影师都来预约黄老拍照，
他在一本破旧的小笔记本上，
写下一排排预约的名字和日期，
算了算，一年能挣6万块了。
这笔钱，让老人的老伴，
多活了整整六年。
出名了，嘲讽和谩骂也来了。
游客认为，只是拍个照合个影，
还要收钱？不是坑人吗？
摄影师的关注点则在于，
又是摆拍！
福建杨家溪的老牛、
湖北神农溪的裸体纤夫、
丝绸之路上的驼队、
蒙古草原的马群、
拉萨八廊街的磕头藏民、
云南东川的烟杆老人、
湖南小东江的撒网渔民、
大凉山的孩子……
现在又来个桂林漓江鱼鹰，
可算是凑齐九大摆拍假照了！
只是没人在意，
老人为了当好这个模特，
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是早就喜欢当模特的，
还读书的时候组织文艺活动，
他不想唱歌、不想跳舞，
反倒要去《刘三姐》里演个老头。
四十来岁，他就对摄影感兴趣，
摄影的书看了许多，
光影、快门、角度、姿势，
这些基本常识都谙熟于心。
有时候客人拍不好，
他还上去指导怎么拍好看。
现在成了专业模特，
他更用心了。
知道摄影师喜欢一把白胡子、
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就不顾麻烦易脏，蓄起一把白胡。
每隔三天就用洗发膏仔细清洗、
悉心修剪一次。
为了把鸬鹚驯养得更有镜头感，
他早在出门前就喂饱它们，
这样拍照时它们就不会飞去河里捉鱼吃，
而是乖乖站在杆头。
粗布对襟褂，
蓑衣配斗笠，
再加一双短胶鞋，
这是他的一套工作服。
毕竟现在谁还穿蓑衣打渔呢？
撒网也是，
为了美观要向天空抛出，
真正的打渔都是平撒的，
行家一看就笑掉大牙的做法，
为了画面美观，黄老仔细钻研着。
这样撒网会让渔网坏得更快，
黄老必须每天抽空补网。
就算脚被水泡脱三层皮，
手被网磨出一手茧子，
只要有人在码头喊一声，
黄老就立刻火速赶过去了。
慢慢地，道具也讲究起来，
一位摄影师送了老人烟杆，
说是为了提高拍摄效果。
从不抽烟的黄老学了整整两年，
还是没学会怎么抽烟，
但他不放弃，
经常回到家还要抽几口，
呛得头晕眼花、满头大汗。
从日出到深夜，
黄老不断变换姿势配合拍摄，
撒网、点渔火、撑竹排，
其他渔翁傍晚便收渔了，
黄老是白天给游客拍，
晚上给专业摄影师拍，
毕竟夜景更有意境、更容易出彩。
腰酸背痛已是常事，
早年打渔练就的毅力和身板，
倒让他不觉得过分辛苦。
这个努力的人，
当时已经75岁了。
为了妻子的医药费，
他从不嫌苦。
直到2015年妻子过世，
连儿子都看不下去了要他休息，
他反而说：
“我要继续当模特，
为了自己开心。”
那些说“坑钱”的游客不知道，
黄老做模特后没要过儿子1分钱。
就这样10块10块的，
供着孙子上了大学，
儿媳妇做手术时，还出了10万块。
模特也是有肖像权的，
也是付出了极大的劳动的，
一张好的摄影作品价值数万，
10块钱真的贵吗？
说那些说“摆拍”的摄影师不知道，
他的大部分积蓄都给了家人，
做这一行，
就是喜欢“做大明星”的感觉，
就是那份骄傲、
那份梦想照进现实的满足。
2014年，
澳大利亚摄影师纳维勒•琼斯
以漓江山水为背景，
拍摄黄月创的作品《回家》，
夺下了当年的索尼世界摄影奖。
2015年，摄影师刘教清
拍摄的黄月创老人像
《仙风道骨漓江边》，
拿下了当年的
新华社年度国内新闻照片。
2016年，
成龙拍摄《绝地逃亡》时，
特意邀请黄月创老人参加拍摄。
他真的成了“大明星”，
像他年轻时憧憬的那样，
选择自己热爱的生活方式，
用血汗钱养活家人，
这又有什么值得嘲笑和诟病的呢？
79岁的黄月创老人，
依然每日起早，
趁着日出带鸬鹚出门工作。
他不是T台走秀的模特，
却也知道“做了这行就不能外行”，
想尽法子让拍摄更顺利。
入行9年了，
他吃着渔民都吃不了的苦，
敬业地坚持着自己的“明星梦”。
人们终其一生，
不过是为了寻一个梦，
然后把它变为现实，
成为理想生活。
你又是否梦过归隐田园，
棹一叶轻舟，
划过烟霭稀疏的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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