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文韜
利用每天課餘休息時間閱讀報刊雜誌，是關春風多年來形成的習慣。這天，關春風剛從閱覽室取回自己訂閱的報刊雜誌，回到教研室就仔細閱讀起來。他那股聚精會神勁兒引起了阿依古麗的好奇。“關老師！什麼文章把你的注意力吸引得全神貫注？能不能讓我也看一眼？”阿依古麗說著，側著身子湊了過來。“你看！中共中央《關於改革和加強中小學德育工作的通知》！”關春風指著報紙上醒目的標題對阿依古麗說。“我當是什麼重要文章呢！這分明是在說中小學的事情，和我們技校又沒有一絲半點關係！”阿依古麗很不以為然地說。
“怎麼沒有關係？你看這一段！你看看！”關春風說著，指著《通知》中的一段話給阿依古麗念起來，‘根據職業技術學校的特點，還要注意加強對學生的職業道德的教育和培養’…… ‘職業技術學校’，不就是咱們技校嗎？這就是說，咱們技校‘還要注意加強對學生的職業道德的教育和培養’，你看看，這話說得多好！”
“關老師真不簡單啊！在青石板上也能摳出水來！《關於改革和加強中小學德育工作的通知》，要我說呀，一看這個題目就知道它和技校沒有任何關係，就不需要看了。誰知道你不但看，還能從中瞭解到這麼重要的信息！”阿依古麗驚訝道。
“我一看這是中共中央的通知，就知道這是中央的重要文件。再看看，標題中有‘德育工作’幾個字，我就想，‘德育’不就包括政治課教學嗎？再一看，標題中有‘改革’二字，我一下子就把它和我正在搞的技校政治課教學改革聯繫起來了。單就標題看，雖然中央的這個《通知》是專門對中小學講的，不是針對技校講的，但卻是講‘德育改革’，我還是想了解其中的內容，以便借他山之石。沒想到，一看，還竟然有和我們技校相關的這麼重要的一段話！”關春風興奮地解釋道。
“讓我再看看！”說著，阿依古麗從關春風的手中接過報紙，輕聲念起來，“‘根據職業技術學校的特點，還要注意加強對學生的職業道德的教育和培養’。”唸完這段話，阿依古麗接著讚歎道：“關老師真有遠見，意識超前，改革率先！這職業道德教育，關老師不是在兩年前就開始自編教材，對學生進行這方面的教育了嗎？”
“是的！自編教材對學生進行職業道德教育，是我進行技校政治課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改革的重大實踐。看來，我瞅準的技校政治課教學改革的方向沒有錯！”關春風的心情格外激動，他緊握拳頭在辦公桌的邊上敲擊著，思緒一下子回到兩年前自編教材對學生進行職業道德教育的辛苦歲月。
按照技工學校的培養目標，應該把職業道德教育作為學校德育的主要內容。這是關春風在教學實踐中得出的鐵定結論。但他發現，在技校統編教材《道德常識》中，有關職業道德的內容只有很少的幾頁，教學大綱對職業道德的教學時間也只安排了幾個課時。內容少，課時短，根本就不能滿足職業道德的教學需要。怎麼辦？他想找一本合適的替代教材。利用星期天，他找遍了學校周邊的書店，利用出差的機會，他跑遍了烏魯木齊市的大小書店，沒有發現一本專門的職業道德教材。尋找替代教材的想法落空了。
一方面是必須加強對學生的職業道德教育，另一方面是找不到合適的替代教材，這使關春風苦惱不已。忽然，他想到：“我既然能自編《人生觀》教材，取得很好的教學效果，為什麼就不能自編職業道德教材呢？”自編職業道德教材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油然而生。有了這個想法以後，關春風就把在書店見到的所有介紹職業道德內容的書都買下來，還利用課餘時間翻閱相關的報刊雜誌，蒐集相關資料和信息，開始了編寫職業道德教材的準備工作。
1987年，他把自己蒐集來的大量資料進行整理，結合技校學生的年齡特點和專業思想實際，開始編寫職業道德教材。這年暑假，他連一天也沒有休息，不分白天黑夜，日復一日伏案編寫，從提綱到一稿，一氣呵成，並把自編教材定名為《職業道德》。
