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期 導 讀
中醫所論的氣機升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且聽潘毅老師細細說來。
中醫所論的氣機升降，並不是垂直升降，而是太極圓轉的升降。圓，才有可能於旋轉之中升極而降，降極而升，從而升降相因、相反相成、相互協調。
在中醫人看起來的人體氣運動的基本形式是升、降、出、入，而氣的升降出入過程又可以通過臟腑功能活動的趨向來體現。所謂功能趨向是，哪個髒的功能是向上為主，哪個是向下為主，而進一步臟腑功能活動的趨向又會通過太極圓轉的升降來表現。
為了講解方便，我們先在心中畫一個臟腑氣機升降的太極圖，太極圖我們前面幾講畫過，我們現在複習一下。太極圖左陽右陰，所以白魚放到左邊，而魚頭在上部。黑魚放到右邊，魚頭在下部，別忘了魚頭大於魚尾。
那麼這裡陽主升，陰主降，說是左主升，右主降，中間是氣機升降的樞紐。而這個圖一畫下來，它跟人體臟腑怎麼對應呢？其中脾胃居中，脾主升而胃主降，一升一降為氣機升降的樞紐。
肝對應的是春天，是木，是少陽，主疏洩，所以它應該是從左而升。這個地方肝放到左邊，畫一個向上升的箭頭。肺對應的是秋，是金，金主沉降，所以肺是從右而降，這個地方把肺放到了太極的右邊，畫一個向下的箭頭，肝跟肺兩個加起來是氣機升降之圓的外翼。
那麼還剩下心跟腎。心放到太極圖的頂點，心在上，但是心火宜降，所以心那邊一個箭頭下來。腎放到太極圖的底端，腎在下，但是腎的水應該是升的，這樣一來水升火降，相互為用，古人就叫做「既濟」，既是既然的既，濟是濟南的濟。
而人體生命活動的常態或病態，通常都可以通過臟腑升降出入其中而體現出它的常或是異。我們現在一對一對地來講。
首先第一對是心與腎，別忘了我們剛剛講的心屬火是在上的，而腎屬水是在下的，兩者的關係其實就是陰陽水火升降之間的互制互用，平衡協調。
從陰陽交感的觀念來看，什麼叫交感呢？就是陰陽要發生關聯，既然你要發生關聯，那麼就有個前提，位置在下面的是以上升為順，位置在上面的，以下降為和。所以這裡的要求實際上就是心火要下來溫腎水，腎水要上去制約心火，互相取長補短。你別忘了前面我們學過心為陽中太陽，陽多陰少。
腎為陰中之太陰，陰多陽少。還有怎麼互補呢？那就是心陽下來補腎陽的不足，而腎陰上去補心陰的不足，這古人就叫做水火既濟，放到中醫呢，就叫做心腎相交。
但是這裡可能帶來一個問題，我們也學過五行，火曰炎上，水曰潤下，心你看看，心本來屬火，它又居上面，火性又炎上，腎屬水，本來就在下面，水性又潤下。
那麼按道理來講，心火是很難下來的，腎水也很難上去的，所以這裡就需要一個動力，什麼動力才能使腎水上去，心火下來？這個動力實際上是什麼呢？就是陰陽魚中的黑眼跟白眼。
陰陽魚中的黑眼跟白眼是什麼呢？黑魚中的白眼等於腎陽，白魚中的黑眼等於心陰，那麼在這裡，實際上最原始的動力應該是腎陽，也就是說腎陽把腎陰蒸發上去了，腎陰一上去變成心中的陰就多，心中的陰多了就能把那個火拉下來溫腎陽。
同時我們再進一步，心腎相交的意義並不僅僅侷限在兩髒之間功能的協調，它更是全身氣機升降的動力。尤其是腎中之陽，可以說是人體升降的原動力，而下降的心火又是它的最大的助力，那通過這樣就變成了人體的左半圓溫升，右半源涼降。
比如你說啟動人體的太極運轉，怎麼說呢？比如說，以「補中益氣湯」來治療中氣下陷這個症狀，但假如效果不是太明顯，可以加上腎氣丸，少火生氣，以助補中益氣湯的溫升。這等於說我補腎陽來幫助左半圓的升，陽升到極點，那麼就陰降；心陰是從上而下的潤下，在這個潤下過程中，燥金得潤，肺能順降，陽土之胃受潤，才能和降，從而旋轉人體右半圓的涼降。
古方有一味藥其實挺好玩的，那麼是什麼呢？麥冬。我發現滋陰藥之中有兩味藥是用得最廣的，一味是熟地，熟地不用講，因為有六味地黃丸。
而很多補陰的方都是在六味地黃丸基礎上加出來的，比如說麥味地黃丸，知柏地黃丸，杞菊地黃丸，再進一步到了左歸丸。 你都以六味地黃丸為本來加，那熟地多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麥冬不是，麥冬是分散在很多個方里面，比如麥門冬湯，沙參麥冬湯，百合固金湯，益胃湯，一貫煎，竹葉石膏湯，玉女煎。這種補陰的話，是氣陰兩補的方，經常有它，為什麼呢？
其實我們看它是滋哪裡的，麥冬這一味能夠滋心陰，潤肺陰，益胃陰，你看我剛剛講的，心是降的，肺是降的，胃是降的，一個麥冬下去不單滋了陰，它還使這個陰液從上而下滋潤五臟六腑。
