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胡適的《白話文學史》出版於1928年6月,迄今已整整90週年。

這部代表胡適白話文學思想與研究成果的重要著作,在中國文學研究領域首次梳理了白話文學的嬗變與發展脈絡,構建了中國白話文學史編撰體系,在方法上為中國文學史研究開闢了一條新路徑。可以說,《白話文學史》雖然只有上卷,多被學界惋惜,抑或被詬病為著名的半部書,但它卻是中國白話文學研究篳路藍縷的開山之作,並早已成為胡適思想與學術研究中不可缺失的核心內容之一。

一、《白話文學史》版本。

胡適早期的大部分著作都是交由績溪同鄉汪孟鄒、汪原放叔侄經營的上海“亞東圖書館”出版的,這部《白話文學史》之所以沒有在亞東圖書館出版,主要是1927年6月下旬,胡適與徐志摩、梁實秋、余上沅等人集股投資,在上海創辦了“新月書店”,計劃整理出版多種新書,故他將自己的這部《白話文學史》作為同人新月書店的第一部新書出版。

新月書店版《白話文學史》初版為1928年6月,查胡適日記,他在1928年6月19日記道:“我的《白話文學史》昨日出版,今日始得見” ,可知《白話文學史》面世的具體時間應是1928年6月18日。胡適對於此書的完成,是有著喜悅心情的,他在1928年6月1日的日記中寫道:“昨日把《文學史》上卷寫成,共二十萬字有零,一年之中,只有這一點成績耳”。

《白話文學史》面世後,在學界引起震動,獲廣泛好評,當然也有指摘。雖然它是一部學術著作,但由於作者是大名鼎鼎、風頭正勁的胡適,此書卻成了當時的一部暢銷書。新月書店初印3000冊,不到半年已脫銷,至1933年,已印行了15000多冊。迄今為止,據不完全統計,《白話文學史》在兩岸的各種版本,已達三十餘種之夥。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新月書店版1928年6月初版後,當年12月即出了第2版,至1933年8月已出至第6版。後新月書店經營虧損,於1933年底被商務印書館接收。新月書店併入之後,商務印書館旋於1934年10月即再版了《白話文學史》。

下面依時間順序,大略梳理一下新月書店版之後,《白話文學史》的出版情況:

上世紀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臺灣樂天出版社先後四次出版《白話文學史》。

臺灣“中央研究院”胡適紀念館於上世紀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三次出版胡適《自校本白話文學史》。

1986年1月,嶽麓書社在大陸首次出版《白話文學史》,首印7000冊。2010年再版。

上海書店1989年將《白話文學史》列入“民國叢書”出版。

安徽教育出版社1995年出版、2006年出版,2003年還曾列入《胡適全集》出版。

東方出版社1996年3月出版、1996年9月出版、2016年6月出版。

百花文藝出版社1996年出版、2002年出版。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出版、2006年出版、2009年出版,皆附有駱玉明教授導讀。

團結出版社2005年出版、2006年出版、2009年出版、2011年出版、2013年次出版。

吉林人民出版社2013年出版。

江蘇文藝出版社2013年出版。

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出版。

武漢大學出版社2014年出版。

中國畫報出版社2014年出版精裝典藏本。

中國和平出版社2014年出版。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5年出版。

吉林出版集團2016年出版。

中國書籍出版社2016年出版精裝本。

河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出版精裝本。

古吳軒2017年出版。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此外,上海三聯書店、民主與建設出版社等也都曾出版過《白話文學史》。

二、《白話文學史》勘誤。

新月書店 1928年6月初版《白話文學史》即附有6頁勘誤表,它是由胡適自己校勘的。胡適在1928年6月1日日記中說:“今日作勘誤表,誤字尚不少”,6月2日日記說:“繼續作勘誤表”。1960年代後,胡適在臺灣再次對《白話文學史》進行校正,後由臺灣中央研究院內的胡適紀念館出版了《自校本白話文學史》。但該版實際上只有二、三處簡短補充。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而應該明確指出的是,新月書店1928年6月初版《白話文學史》勘誤表中指出的錯誤,有多項在後來的各種版本中卻未能改過,一直延續。更令人奇怪的是,包括臺灣胡適紀念館出版的《自校本白話文學史》也是如此,竟也留有多處初版勘誤表中已指出的錯誤。譬如,初版勘誤指出“漢朝的民歌”一章中“自從地產生這些活的文學”,“從”誤,應為“然”;“他們只直率地說了他們的歌”,“說”誤,應為“唱”;“以李延年的協律都尉”,“的”誤,應為“為”等多處已勘出錯誤,臺灣的胡適研究所《自校本》、大陸的各種版本,包括北京大學、武漢大學等高校本仍然沿襲原誤 。