《職業道德》寫完一稿，離開學只有1個星期了。按照計劃，開學後就要使用。如何才能及時把自編教材打印出來，保證學生按時使用？他心急如焚。經請示吉校長同意後，關春風找到學校文印室，要求打字員在1周內將自編教材打印出來。不料打字員卻說：“要在開學前把《職業道德》的文稿打印出來，時間來不及。一本幾萬字的文稿，我就是其他事情不幹，專門打印教材，一個星期的時間肯定不夠，更何況開學初是文印室一學期最忙的時候，學期計劃、開學安排、全校課表，還有會議通知、校長報告等等文件都急著打印，就是不打印你的教材，我也得加班加點。如果你不急用，我可以在開學後給你打印。”
關春風急了：“不行啊，開學後打印肯定不行！教學是不能耽誤的！必須趕在開學前讓學生拿到自編教材。既然打印文稿和打印文件的時間發生了衝突，我就自己手刻油印吧！憑藉當年我當民辦教師時練就的刻寫蠟紙的功力，趕在開學前完成刻寫文稿的工作一定沒問題！”關春風從學校文印室領來謄寫鋼板、鐵筆和蠟紙帶回家，把蠟紙鋪在謄寫鋼板上，就用鐵筆刻寫起來。一連幾個夜以繼日的不眠之夜，手腕痠痛，手指麻木，終於在開學的第1天，一本本墨跡未乾的《職業道德》自編教材發放到了教學班全體學生手中。
這本自編教材先後在技工學校的技工教育班、職前培訓班等不同性質的教學班使用，學生普遍反映比統編教材好，要求堅持使用下去。同學們說，新的教學內容“聯繫實際”，“實用”，“學起來興趣盎然”；“教師講的好多問題跟我們接觸過的事實相符合”，“使人不覺得枯燥、能夠引起強烈興趣”。關春風以“職業道德”為內容，進行了一次全校性公開課，受到領導和老師們的一致好評。
1年後，利用暑假，關春風結合職業道德課的教學實踐，對《職業道德》進行修改，寫成二稿，繼續在校內使用。
為了加強學校管理工作，學校宣佈成立黨政辦公室，準備配備1名副科級主任和1名幹事。副科，儘管是個小小的芝麻官，也令人心動。消息一傳出，不少人便開始活動起來，而關春風卻對這個職位無動於衷，他還是熱衷研究他的職業道德。
這天上午下班後，教研室裡就剩下關春風和宋俊秀兩個人。宋俊秀問關春風：“老關，學校準備為黨政辦配備1名副科級主任，這事你知道嗎？”關春風答道：“知道啊。幾天前學校召開教研室主任以上幹部會議宣佈這件事時，我也在場。”“那你最近就沒有在下面活動活動？”宋俊秀問。“這有啥可活動的？你如果真正符合條件，領導會考慮的！”關春風沒有多想，隨口回答道。“你真老實！現在哪有不活動就當上官的？你不去找領導，難道還等著領導來找你不成？”宋俊秀覺得關春風想得太天真了，天真得近乎幼稚！“找官要官，我哪好意思開口？”關春風的表白，無疑是內心的真實想法。
然而宋俊秀卻不這樣想。他說：“這有啥不好意思開口的？這事歸吉校長管，他對你的印象不錯。我聽下面的人講，黨政辦主任這個職位，學校只有兩個人適合幹。”“兩個人……哪兩個人？”關春風問。“就是你和我！在我們兩個人中間，大家都認為你是最合適的人選！現在盯上這個職位的人可不少，就我知道的已經有好幾個！你不去找，人家會去找，被動會吃虧的！你還記得上次選聘副校長的事嗎？本來大家認為你是最適合的人選，吉校長已經和你進行了任前談話，可誰料想，煮熟的鴨子給飛了！消息傳出，全校老師都感到愕然，實在令人費解。我為你難受了好幾天呢！”宋俊秀突然提到上次的事，還大發了一通感慨。
“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你所知道的只是表面現象。”宋俊秀的話勾起了關春風的辛酸事。“難道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宋俊秀沒有顧及到關春風的感情，卻一個勁兒地問。“那可不！”關春風回答得很簡單，簡單得只有3個字。“什麼更深層次的原因？”宋俊秀還想追根問底。“深不可測。”關春風不願仔細回答，嘴裡勉勉強強地迸出四個字。“什麼深不可測？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多問了。”宋俊秀原本以為關春風賣了個關子，不料關春風卻守口如瓶，無奈，他只好說道，“不過，我還是要奉勸老弟，你一定要吸取上次的教訓，這次可要主動，主動，再主動！”“怎麼個主動法？”關春風一臉茫然。“你趕快去把吉校長找一找。你要是去找的話，事情準成！咱們是老鄉，又是老同學，我是把你看成知己才對你說心裡話的。你說呢？”宋俊秀給關春風出了個好主意。
