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strong>编者按:2018年9月15日—16日,第三届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在湖北武汉隆重召开。来自世界各地的近百名专家学者和生命科学的实修实证者,围绕“传统文化与轴心时代”的主题,共商人类文明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推动构建新轴心时代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大会期间,与会嘉宾进行了数场别开生面的精彩对话,现将对话内容陆续刊发,以飨读者。

<strong>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strong>时间:2018年9月16日

<strong>地点:中国武汉第三届生命与国学高峰论坛会场

<strong>嘉宾:台湾明新科技大学教授范增平,复旦大学思想史研究中心研究员白钢

<strong>主持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刘悦笛

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白钢教授(左)、刘悦笛研究员(中)和范增平教授(右)

<strong>刘悦笛:大家好!今天我们谈话的主题是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我们请来了来自台湾明新科技大学的范增平先生,以及来自上海复旦大学的白钢先生,大家将围绕这个话题进行交流,长者为尊吧!我们首先请范先生来谈一谈这个话题。

<strong>范增平:在我念书的时代,在台湾好像只有朱光潜等几位谈美学,我们能看到他们的书,除此之外很难看到美学类的书。一直到80年代以后,我们才能看到宗白华等美学家的书。因为西方的美学都比较唯物论,在台湾不太容易看到这些书,宗白华等美学家的书都被列入禁书了。我因为早期学经文,后来学中文,一直都比较关心生活上的美学。生活上的美学是要应用在实际生活中的,是要落实在生活上,是来源于生活的,是能够提升生活品味的,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我一直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这方面下功夫,希望从茶能够提升到“棋琴书画诗酒花”,就是从物质到精神做功夫。几十年来,我比较专心地做这方面的事。

<strong>刘悦笛:这些年,中华书局也出版了朱光潜先生新的32卷全集,其中的编委参与了很多,特别是书中“英文撰写部分”的编辑工作。美学在中国现在也出现了一个转向,大约在2011年以后,我们这一辈学人开始倡导生活美学。这和您的思路是一致的,强调道和气之间的合一。下面我们请研究语言学的白钢先生来谈一谈。

<strong>白钢:是的,那我就先从语言学这个角度来谈谈。“美学”这个词在西方叫Aesthetics,这个词的词根是一个古希腊语的词汇,叫αισθητική,古希腊语意为“感知”,而且是偏重于来自听觉上的感知,与感受相近。这里就很有趣!也就是说,听到的或是感受到的东西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情状,通过这种方式构成的某种特定的意象和认知,然后它就变成了美学的对象。而在中国,对“美”的定义也很有趣,我们可以想想,中国这个“美”字,由“羊”“大”构成,羊、大为“美”。美的具体的所指我觉得还是可以讨论的,但从认知的角度来看,“羊、大为美”是一个大家认同度比较高的说法。有趣的是,它对于美的认识理解有着跟西方很不同的一种认识路径,这个就是味觉。从这个意义上,可以导出一系列的延伸意义,是不是真的如此?是不是这个解释一定正确呢?这是可以讨论的。但它所反映出来的是:中国人的某种特定的、对于美的意象择取、选择或者是它跟生活的结合。这是很现实的。

<strong>刘悦笛:这就说明我们中国的语言源头很早。我们用味道、滋味来表达美,这里的“味道”不仅仅是说食品的味道,同时也指审美趣味。我认为,美学——aesthetic,从希腊文的拉丁写法到从鲍姆加登(德国哲学家,第一次赋予审美这一概念以范畴的地位)开始,美学在中国、在东方不仅仅是“感性学”,即感学,同时也是“觉学”,即“觉悟之学”。东方智慧,特别是茶道,或者说中国的茶艺,在这方面应该是首当其冲的。现在生活美学正在我们中国悄然地复兴,这两三年成为了一个关键词,其主力就是茶道、花道、香道。我举个例子,跟我合作的有一个是云南的勐海茶厂,这是云南最大的普洱茶厂,他们后来开了一个弘益大学堂,就是以生活美学为核心,做生活美学培训,现在已经培养出六千多人次的茶道师、花道师、香道师。很有趣!在中国提倡“生活美学”的往往并不是在所谓的一线城市,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样的城市,而是在类似成都这样的城市里面,生活美学特别发达,尤其是茶文化、茶美学非常发达。