三、新發現的《白話文學史》重校本。

2017年12月,筆者在安徽績溪收藏圈得到了一部新月書店1928年6月初版本《白話文學史》籤贈本,扉頁有胡適毛筆親書:“送給健行,並謝謝他給我重校此書。適之。十七,九,廿四”。可以肯定地說,這個重校本的出現,對於長期以來的《白話文學史》研究以及胡適研究,無疑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新發現。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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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考證,胡適親筆題簽贈予者“健行”,即程健行,安徽績溪仁里人,時任上海亞東圖書館編輯,曾幫助汪協如女士校點《綴白裘》。從稱謂習慣上我們可以看出,溫文而雅的胡適直接稱程健行為“健行”,而未加“先生”等恭詞,說明胡適與程健行已不僅是同鄉,而且非常熟稔,已視作身邊親近的人,如同他平時對待朋友如徐志摩等直接稱“志摩”這類情形是一樣的。

已故國家出版局局長、國家出版委員會主任王子野先生,在1983年8月18日為汪原放《回憶亞東圖書館》一書所作序言中說:“最後再交代一下本書前的亞東圖書館編輯所同人合影的來歷。這張照片是我父親保留下來的遺物,去年我侄兒回績溪老家去找來的,照片前排左起第四人程健行就是我的父親。他是一箇舊學很有修養的人,工作認真踏實……可惜他在一九三O年春就去世了,年僅三十五歲。父親去世後留下寡母和五個孤兒,我居長,才十四歲,最小的弟弟才三歲。不用說,我們家庭裡的日子是很不好過的。於是託人將我介紹到亞東去當學徒,這樣我就在亞東工作了四年(一九三O年——一九三四年)……書後的亞東圖書館同人名單中的程敷鐸就是我的原名,改用今名是一九三八年到延安後開始的,姓王是隨母姓”。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據上得知,程健行是王子野先生的生父,於1930年逝世,年僅35歲。也就是說,他在重校《白話文學史》後不到二年就英年早世了。由此推斷出程健行當出生於1895年,比胡適小四歲。同時可以推斷,王子野先生應該從未見過他父親的這個重校本,也從來不知道他父親逝前還曾為胡適著作做過校勘,否則,這等重要事情,王子野不會在自己生前多次參加胡適學術研討會、多次為相關胡適研究圖書作序中從未有過口頭與文字提及。

胡適籤贈給程健行的這部初版《白話文學史》,時間是1928年9月24日(很巧合,程健行與亞東圖書館編輯所同人的那張合影也是該日),距該書問世僅三月略餘,據此可斷,程健行應該是胡適自作勘誤表之後,第一個為《白話文學史》作全書重校的人。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程健行的重校,是在新月書店初版《白話文學史》原書上進行的,既有毛筆紅字原處直接圈定校正,也有毛筆黑字原處加點、於書眉校注,書跡紅字為楷書、黑字為行書,皆雋秀有力。程健行的校正從標點,到錯字,到順序,到引文,到出處,十分認真詳盡細密,指正達數十處之多。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今初步對照臺灣、大陸出版流行的《白話文學史》諸種版本,包括臺灣胡適紀念館出的自校本,北京大學、武漢大學等高校本,程健行重校本中勘誤指出《白話文學史》中的錯處竟未獲改正,至今仍在各種流行版本中延續。正緣於此,程健行的重校本《白話文學史》更顯得珍貴,其足可彌補九十年來胡適這部名著各種版本的不足與缺憾,對於《白話文學史》研究以及胡適學術研究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我非常希望胡適親筆籤贈並致謝程健行的這部最早、也是迄今為止兩岸唯一的《白話文學史》重校本,能夠早日出版印行,相信它一定會引起兩岸學界與廣大愛好者的重視與喜愛。

胡適《白話文學史》研究的新發現

本文作者徐衛新

1957年生,詩人,鑑藏家,曾任《徽學研究》主編,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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