心誠則靈，金石為開。宋俊秀的一席話，終於打動了關春風的心，讓這個榆木疙瘩開了竅：“好，我去找！我這就去吉校長的辦公室找他去！”“現在正是敏感時期，白天去找不合適！”宋俊秀叮嚀道，“你最好今天晚上到他家裡去找他，事不宜遲！否則的話，等人家內定了可就晚了！”
晚飯後，關春風來到吉校長家門前。吉校長住平房，窗戶的燈光亮著，裡面不時傳出吉校長和老婆說話的聲音。“吉校長肯定在，沒問題。可我進去跟他說什麼呢？是直截了當地說還是轉彎抹角地談？還是……”關春風第一次去找領導求官，心情十分忐忑，他猶猶豫豫地不知道見到領導該說什麼好。“還是不去找的好。”想著想著，他慢慢轉身離開了。
走了幾步，他停住了。宋俊秀白天的話又在他的耳旁響起：“這次你可要主動，主動，再主動！我希望你趕快去把吉校長找一找。你要是去找的話，事情準成。事不宜遲……”關春風鼓足了勇氣。他又站在了吉校長的家門口。正當關春風舉手準備叩門的時候，另一種念頭又佔據了他腦子的全部：“找官要官，我哪好意思開口？”關春風的手舉而未扣，他那舉起叩門的手又縮了回來。最終，他選擇了離開。
第二天早晨，宋俊秀和關春風都早早來上班。宋俊秀一見到關春風就問：“去了嗎？”“去了。”關春風答道。“事情咋樣？成了嗎？”宋俊秀趕緊問道。“走到家門口，沒敲門，轉身又回來了。”關春風回答說。“你咋能這樣？你不想當官？”宋俊秀的話裡帶著惋惜也帶著埋怨。“我還是那樣想，你如果真正符合條件，領導會考慮的！”關春風答道。“符合條件的人多了，可黨政辦主任的位子只有1個！”宋俊秀說。“反正我不想在下面活動。”關春風說。
“你打算守株待兔？這是坐失良機，坐以待斃！”宋俊秀急了，“老關，現在學校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黨政辦主任這個職位，只有我們兩個人適合。你不找，別人會去找！咱們兩個都不去找，到頭來這個位子就是別人的了，我們兩個就沒門了！我可是已經把你讓到了前面，你不去找是你的事。你要是不去找的話，那我就去找！你不介意吧？”“我不介意。你去找吧！”在宋俊秀面前，關春風還能說什麼呢？
過了不幾天，任命書下來了，宋俊秀當上了黨政辦主任。配備的那名幹事，名叫梁麗娟，作為他的工作助手。梁麗娟是個混血兒。她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細嫩，又圓又大的眼睛就像一池波光粼粼、望不到底的湖水。她不僅人長得漂亮，而且性格活潑，愛說愛笑，人見人愛。
提起梁麗娟，她的迷人身影便在關春風的眼前恍惚飄逸。關春風永遠不會忘記他來新疆之初梁麗娟對他的好感和親近。
一個星期天的上午，梁麗娟來到關春風家。“今天是個星期天，正好沒事，我到你家來玩玩，你不會不歡迎吧？”愛說愛笑的梁麗娟一進門，就衝著渭曉雨問道。“歡迎歡迎，大力歡迎！你是稀客，是老關的同事，聽老關說你平時對他挺關心的，我不歡迎你還能歡迎誰呢！快，快進來坐！”渭曉雨熱情地和梁麗娟打過招呼，隨後又問，“咋沒引娃來呢？”
“孩子跟他爸逛自由市場去了！”梁麗娟一邊向裡屋走一邊問道，“老關呢？”“在廚房！”渭曉雨指了指廚房。這時，梁麗娟才發現關春風正在廚房裡頭忙活呢！“真沒看出，你還是裡裡外外一把手！”梁麗娟逶迤走進廚房，斜著眼睛看著關春風，“我第一次來你家，你老婆都大力歡迎我，你一個大男人家，一聲不吭，躲在廚房裡忙啥呢？”“你們女人家說話，我哪能插得進去嘴？雖說是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女同志能辦到的事，男同志也能辦得到。可我一個大男人家，鑽到廚房幹活，還讓單位的女同事看見，能不覺得不好意思嗎？”關春風一邊雙手在面盆裡和麵一邊說道。“哎呀呀！有啥不好意思的？咱們在一個學校天天見面，都是老熟人了，沒想到你老關在我面前還第一次害起羞來了！”梁麗娟邊說邊嫵媚地笑起來。