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strong>范增平:刚才提到羊大为美,其实就是充实之谓美。(《孟子·尽心下》曰:“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在我们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就强调,脑袋里面(此处指“人的精神世界”)丰富一点就会散发出美来。那为什么我会特别选择茶?因为西方的美都是比较单一的。比如说,视觉美、听觉美,或者是造型美,这些都是客观的。而茶的美、生活的美是比较内在的、主观的。我特别注意到在艺术上面,我们中国叫“感通”,西方叫“连接”,所以我们看到的东西往往会影响到你的嗅觉,影响到你的听觉。茶的美是综合的美,是眼耳鼻舌身意,是视觉、听觉、嗅觉、味觉、感觉综合起来的全面的美,这样才能够满足所谓的生活之美,因为生活是全面的。西方的艺术,西方的美往往是生活之外的一件事。我们去听音乐会、去看画展什么的也是美,但是要很庄重,就好像是另外一个事。唯有茶的美,它是综合性的,而且可以随时随地,只要有这个需要,茶就可以融入其中。我认为茶的美是比较实实在在的生活的美,所以我就比较重视。生活的美就是人生的美,就是人生哲学。

刚才主持人提到茶艺,其实“茶艺”包括三个内容:一个是技艺,技艺就是操作的方法、礼仪、礼节等,喝茶要有礼节。像我年纪比较大了,要敬老尊贤,这是礼节,喝茶也是这样;一个是法;一个是道。技艺、法、道是茶艺美的三个重要的支架或者基础。茶艺美的基础我可以从四个方面来说:一是从实践中来感悟人生;二是从自然中形成规矩;三是从快感中享受美感;四是从动静中安顿生命。这就把茶提升到精神的境界。从这个四个方向去发挥,你就会感觉喝茶不只是感官的享受,而是精神的全面满足,就会得到一种充实感,得到一种精神的满足感。那种美好像不是可以客观形容的,往往是自自然然地,是怡然自在的。茶的美不像一般我们欣赏到的美的东西,茶的美是内外都很充实、很美好的那种东西。(此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strong>刘悦笛:所以生活美又强调“觉”,就是大家所讲的要寂静悟道。您讲的这几个层面都是如此。中国人感受美感从古至今都不仅仅是在音乐厅、美术馆中实现(音乐厅、美术馆等是来自西方的建筑),而往往是在一个小茶室中就能实现。下面请白钢先生来继续谈一谈。

<strong>白钢:对!刚好范先生刚才提了《孟子》里面提到的“可欲之谓善,有诸已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这其实是从“可欲”这个维度开始讲起,这是所有的人或者生物都会有的,但它最后可以演推到圣和神的境界。也就是说,这是中国文明史论上的一个机制,或者说一个特性。它不同于西方。西方是把神圣界和世俗界做了截然地两分的,而中国文明从来不承认有一个孤立于世俗生活,或者日常生活的“神圣”。神圣就蕴育在最普通的生活当中,而且这个核心就在于:凡夫和圣者的差别是以何种特定的心境去体会生活,融入生活。当你的心能体验到“可欲”,有寻常世俗意义上的善,但是,当你的心的觉受力不断地提升的时候,就会生成新的身心模式。对于这种身心模式的觉受就可以不断地提升,即境界的提升,依此可一直到美、大、圣和神的境界。

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白钢教授(左)、刘悦笛研究员(中)和范增平教授(右)

<strong>刘悦笛:无论是生活美学也好,还是“情本哲学”也罢,都是中国人建基在生活这一世界基础之上(指东方的美学是与生活统一的)的,中国人从来没有像西方人一样追求理念见,追求天国,追求物质体,他们的两个世界(指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恰恰是分离的。从孟子的伟大深层论述中就会发现,他是从善出发,逐渐到圣的境界。这也是中国美学的一个特点。孟子继承了孔子的思想,从孔子开始就强调美善合一。关于道德、美感和审美,范先生,请您再谈一谈。

<strong>范增平:我们中国人从小就有一种追求,我们追求真、善、美,还有圣。我们过去叫:“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出自《孟子·滕文公上》,此处孟子引用颜回之语,意喻我与舜无有差别。)每一个人都可以成圣,甚至成神,我们中国有很多表现好的人,大多都被认为是神,如关公是神,妈祖也是神。所以很多事情要从最实际、最根本的生活上面做起,也就是享受生活,这是一个很实际的、务实的东西。我们中国人强调美是要能够全面地享受到的,不只是眼睛的享受,耳朵的享受,或者是鼻子的享受,这些都是感官的享受。这种享受的境界不是很高的。而是我们的生活要有品味。品味是一种意境,也是一种美。现在有些人不太会享受到品味,所以我看到有一些人自杀。为什么自杀?为什么感到人生乏味?人生好像没有什么味道。为什么人生变得没有味道?因为他没有追求,他没有在实际生活上感到那种充实,感到美,所以空虚,好像别人、社会都是很丑陋的。因此他觉得这里不是他久居之处,或者就想离开这里。这就是刚才讲的美感。我们感觉现代人对美感的追求或者素养比较缺乏。台湾有一个美学家汉宝德(汉宝德,1934—2014,著名建筑教育学者)先生说:“美,从茶杯开始”。我们买一个稍微讲究一点的杯子,这也是一种美感。我们不要买一个便宜的牙缸,虽然破了,但还是能喝茶,不要只是强调这个茶好喝,其它的不管。比如今天我们的座谈挺好的,有茶,还有茶席。其实,再讲究一点,还要注意杯子,还一定要有个杯托。要没有托,在中国来讲,好像还是有一点欠缺。所以我们现在买一个稍微贵一点的杯子还是可以的,我们喝喝茶,不要太节省,不要茶壶的盖已经破了、缺了,但还是能用就用。其实,不是很贵嘛!所以我们在生活中的美方面还需要加强一点。