所以朱丹溪有一句話叫做「人之有生心為之火居上，腎為之水居下，水能升而火能降，一升一降無有窮矣，故生意存也。」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水火的升降，心腎的升降，是全身交感的原動力。
下一個我們講脾胃，先給脾胃定個基調，脾升胃降氣樞轉，它對人體全身氣機的調節，起著中軸樞轉的作用。假如按照《圓運動的古中醫》的意思，是中氣一轉，跟著木火就轉，金水就轉了。它叫做中氣為軸，四維為輪。也就是說脾胃一轉，外圍的肝、肺、心、腎跟著就轉。
你說這個怎麼轉？其實我覺得樞紐不是空談，臨床是可以效仿的。比如我們知道失眠有個病機，心腎不交，假如你在清心益腎的同時，旋轉脾胃氣機，像剛才講的，水火既濟，那效果會比純粹的作用到心跟腎要好。
我在南方行醫，由於南方人的陽熱容易偏於上，偏於外，而虧於下，虧於內。所以南方的心腎不交併不是心火旺加腎陰虛的類型，而是以心火旺加腎陽虛的心腎不交居多。
我最喜歡用什麼呢？交泰丸加味。交泰丸對心火旺腎陽虛是最正宗的對法。我的加味是加什麼呢？叫龍骨、牡礪、白朮、茯苓，這個效果很不錯，我們解解這個方。
這個方中的黃連清心火，別忘了黃連是苦味的，味苦就能降，不單是清心火，還可以降心火，同時還可以降胃濁。肉桂我們知道有溫腎陽作用，溫腎陽它有一個特殊的地方叫做引火歸源，腎陽一暖，那麼脾土就得溫，脾土一得溫自然能升，就這黃連跟肉桂已經有了升脾降胃的意思，除了作用在心腎之外。
南方不僅熱，而且溼，溼就容易傷脾，所以白朮、茯苓加進去，除了補脾，其實還有另外一個意思。白朮是燥的，茯苓是滲的，燥的那就溫化而生清。滲溼的茯苓，它的滲溼是往下走的，它就利溼而降濁。
所以黃連、肉桂、白朮、茯苓一加起來，實際上是旋轉中州，運轉樞軸，使水升火降，心腎相交。再加龍骨、牡礪，鎮心安神，引浮陽下潛，那麼心腎就得益了。所以在這裡白朮、茯苓跟黃連、肉桂哪個旋轉中焦，實際上是起到了作用。
再下一對肝與肺，我們又給它一個基調，肝肺升降外翼旋。中醫一向有左肝右肺的說法，經常被人詬病，老是說中醫不懂解剖，其實中醫懂不懂解剖，我前面有一講講到的是，中醫髒象學為什麼走上了功能之路，而沒有走解剖之路，那個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回到這裡用我們的太極來解，依太極之圓，以左右為路徑，肝從左升，肺從右降。肝為什麼從左升我們看看，肝主疏洩，以木氣的生髮調達、舒暢宜升為生理特點，應於一年之春、一日之晨、方位的東方，為少陽之處，所以在左。
肺主肅降，以金氣之肅降收斂為生理特徵，應於一年之秋，一日之暮，方位的西邊，為少陰之處，所以從於右。
左肝右肺就是這樣產生的，它講的是氣機升降的左右，而不是解剖結構的左右。到了這裡我們好像明白一個道理，中醫所講的氣機升降並不是垂直升降，而是太極圓轉的升降。剛講過圓才能於旋轉之中，升極而降，降極而升。臨床我們可以怎麼利用這個關係呢？
比如肝氣鬱結證，我們用得最多的是四逆散或是柴胡疏肝散。一般來講是能夠疏通暢達的，假如還不行那怎麼加？加一味前胡，前胡幹嘛？前胡是降肺氣的，那麼這樣前胡一加下去，就肝升肺降，太極旋轉，一身之氣自然就轉，所以每每能增效。
其他臟腑其實也可以作為借力，比如說補中益氣湯，補中益氣湯經常是治療中氣下陷，而中氣下陷按照純邏輯，你補中再加升中氣就行了，你說裡面為什麼有個柴胡？別忘了，柴胡不是生中氣，它是升少陽，少陽就是肝膽。
其實很簡單，我們在太極圖裡面一看，脾胃在中間那個樞轉，力矩很短，其實不容易升。但它從肝畫到太極圖的中心力矩很長，它容易升，所以肝膽升可以幫助脾升，所以要加柴胡。同時你說加了柴胡是幫助左升，我加什麼可以幫助右降呢？
最好用、也最常用的是枇杷葉或者是竹茹，因為這兩個藥都可以降肺降胃，所以在右降這裡是一舉兩得的藥。綜合起來在人體氣機升降的調節的功能配合之中，心腎相交是一對，脾胃樞紐是另一對，肝升肺降又是另一對，這三對可以把它們當做配偶。
同時我們換另外一個角度看，腎、肝、脾都是從左從陽而升，這裡可以算一組；而心、肺、胃都是從右從陰而降，這個是另外一組，這一組其實我們主要考慮的是同心的力量。
同時還有一個交感的概念，你們有沒有發現在剛才那個圖中，肝腎在下，在下者就應該是升；心肺在上，在上者就應該降，而脾胃在中間，就一升一降，這就符合交感之道了。這樣各個臟腑在升降之中，各顯其功，各得其衡，人體氣機升降之圓運動自然相互和諧而旋轉。
【 互動 】
你對氣機升降有什麼見解呢？
本文根據「正安聚友禮」節目內容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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