“不管咋說，你還是第一次見我和麵吧？”關春風說。“你看，你看，這男人做事就是和女人不一樣！和麵居然不挽袖子也不繫圍裙！”梁麗娟說著，便上前給關春風挽起了袖子，繫上了圍裙，在系圍裙的那一剎那趁機把關春風的腰抱了一下，“你和麵想做啥飯呢？”“包餃子。”關春風回答說。
從梁麗娟一進門，出於女人對情敵警惕的本能，渭曉雨就仔細地觀察著梁麗娟的一舉一動。在梁麗娟給關春風挽袖子系圍裙的瞬間，渭曉雨看到梁麗娟和關春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動作明顯出軌，親熱到在她看來只有夫妻才能有的程度。出於一個女人的本能，渭曉雨敏感地覺得反感而又不安。
該包餃子了，關春風用玻璃杯子按在面片上一個一個地壓餃子皮。梁麗娟看到後說：“餃子皮是擀出來的，不是壓出來的！”然後手把手地教關春風擀餃子皮，邊擀邊說：“這擀出來的餃子皮中間厚，周圍薄，包成餃子下到鍋裡筋道，不爛，好吃，和用玻璃杯壓出來的餃子皮就是不一樣……”渭曉雨看不下去了，她不由分說地擠進關春風和梁麗娟倆人的中間，趁機把關春風推到一邊，說道：“老關，你來包餃子，讓梁麗娟給我教擀餃子皮吧！”
又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梁麗娟約關春風去她家看錄像。梁麗娟早已做好了準備，梳妝打扮得靚麗超逸，屋子收拾得乾淨整潔，客廳的茶几上擺滿了水果。關春風進門時，梁麗娟正在看春節聯歡晚會的錄像：“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閃爍，彷彿天上星星最亮的一顆。你就像那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我雖然歡喜卻沒對你說，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
梁麗娟熱情地招呼關春風在沙發上坐下來，杯子裡斟滿茶水，把削好的蘋果遞到關春風手上，和關春風緊挨著坐了下來。“費翔剛唱完《冬天裡的一把火》，大興安嶺就燃起了大火，人們都說大興安嶺的大火是費翔的一把火燒起來的。”看著錄像，關春風風趣地笑著說。
梁麗娟接著關春風的話借題發揮說：“開放了，言論自由了，人們才敢這樣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人生在世，‘自由’二字，不僅言論自由，還要人性自由，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想說啥就說啥，想做啥就做啥，那才叫活得灑脫！”停了一下，她又說，“如果嫌春節聯歡晚會這個錄像不過癮，咱們換個外國的錄像看看！”梁麗娟一按鍵，錄像的畫面光怪陸離，看得關春風眼花繚亂。梁麗娟的心思並不在看錄像上，她的一雙大眼睛不停地將關春風瞟來瞟去，瞟得關春風神魂顛倒，很不自在。
梁麗娟表白的人生價值觀讓關春風難以接受，她播放的外國錄像畫面離奇紛雜，關春風覺得不堪入目。這樣的場景和氛圍，使關春風開始感到屋子裡有些悶熱和煩躁。梁麗娟似乎猜到了關春風的心思，說：“你是不是覺得屋子裡很熱，那就脫衣服吧？”梁麗娟說著就去伸手脫宋俊秀的上衣。“不用不用，我不覺得熱！”關春風趕快把梁麗娟的手挪開，心慌意亂地問道，“你家老頭子呢？”“老頭子倒班，上的是二班，半夜才能回來。”梁麗娟說著，去摸關春風的手。關春風趕快用手去拿遙控器，順勢遞給梁麗娟：“要遙控器嗎？在這兒！”“你的孩子呢？”關春風又問道。“孩子睡覺了。”梁麗娟說著，朝關春風靠緊了點。
