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構時光的力量

虛構時光的力量

《一樹謊花》 亦夫 著 中國工人出版社 2012-7(1 /2張)

◎李亦燃

塔爾科夫斯基關於電影有本叫作《雕刻時光》的自傳,我時常在琢磨這四個字,我想如果是個作家,他對時光會有什麼樣的認識呢?答案是:虛構時光。

在我還是少年的時候,便讀過作家亦夫的成名作《土街》,那時我少不更事,但冥冥中仍能感受到無窮的力量。是一種粗礪的質感,壓抑與憤怒呼之欲出,猶如隨時隨地都能噴湧而出的荷爾蒙。在我的少年時期,《土街》是一把隨風潛入夜的萬能鑰匙。

後來當我也能裝模作樣地混跡於文化圈,被別人冠以一頂“藝術家”的帽子時,我竟意外地與亦夫成了莫逆之交。我們時常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聊起文學,時而憤怒也時而無奈。他的最新長篇《一樹謊花》我早前讀過書稿,甚是喜歡。亦夫更是邀我出筆為他的新書繪製插畫,我欣然應諾,於是便有了書中我那十幅古靈精怪的圖畫。如今的亦夫,相比昔日的《土街》,沉澱了太多,少了輕狂時的粗礪與壓抑,卻多了悲壯與憤慨。倘若說《土街》是“吶喊”,那《一樹謊花》便自然是“彷徨”了。但這其中亦夫所關注的人群卻絲毫沒有改變過,他如同一個太極高手一般,心隨萬境轉,無喜亦無憂。從早年橫空出世的個人情懷,到如今悲天憫人的人文關懷。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作家在這之間長達二十年的跨度中,一定是經歷了更為厚重的力量,這其中的感悟是千錘百煉的磨合與洗滌,而作為讀者的我們也只能僅僅從字裡行間揣摩出些隻言片語,但對於讀者,這似乎就夠了。

《一樹謊花》中那個虛擬出來的“官莊”,也許就是廣袤土地上的某個小村莊,那其中的牛鬼蛇神也自然就是我們身旁的芸芸眾生,千人千面。作家的敏銳與本能構建出了一個臆想中的小世界,窺一斑而知於全豹。這就是“虛構時光”的力量,他令你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馬爾克斯筆下的《百年孤獨》,甚至是托馬斯曼的《魔山》,或是加繆的《鼠疫》,因為這些作品的確是有異曲同工之處,它們凌駕於芸芸眾生之上,著筆於最細微處,四兩撥千斤,映射出大時代下另一面的生活,那是鮮為人知的一面,卻更加真實,或是更加荒誕。

亦夫的寫作並不是形而上的,這一點我最為欣賞。相反,是一種形而下的力量,這種力量是生猛的,它將真善美與假惡醜同時慢慢攤開,然後撕裂,將另一面顯露出來,而這一面的力量則是真實的,挖去了臉上的胭脂與水粉,硬朗的一切終於露出廬山真面目。讀者將會驚歎,驚歎於原本的荒謬是如此的真實,遠比現實更具有戲劇性,它滑稽、荒誕,令人忍俊不禁卻也啼笑皆非;他怨氣、忍讓,使人慾罷不能卻也哭笑不得。它拍案而起也拍手叫絕,它平分秋色也相得益彰,總之,這力量是來源於亦夫的文學,也更是文學之外。

當下的文學大環境,抱怨與控訴似乎越來越多,純文學寫作被商業經濟與明星效益擠得是苟延殘喘,再加上文學本身的暫時衰敗,所以能在當下浮躁社會中看到這樣的一部作品,無疑是令人欣慰的。《一樹謊花》以一個低姿態走在了文學的前沿,蛻變於傳統文學但又不拘泥傳統的束縛,想象力比藝術更為重要,不見了無休止的抱怨,而呈現出了一個小小的超越。

一部偉大的作品,它的構思往往來自於一個不起眼的創意。這創意微乎其微,卻有著燎原之勢。《一樹謊花》中令人欣喜的虛構力量,在時光中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在純文學寫作上,閃爍著傲人的光芒。所謂“虛構”,也就是文學的創作,不過是給這個不合理的世界去尋找一個合理的理由。

秋天是那樣的廣袤,在曾經打馬上山的日子中,我們收穫的遠遠不是果實,而是那春日裡曇花一現的燦爛,一樹的花朵,猶如掛滿枝頭的詩篇,它像是人生跟人生觀開了一個不起眼的玩笑,這玩笑在宏觀上可以忽略不計,但在微觀上,卻病入膏肓,有著切膚之痛。大環境下的小小個人情懷,是那些草根子爛命的最後稻草,這稻草脆弱不堪,卻也韌性十足,但願這一樹的謊花能夠悄然落下,躲進大地的臂膀裡,假以時日,能夠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信口開河地胡言亂語了一些,對於亦夫的這本新作,遠遠是不夠的。我們想要說的,作者早已藏在了文字背後,而讀者,還是打開書,隨著墨香,進入那個叫作“官莊”的臆想世界吧,說不定,我們會在那裡相遇,因為文學令你我殊途同歸。

李亦燃,80年代初生於西安。畫家,陶藝家,著名文化評論人。第一視頻《坐視天下》“亦燃易爆”欄目特邀嘉賓。畢業於西安美術學院雕塑系,一直從事繪畫和陶藝創作,作品被海外畫商倒賣,一氣之下於2010年初來京,陰差陽錯介入戲劇圈,遂以“戲劇拉燈”的網名開始寫劇評,成為京城戲劇圈裡的知名劇評人,專欄撰稿人,後在第一視頻《坐視天下》中成為特邀文化評論員。自己時常調侃:“被活生生地逼成了一個文化評論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