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裂無聲:揭露階層陰暗面 文

青年導演忻鈺坤,因《心迷宮》嶄露頭角。暌違兩年,《暴裂無聲》同樣發人深省,觀照小人物,為一些卑微如草芥的人的命運吶喊!本片一反國產片的常態,借鑑韓國和印度電影的成功經驗,敢於揭露社會的陰暗面。

《暴裂無聲》故事開端,清晰表明時間點在2004年,當時開礦最猖獗,和礦山一同炸開的,還有財富催生的慾望。宋洋飾演的啞巴礦工張保民,尋找失蹤兒子張磊。因為涉嫌非法採礦,姜武飾演的昌萬年,和作偽證的代理律師徐文傑都心為形役。張保民尋子未果,卻救了律師的女兒。原來,喜好玩射箭狩獵的昌萬年,因為獵羊而誤殺了放羊的張磊。與昌萬年同行的徐文傑目睹了過程,在昌萬年的脅迫下,于山洞藏匿了張磊的屍體。儘管女兒為張保民所救,但徐文傑為自保,沒有說出真相。女兒的靈魂迴光返照回到身體,而張磊的靈魂沒有回到肉體,暗示著已經離開人世。三位男主角本沒有交集,卻因兩個孩子緊密相連。

關於張保民的兒子究竟在哪裡?全片引領了很長的懸疑線,一環扣一環,片末啞巴孩子的一幅畫,再次展現黑暗的人性,所有人並沒有因為真相的揭曉而改變命運,觀眾依舊心情沉重。張保民痛苦萬分,想要大聲嘶吼,卻喊不出聲音。誠如片名《暴裂無聲》,這是人世間最悲慟的沉默,最無奈的“吶喊”。

印度電影《起跑線》揭露“階層固化”的矛盾,《暴裂無聲》則直面階層鴻溝,像是《官場現形記》的社會諷刺小說。所謂“上層失態,中層失德,下層失語”。丟了兒子的底層勞動者,心狠手辣的暴發戶,明哲保身的中產階級律師,三個不同階層的人,不是利益共同圈,沒有同理心和同情心。上層和中層因為利益而勾結在一起,因為血案糾葛充滿矛盾,受苦的只能是位於金字塔底層的張保民。相較《心迷宮》抽絲剝繭的解謎方式,《暴裂無聲》則採用三線並進的方式,讓三位男主角的命運巧妙交織,使得善與惡、罪與罰的交鋒貫穿始終。

《暴裂無聲》的金字塔隱喻意象和戲謔的黑色幽默無處不在。昌萬年辦公桌上的金字塔模型,徐文傑路過的石碓,張保民眼前的山峰。片末,礦山倒塌,象徵著張磊的靈魂將一直在山洞裡,秘密被永遠埋藏,也暗示著不合理的社會結構終將分崩離析,但這種崩塌,又會以損害“張保民們”的利益為代價,他們屬於失語階層,沒有反抗的權利。

開篇的背景音樂BGM敲擊和震盪回聲,狠狠撞擊著人的感官和心理,烘托主題引發靈魂的震動。導演的鏡頭下,城市的繁華和礦村的蕭索,煤老闆的頤指氣使、村長的見風使舵,和礦工的低賤卑微,形成鮮明反差,也讓張保民奮起反抗,貼上悲劇的宿命色彩。

宋洋飾演的小人物張保民,全程沒有臺詞,他用表情、肢體語言和動作戲,完美詮釋愛子心切、魯莽衝撞的礦工形象。他外表黝黑,鬍子拉碴,走路駝背,眼神帶著殘疾人的自卑,像狼一樣的警惕性和打鬥狠勁。粗人的情商並不高,因為徵地拆遷問題,他可以用羊骨頭把屠夫戳成“獨眼龍”,在手持鏡頭的表現下,和打手打群架,用暴力代替解釋,拳拳到肉,讓人血脈賁張。但他至始至終是一位有情有義的父親——打工回家不忘給患病妻子捎上禮物;尋子過程遭遇群毆,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發現其他孩子被綁架時,他第一時間聯繫其家長(律師徐文傑),從發傳單,擺照片和貼“尋人啟事”,就能直面他對孩子的深深牽掛。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電影《暴裂無聲》運用飲食美學勾人垂涎,涮肉片從食材刀工到作料,無一不精,凍得瓷實的羊肉,用機器切刨,薄如紙,顏色鮮紅。昌萬年愛吃涮羊肉,碩大的桌面上擺滿切好的羊肉卷,大快朵頤時,機器伴隨著交響樂,綁架信佛吃素的礦主李總時,他讓手下拼命往李總嘴裡塞羊肉,迫使其在那捲羊肉切完之前賣掉礦山,羊肉性屬火,烘托渲染出他的殺氣。各種羊的鏡頭特寫,用刀剁切羊肉,沸騰的燉羊肉,市集的羊頭等,“戲中戲”的觀感,表現光明和黑暗的兩種極端。

《暴裂無聲》飾演煤老闆昌萬年的實力派演員姜武,他的魅力源於歲月積澱下的男子漢氣概。從《武俠》的探子,《雪花秘扇》的屠夫,《咱們結婚吧》人見人愛的暖男震軒,《捉妖記》“只講道義,但不做”的五錢天師,到《讓子彈飛》氣焰囂張的武教頭,如姜文的親和力酒窩,讓人印象深刻。《完美有多美》《天註定》和《爆裂無聲》有異曲同工之妙。《完美有多美》的程天樂,穿梭在兩個世界,貧富相伴相生、互為因果,演繹出人性的AB面。《天註定》老實巴交的底層老百姓山民大海,被村長羞辱,被曠工嘲笑,被不法煤老闆的打手毆打恐嚇,最後上訪無門奮起反抗,槍殺村長和煤老闆,而在《爆裂無聲》中他飾演的心狠手辣、道貌岸然的成功人士煤老闆昌萬年,假笑、假面、假心、假意,屬於典型的衣冠禽獸,真是一種諷刺。

他以慈善家的面貌出場,出資為村裡的小學修校舍,擔心孩子凍著免除歡迎儀式,宣傳拍照時不忘換上簡樸的衣服,卻做著開越野車、玩射箭、私藏狩獵標本的勾當,他綁架礦主李總,依靠強取豪奪礦山積累財富,甚至殺人越貨。定製的西裝、大衣、襯衫、歐式裝修,過高的捲髮髮際線,抽雪茄,吃羊肉,聽古典音樂,玩命地展現出暴發戶的炫耀資本。在這個叢林規則的社會中狠勁十足,他拿菸灰缸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砸暈自己的打手,這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土豪感,讓人不寒而慄,也多了一份庫布里克式的人性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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