這時，關春風突然覺得梁麗娟的一雙大眼睛簡直就是迷人的情鉤，緊緊地鉤住了他的心。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他實在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想到自己甜蜜的家庭有妻子兒女，梁麗娟的老頭子不在家，看到屋子裡除了睡覺的孩子，就剩下他們一男一女兩個人，關春風一下子慌張起來。他實在坐不住了，離開沙發站起身來，說道：“謝謝你的錄像！夜深了，我該回家了，你也該休息了！”
現在，梁麗娟成了宋俊秀的貼身幹事，又能演繹出怎樣的故事呢？
渭曉雨在塑料廠已經小有名氣。這天，車間主任見到她，高興地誇獎道：“渭師傅被評為油田級思想政治工作和民族團結先進個人，獲得這樣的榮譽稱號，全廠僅此一人，不簡單啊！”渭曉雨笑道：“那還不是託主任的福？沒有主任的大力支持，我單槍匹馬的，能幹出好成績來嗎？”
車間主任說：“不要謙虛嘛，歸根結底還是你自己的功勞。我說你能把工藝二班搞好，你看咋樣？我的話沒錯吧？現在人們都說，是渭師傅把工藝二班‘上海灘’的差亂班帽子扔到戈壁灘上去了！除了渭師傅，誰會有這個能耐？你看，大家對你的評價多高！”
“工藝二班不再是‘上海灘’，不再是差亂班，但還不是一個先進班啊！”渭曉雨說。“噢，看得出，你已經有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打算向先進班組的方向努力？”車間主任說道。渭曉雨“嗯”了一聲。車間主任又問道：“說說看，具體有什麼打算？”“我打算在全班開展崗位練兵活動。”渭曉雨回答說。
“崗位練兵？為什麼？”車間主任不解地問。“你知道，過去工藝二班是全車間最亂的一個班，人們戲稱是‘上海灘’。這個班之所以亂，不僅思想素質差得出奇，文化程度也低得厲害。就說全班21名成員吧，其中漢族14人，少數民族7人，全班除兩名高中外，其餘大多是初中，還有兩名是文盲。職工隊伍基本上是由家屬和待業青年組成。”渭曉雨說。
“是的，班組的文化素質是低。可文化程度低和開展崗位練兵活動有什麼關係？”車間主任問道。“班組人員文化程度低直接影響到操作技能的掌握，給班組管理和操作機器帶來了一定困難。7個少數民族同志不認識漢字，連操作記錄也不會寫。14個漢族同志中，多數人看不懂說明書，不懂操作規程，無法啟動機器。即使勉強開工，生產也無法正常進行。因為在生產過程中，機器常常發生故障。機器壞了，大家都不會修理，只好停工，等修理工修好後再繼續生產。找修理工修機器很浪費時間，大毛病需要幾個小時，即使是小毛病也要等老半天才能修好。有時修理工到處找都找不到。就這樣，成千上萬元的產值在不知不覺之中悄悄地損失了，嚴重地影響著生產任務的完成。”渭曉雨答道。
“嗯，有道理。因此你就別出心裁，想通過崗位練兵來解決這個問題？”車間主任明白了渭曉雨的想法。“與其說是別出心裁，不如說是出於無奈。面對這種情況，我心裡不能不急。思想素質差，可以通過做思想政治工作的辦法解決；文化素質低，可該怎麼解決呢？我思來想去，覺得除了開展崗位練兵活動，別無他法。”渭曉雨說。“怎麼會是別無他法？”車間主任問。“你有比這更好的辦法嗎？比如送出去學習或脫產培訓怎麼樣？”渭曉雨反問道。“你是故意將我的軍吧？你知道，咱們塑料廠人員少，生產任務緊，送出去學習或脫產培訓是根本不可能的！”車間主任說話的語氣十分肯定。“所以我說，儘快提高每個操作工的操作技術水平，已成為班組建設的當務之急。不得已，我只能向你建議，走在職自學提高的道路，開展崗位練兵活動。”渭曉雨也順水推舟地亮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這個想法很好！你打算怎麼個開展法？”車間主任問。
“我想採取‘學習、操作、提高’三步曲的辦法。第一步是學習階段。就是學習說明書，掌握操作規程。我打算把說明書讓每個操作工抄一份，利用工餘時間背。對沒有文化的就指定專人一句一句給他們教。操作工通過書面閉卷考試和崗位現場考試，達到應知應會要求。第二步是操作階段。就是按照操作規程學會操作機器。實際操作是崗位練兵的中心環節。我打算採取互幫互學、典型示範的方法，讓已經熟練掌握1臺機器操作規程的同志給大家講解，幫助其他人也掌握。從而解決‘一專多能’的問題。第三步是提高階段。就是提高操作技能。我準備採取‘傳幫帶’的方法，將‘傳幫帶’制度化，讓經驗比較豐富的老師傅向新工人傳授技術，帶動新工人一起前進。”渭曉雨說。
