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了陈子昂 内心不彷徨——张澜副主席关于射洪的三首诗歌解读

拜了陈子昂 内心不彷徨——张澜副主席关于射洪的三首诗歌解读

拜了陈子昂 内心不彷徨——张澜副主席关于射洪的三首诗歌解读
拜了陈子昂 内心不彷徨——张澜副主席关于射洪的三首诗歌解读

陈子昂(公元661-公元702),字伯玉,射洪县人,唐代文学家,初唐诗文革新人物之一,因曾任右拾遗,后世称为陈拾遗,现四川省射洪县金华山上的陈子昂读书台是国家文物重点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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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7月,中共射洪县委书记蒲从双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陈子昂是射洪县最大的标签。的确,自唐朝至今1300多年以来,到过射洪县金华山拜谒陈子昂的名人雅士极多,留下了无数的轶文诗篇。但历朝历代拜谒过陈子昂的名人雅士中,“官位”最高者应数原民盟中央主席张澜,建国后,他也是首届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之一。“张澜主席”或“表老”是毛泽东对张澜的称呼,所以,在建国后几乎所有的文献中,对张澜都以民盟内的职务直接称为“主席”,以表示对“表老”的尊重。

1937年深秋,张澜来到金华山拜谒陈子昂后,写下了《射洪访陈拾遗读书堂》一诗:

来到金华第二峰,读书人渺野台空。

高才怅望无寻处,但听江声暮霭中。

单从这首诗里的字眼看来,“人缈”与“野台空”,“怅望”与“无寻处”,能够深切感受到张澜内心的焦灼、彷徨与苍凉。我们似乎看到,在夕阳西下时,张澜站在读书台前,望着当年陈子昂读书的书堂,四处缈无一人,野草已使书台成为“野台”,缓步走上高处,内心充满了惆怅,不知看向哪里,只听见山下涪江的流水声隐隐约约传来。诗人杜甫也曾经到金华山读书台拜谒陈子昂,杜诗《登高》云:“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虽非此台秋意,然而一样的破碎河山、一样的深秋时节、一样的穷途末路、一样的感时伤怀,可以想见,伫立于读书台上,此刻张澜的心里是何等的悲凉,他的耳际响着陈子昂那千古名篇,“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似乎已找不到下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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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张澜这种彷徨心情的原因,除了他与陈子昂虽时空相隔但能惺惺相惜外,还与刚刚在射洪县洋溪镇发生的一次“超规格”接待事件有关。在能收集到的文献资料中,我们查询到张澜在射洪的行踪共有三次,但当时其身份或职务都还与“主席”无关,却都是与射洪县洋溪镇一个叫李雨生的人有关。李雨生,生于1868年,是清朝光绪丙午科优贡。在清末政府“改革”立宪时,四川于1909年设立了四川省咨议局,李雨生被选为常驻议员,随后追随张澜参加了四川保路运动,自此二人结下了深厚情谊。1911年12月,中华民国成立后组成的四川军政府,委任张澜、李雨生分别为正副川北宣慰使,对川北一带进行巡行,监督前清官员向中华民国政府办理政务移交。1912年1月,巡行到洋溪时,特将临时行署设在李雨生的老家洋溪镇正街王爷庙内。1913年,李雨生当选为四川省第一届议事会议员;1915年,袁世凯复辟称帝后,李雨生辞去省议员,返回家乡后“不复出仕”,自此张、李行迹各异。张澜志在为民,始终奔走国是,先是担任了四川省省长,后回家乡办学弘道,继又发起组织四川乡村建设运动,担任四川安抚委员会委员长,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又以无党派身份被国民政府聘为国民参政议员。1937年春,张澜来到了射洪,在洋溪与李雨生相见。老友重逢,对剖初心,纵论时局,张澜劝李雨生不要甘老于蜗居,不要埋没了才华,不要消磨了报国之志。但李不为所动。同年秋,张澜再次以参政议员的身份率队对川北等地视察,具体路线为经通江、南江、巴中再由南充、蓬溪到射洪。进入射洪县境内后,他首先到达了洋溪镇,谢绝了地方官员的宴请,与同行的章伯钧(后来也成为民盟的创始人之一)同住在李雨生的庄园“小盘谷”里。

次日,为了不误张澜等人的行程,李雨生于早晨设宴为张、章等饯行,并请来镇上知名乡绅作陪。张澜虽于昨夜与老友畅谈,是晨仍然兴致很高,在宴席上畅谈民主政治,希望以他的热诚“感化”李雨生,再次“出仕”投入抗日大业中。但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大概是地方官员认为张澜是前四川省省长,莅临洋溪小镇,不敢怠慢,除严加警卫外,总感还缺了什么,唯恐接待的档次不够,急中生智之下,火速责令当时洋溪镇高级中学的一位女童子军教练,率20余名女童子军,前来慰问张澜等并接受“检阅”。但弄巧成拙的是,率队的这位女教官“广施粉黛,涂胭脂抹厚粉,衣着入时,确实是当时的一位摩登女郎。(张帆:《张澜与射洪名人李雨生的交往》),这让张澜十分反感。在“检阅”完毕,这位女教头拿出一匹白绢请他题词时,张澜没有推辞,当场挥毫写下了这首《题洋溪镇招待盛宴》的七绝:

裁锦绣罗丽绝伦,纷纷装束斗时新。

可怜川北贫家女,尤有经冬无裤人。

题毕,带着李雨生赠送的诗集《观乡吟》,告别了众人,沿涪江逆流而上,经太和镇到达当时射洪县的县城金华镇,才又有了上金华山拜谒陈子昂并题诗的后事。

张澜主席的这首《题洋溪镇招待盛宴》七绝,在关于他的不同文献之中,也有诗名叫《通江苍溪广元所见》的。通、苍、广三县,正是张澜等到达射洪县之前所经之地,当时国内动乱,广袤的四川城乡民不聊生,在这次张澜一行所到的川北33个县中,有的人家年轻女孩竟没有裤子可穿,这让张澜的心情十分沉重,今在洋溪见到如此花枝招展的女教官,故以诗讽之。

张澜的这次洋溪之行,仍然没有说动昔日战友李雨生“出山”,在金华山“怅望”后,回到成都,写下了《行次洋溪饮故人李雨生家》一诗:

义山几岁故山回,山下千家列肆开。

屋有栖乌依旧好,人曾喻蜀喜重来。

新词痛写民间苦,佳酿还求饮后醅。

今日国危须共挽,没将盘谷老高才。

张澜这首诗实有所指,委婉反用了义山(李商隐)《白云夫旧居》诗意:“平生误识白云夫,再到仙檐忆酒垆。墙外万株人绝迹,夕阳惟照欲栖乌。”白云夫,代指隐士。陈子昂诗“尚想广成子,遗迹白云隈”“囊括经世道,遗身在白云”“俱来绿潭里,共向白云涯”“平生白云意,疲苶愧为雄”“平生白云志,早爱赤松游”,均是以白云代表隐士、隐居。义山说一生幸识高人,再次到人家的隐居处回味一起饮酒的乐趣,见得情谊深厚,岁月静好。现在我直接把你比作义山,你已经回来这么多年了,我也是关山飞渡再次来拜访你,可是这酒喝的不够痛快啊!你那些关心民生疾苦的文章固然是好,但时事如此艰险,国家正值多难,你可千万不要窝在老家埋汰了自己的才华!张澜这样化用和反用义山诗,既表达了对隐居好友的思念之情和跨越千山万水的重逢喜悦,也流露出知音难求、人才难得的伤痛,更是直接批评了李雨生遁迹林下的不负责举动。

纵观张澜关于射洪的三首诗,可以感悟出他在这个时期的心路历程:走访视察川北33县,民不聊生的惨状令人心酸;好友在老家甘居向隅,虽“新词痛写民间苦”,然其无关世事的闲状让人心塞;陈子昂感时伤怀,而英年早逝,抱负得不到实现,其结局让人心痛,其渴望英才的苍凉心境又有谁能够真正理解?

拜了陈子昂 内心不彷徨——张澜副主席关于射洪的三首诗歌解读

那么,张澜迷茫了?张澜彷徨了?不,“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张澜始终以天下为己任,没有与李雨生一样消极沉沦。他痛定思痛,经过冷静思考,特别是在金华山上与陈子昂跨越时空的对话和参悟,让他对当前的时局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对今后的道路更加自信而坚定。李雨生送张澜的诗集中,有反映身居洋溪却“忧国忧民”的“名句”:“把酒且迎春,一扫阴霾新宇宙;狂戈能退日,伫看光复旧河山。”张澜肯定了其“新词痛写民间苦”的才华,却更提出了“佳酿还求饮后醅”的识见,希望友人酣畅淋漓作一篇绝世好文章,做一个济世大丈夫,重在亲力亲为、共赴时艰,不要徒负才情、消极遁世,清楚明白地劝诫李雨生,“今日国危须共挽,没将盘谷老高才”。

毛泽东曾经当面评价张澜:“表老啊,你的人好、德好,你是与日俱进啊。”正是这种与日俱进、自强不息的弄潮精神,令张澜与李雨生从此分道扬镳。的确,从这次离开射洪后,张澜与李雨生就再也没有任何交集。1945年,李雨生病逝于“小盘谷”,终年77岁。

“人不可以不自爱,人不可以不自修,人不可以不自学,人不可以不自强,而人断不可以不自爱”,这是张澜的座右铭,他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发挥着越来越大的作用,并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在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的时刻创建了中国民主同盟这个最大的民主党派。张澜以民主人士的领袖身份“游走”于国、共之间,虽饱经磨难,终于在1949年10月1日这天伴随着毛泽东主席走上了天安门城楼,见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辉煌,最终也创造了成就卓越的一生,至今受到广大人民的纪念与怀念。张澜主席的一生,也生动地诠释了“幸福都是干出来的,成功都是奋斗出来的”这个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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