“你提出的開展崗位練兵活動，這個做法的確很好。我大力支持。你抓緊時間寫個書面報告給我，就按你的想法大膽地搞，搞好了在全車間推廣！”車間主任很高興，完全支持渭曉雨的想法。經過渭曉雨的精心安排, 崗位練兵活動在造粒車間工藝二班熱火朝天地開展起來。
活動開始後，全班上下學習積極性很高，很快形成了學習熱潮。大家把自己抄寫的說明書帶回家，利用一切時間抓緊學習，飯前背，飯後背，晚上不看電視反覆背，躺在床上還在背。不少班組成員上下班早來晚走，對照機器部件熟悉操作規程。這樣，說明書和操作規程不再是紙上的文字，而是一天天裝進了班員的腦子裡併為他們所掌握。
經過操作階段，班員們在操作技能方面有很大進步，大家都成了操作機器的多面手。這樣，1臺機器就有幾個人都會操作，在主操作工因故不能操作時，其他人也能替換，不至於影響生產。
到了提高階段就更不用說了。開展“傳幫帶”，人人進步快。原來，兩個人看1臺機子，每天只能開1條生產線，最多生產100袋粒料。現在，1個人能看3臺機子，每天能開3條生產線，1條生產線就能生產130袋粒料。
渭曉雨在工藝二班開展崗位練兵活動成效顯著，達到了預期目的。班組成員人人掌握了操作規程，個個熟悉了工藝流程，做到了“一專多能”，素質明顯提高。操作工的操作技術水平提高了，機器很少發生故障，一般的故障也能自己排除，除非大問題才去叫修理工。例如，主機保險絲斷了自己換，跳閘才去叫電工；切粒機切不斷料條自己修，軸承壞了才去叫鉗工。這樣就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月月超額完成生產任務，產品質量也不斷提高。當年，工藝二班生產粒料2685．95噸，比車間平均產量多261．9噸。完成生產任務由原來的倒數第一變成了順數第一。這個人稱“上海灘”的差班一躍而成為全車間的先進班組。
渭曉雨開展崗位練兵活動的經驗不僅在造粒車間，而且在全塑料廠得到推廣。
一年一度的大檢修開始了，塑料廠組織操作工分期分批外出旅遊。造粒車間由主任帶隊，旅遊的地點選擇在新疆北部的喀納斯湖。喀納斯湖位於雄偉壯觀的阿爾泰山主峰友誼峰南坡，為古冰川強烈運動阻塞山谷積水而成，旅遊環境別具異彩。友誼峰終年白雪皚皚，是我國海拔最低的現代冰川之一。
操作工們常年倒班，長期勞頓，聽到旅遊的消息高興得不亦樂乎。比操作工們更高興的是車間主任庫爾班江•艾買提。他是阿勒泰人，帶領操作工們到自己的家鄉旅遊，他顯得格外自豪而興奮。驅車途中，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神秘地問大家：“你們知道嗎？全國最美是新疆，而新疆最美是哪裡？”大家齊聲回答：“克拉瑪依油田！”車間主任說：“依我看，全國最美是新疆，新疆最美是阿勒泰！”聽了車間主任的回答，大家哈哈哈地大笑起來：“你這不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嗎？”
“我可不是自賣自誇。到了阿勒泰，到了喀納斯，你們就知道了！”車間主任以導遊的身份自居，饒有興趣地向大家介紹說，“喀納斯湖是阿勒泰地區布爾津縣境內深山密林中的高山淡水湖泊，約45平方公里，面積可大哩，比著名的博格達天池整整大10倍！湖面海拔1374米，平均水深120米，最深處達198米左右，是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喀納斯是蒙古語，意為‘美麗富饒、神秘莫測’。由於湖水會隨不同的季節、甚至一天之內都會變幻出不同的顏色，所以有‘變色湖’之稱。喀納斯湖又名‘王者之水’，相傳成吉思汗西征路過喀納斯湖時，被喀納斯湖的美景所吸引，親自下馬歡捧湖水，仰頭痛飲，因此得名。”
“聽說喀納斯湖既是名湖，又是怪湖？”有人問道。
“對！”車間主任說，“說是名湖，不僅因為它是‘王者之水’，還因為它屬於北冰洋水系，而我國絕大部分的江河屬於太平洋水系。這裡是中國唯一的西伯利亞區系動植物保護分佈區，生長有落葉松、紅松、雲杉、冷杉等珍貴樹種和眾多的樺樹林，還有在別處難得一見的新疆五針松。湖水中生長有哲羅鮭、細鱗鮭、江鱈、阿爾泰鱘、西伯利亞斜鯿等珍稀魚類。特別是著名的哲羅鮭，體長達2至3米，體重達幾百公斤，因魚體呈淡紅色而俗稱大紅魚。說喀納斯湖是怪湖，不僅因為它的湖水變色，還因為它與‘湖怪’的傳說有關。”說到這裡，車間主任突然停了下來。
大家著急地問：“喀納斯湖有湖怪？什麼湖怪？”
車間主任接著神秘地說道：“不是喀納斯湖有湖怪，而是傳說喀納斯湖有湖怪。據目擊者稱湖怪身長可達10米。據專家考察推斷，所謂湖怪其實是被稱為‘大紅魚’的哲羅鮭。1984年曾捕到1條重達38公斤的大紅魚，這樣大的魚存在於高緯度的高山湖泊中，在世界上實屬罕見。大紅魚是典型的淡水冷水性食肉性巨型長壽魚，壽命可達200歲以上，性情十分兇猛，人們曾在6公斤的大紅魚魚腹中發現過兩隻野鴨。大紅魚喜歡成群結隊在深冷湖水中活動，行蹤詭秘，很難捕捉。當地的圖瓦人並不相信這種說法，他們傳說湖怪能吃掉整頭牛。但湖怪到底長什麼樣，誰也說不清。至今圖瓦人不到湖裡打魚，也不在湖邊放牧。”
“你說喀納斯湖是‘變色湖’，怎麼個變色法？”有人好奇地問道。“喀納斯湖的湖水在不同的季節甚至一天從早晨到晚上都會呈現出不同的顏色，變化萬千，斑斕流彩。五月青灰色，六月碧藍色，七月乳白色，八月墨綠色，九月翡翠色。喀納斯湖不僅有‘變色湖’之稱，還有‘雲海佛光’、‘浮木長堤’的勝景，堪稱西域仙境。”
“什麼是‘雲海佛光’、‘浮木長堤’？”大家緊緊追問。“我都說完了，你們看什麼？”車間主任反問道。“看景不如聽景嘛！”大家說。“在喀納斯，應該倒過來說，聽景不如看景！好了，我不說了。喀納斯的景觀很多，不光有云海佛光、浮木長堤，還有月亮灣、成吉思汗點將臺、吐魯克巖畫等，反正多著呢！到了喀納斯，管教你們看個夠！”車間主任說著，車子加快了速度。
來到喀納斯，果然名不虛傳。湖水碧綠純淨，呈月牙狀，環湖原始森林密佈，林間草甸如茵，山花爛漫。景區空氣清爽，沁人心脾，大家頓覺涼意，紛紛穿上隨身攜帶的保暖衣服。
觀魚亭是駐足飽覽喀納斯湖美景的最佳平臺，可觀日出佳景，見雲海佛光。時值9月初，正是觀湖景的最佳時機。大家登上亭臺，一派迷人景象盡現眼前。看湖面雲海翻騰，霧濤升空，林海藍湖，交相顯現；看山林雪峰朝陽，奇光反射，萬木爭輝，各呈異彩。這時，有人發出一聲驚歎，大家隨聲望去，只見湖西山谷的雲霧中顯現出一個半圓形的巨大彩色光環，赤橙黃綠青藍紫，絢麗奪目。雪峰、彩亭、倩影，浸潤在彩色光澤下，沐浴在雲海佛光中，投影在翡翠般的湖面，時隱時現，恍若隔世，給人以神佛欲顯、飄飄欲仙的感覺。車間主任介紹說，這便是“雲海佛光”了。
在喀納斯湖最北端的入湖口，有一條百餘米寬、兩千米長枯木縱橫交錯的長堤。長提的枯木隨著水的漲落而浮動，洪水時枯木會漂起來，但卻不會漂向下游，而是奇怪的逆流而上，橫列在喀納斯湖上游。這一奇特的自然景觀，就是喀納斯湖的“浮木長堤”。
美麗靜謐的月亮灣湖內有一對光腳印，有人說是嫦娥奔月時留下的，也有傳說這個腳印是當年成吉思汗追擊敵人時留下的。
車間主任興致很高，帶領大家把主要的景點一覽無遺。回到旅館，大家回味無窮，平日裡在生產崗位上緊張忙碌的感覺一掃而空。“渭師傅，過來！”飯前，車間主任把渭曉雨叫到餐桌前。渭曉雨坐了過去：“主任，有啥指示？”“這又不是車間，指示啥？”車間主任說，“我想問你，玩得咋樣？”“旅遊能解乏。一次旅遊勝過10天睡覺。心情一下子給放鬆了！”渭曉雨說，“像這樣的旅遊最好每年一次。”
渭曉雨話音剛落，園園湊了過來：“你們說啥呢？談得這麼投機？能不能讓我也來聽聽？”“那就讓大家都過來！”車間主任說。於是大家都一起圍坐在車間主任周圍。“也好，飯前沒事，召集大家開一個臨時座談會吧，叫渭師傅給大家介紹一下班組安全生產經驗好嗎？”車間主任說。“好！”大家一邊鼓掌，一邊齊聲回答。
車間主任先做了個開場白：“渭師傅在塑料廠經過短短几年的砥礪磨練，技能超群，管理有方，名氣是越來越大啊！大家都知道，隱患是安全生產的大敵。然而在對機器性能瞭如指掌的渭師傅面前，這些難題又算得了什麼！長期的操作實踐，使渭師傅練就了一身硬功夫，憑著‘聽、聞、看’，她就能發現事故隱患，並及時排除。人們說她除隱患神機妙算，排故障技藝超群，這話一點不假。現在，我們請渭師傅介紹一下她的寶貴經驗！”
渭曉雨在大家的熱烈掌聲中站起來笑著說：“‘神機妙算’談不上，‘技藝超群’過獎了。‘聽、聞、看’倒是不假。既然主任一定要我講，那我就給大家說說我平時積累的一點操作經驗吧！”她清了清嗓子，開始講她神秘的“聽、聞、看”。
“‘聽’，就是聽機器有沒有異常聲音。一次，我從混合機旁邊經過，聽到混合機的聲音有點異常。一問，機器果然有問題。操作工說料門沒有氣，混合機無法混料，一加料就直接流到料斗去，出料不合格，怎麼弄也弄不好。我就仔細檢查，原來是混合機的氣閥掉了。安好氣閥，混合機就恢復了正常運行。”講到這裡，大家聽得哈哈大笑起來。
“‘聞’，就是聞有沒有異常氣味。一次上班巡檢，我從6號機旁經過，聞到一股糊味，立即判斷出皮帶有問題。仔細檢查後，皮帶果然斷了兩根，還鬆了兩根，就趕快找調度和值班人員處理，消除了事故隱患。
‘看’，就是看粒料的厚度、顏色和形狀。在巡檢中，我能從粒料的外觀準確判斷粒料質量是否合格以及機器運轉是否正常。比如說，出料厚，肯定是模頭堵塞，及時清模頭，出料就會立即變薄符合質量要求。出現黃料時，肯定和溫度有關，及時調整溫度，黃料就會隨之消失。出現連刀料、疙瘩料時，肯定和刀具有關，及時換刀，出料就會恢復正常。”
渭曉雨說得饒有興趣，大家聽得興高采烈，餐廳裡不時爆發出陣陣熱烈的掌聲。
車間主任這時插話了：“既然是座談會，大家也應該發言，向渭師傅提問也行，自我介紹經驗也可以。”園園站起來提問說：“在車間，突發事件每天都會隨時發生，渭師傅是怎樣沉著應對，使一次次的突發事件化險為夷的？”
渭曉雨回答道：“在這方面，我的體會是，只有經驗豐富，才能應對自如。一次上三班，接班時，5條生產線竟全部出現故障停掉，然而經我‘診斷’和擺弄後，全部機器又魔術般地開動起來。原來，2號機因刀距間隙大而切不斷料條，我稍加調整便恢復正常；3號機因拉鍊鬆了而帶不動，我將螺絲上緊便解決問題；4號機因軸承掉了下來而不能正常運轉，我即刻動手便很快弄好；5號機因漏料過多而導致振動篩不能正常運作，我把漏料全部挖出使故障排除；6號機因機頭堵塞，料由出氣筒冒出，導致顆粒變大，我將髒料全部擠出後粒料便合乎要求。”“好！”渭曉雨的話音剛落，餐廳裡又是一陣掌聲和讚歎聲。
車間主任站起身說道：“經驗介紹暫時告一段落。渭師傅的經驗十分寶貴，大家要認真學習領會。現在，我宣佈，經車間研究決定，調渭師傅當工藝三班班長，工藝二班班長由副班長接任，任命毋園園為工藝四班班長。好，開飯的時間到了，大家入席，邊吃邊交流！”
這個調動十分突然，渭曉雨也是在現場才知道。想當初她擔任工藝一班班長以後，工藝一班成了全車間的先進班組，車間主任調她擔任工藝二班班長；如今她把工藝二班弄好了，成了全車間的先進班組，車間主任又讓她把工藝二班交給副班長，調她到工藝三班去當班長。雖然她心裡有著對舊班的依戀，也有對車間主任的怨意，但更有對車間主任信任她的感激。她想起當初車間主任把人稱“上海灘”的工藝二班交給她管理的時候曾經對她說：“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這個工藝二班啊，別人帶不好，你渭師傅如果帶好了，造粒車間就沒有你帶不好的班！”想到此，任憑車間主任調她去管理哪個班，她還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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