<strong>刘悦笛:对,这非常重要!我也非常佩服汉宝德先生,因为他不仅对建筑深有研究,而且也做了很多建筑方面的设计,他的书法也很好!汉宝德先生去世之前,我的朋友在台湾给他策划了一个书画展。但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当时台湾的文建会,在台湾推行了公民美育,我觉得这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现在的中国还有很多地区的美感是缺失的,这也是国民素质不高的一个集中体现。那么,这个美感的境况,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像乔布斯设计的苹果手机,就包含着极少主义的禅宗式美学。在当今时代提倡生活美育,其价值是非常大的。包括最近中央美院,我认识的几位老先生,他们就提倡要全民美育。美育不仅仅等同于艺术教育,像考级,如钢琴、绘画、书法等考级,完全把审美教育等同于技术教育,当一个孩子弹一千遍布拉姆斯(约翰内斯·布拉姆斯,Johannes Brahms,1833—1897,德国古典主义最后的作曲家)的时候,他已经很难体会到这种美感了!我不知道你有孩子吗?

<strong>白钢:就当没有,但我有好多学生有这样的体验。从艺术本身来讲,艺术理论在西方很早就有,而且有很深刻的影响。客观地来说,英语“Art theory”这个词就是后续希腊语当中的艺术,它核心的意思是技艺。“艺术”是后来定义的,它原本的词源是“技艺”。在这个意义上说,音乐、诗歌和战术,乃至厨艺,它们是没有本质差别的,都是为了实现某种特定的目的而采用的某种技艺,这是它最主要的、天然的蕴意,它内在有一种所谓的工具主义的倾向。这个不是后来加上去的,而是它内在就有这个思想理论。事实上,在推行这一类教育的过程当中,它一开始是很容易遇到的。也就是说,审美能不能提升呢?这是一个高度主观性的判断。中国传统文化中讲的“情味”和“品味”,其实这不容易形成某种所谓共识性的认知,但技术是可以的。比如评级是可以用一些可数量化的方式来进行衡量的。也不能说这个就完全不对,只是不能把这个作为唯一的评判,或者是主要的评判标准。另外,我确实觉得美育造成了某一类审美观念的缺失或者是扭曲,它形成了一种社会心理,即强调自由,把自由变成一个最高的,或者是最核心的理。自由不是说不重要,但自由的核心是冲破各种各样的外在束缚。如果我的存在,或者说我的意愿跟外在的条件产生矛盾,或者不相应的时候,往往会选择某种对抗式的态度。这一点我觉得还得要回到中国传统文化中“逍遥”这个词的意境上。逍遥与自由看上去很相似,都有着某种独立于外在的评判标准,并有着内在的价值自足性。但两者又有差别:自由带有某种对抗性,要创造某种符合我心意的条件才行;而逍遥是人可以适应任何一种既有的条件和境遇,即外在境遇好或者是不好都不妨碍我以某种合适的心态与之相应,并能寻到自心的自主、安乐和自在,否则,外在欲望的满足是没有穷尽的。我们现在的外在条件其实与过去相比,已经有了质的变化,但你会觉得,人的满足感,在某种程度上说,不是更高了,反而是更匮乏了。

<strong>刘悦笛:这就可以回到语言学。逍遥是一个很久远的词,而现代意义上的自由是一个近代的概念。现代人在阐释道家的时候,常用自由观来阐释道家的《逍遥游》。这其实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这是一个问题。我们觉得更好的一个状态反倒不是道家,而是孔子讲的“从心所欲不逾矩”。它既是自律的,也是他律的,而且是合一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关于艺术这个概念,在古希腊的确是和技艺相关的。艺术真正独立出来,出现“美育”这个概念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包括艺术这个词。而“美术”这个词哪来的呢?19世纪末,日本政府参加世界博览会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个问题,翻译德文“kunst”艺术这个词的时候没有一个词相对。他们当时向全国发了一个诏文,征集参加世界博览会的物品,里面包括工艺品、家具等,当时他们第一次使用了美术这个词,所以美术这个词在东方也就一百多年的历史。后来出现了“艺术”这个词。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转换,美术这个词和音乐这个词分开了。日本也出现了美术专科和艺术专科,美术专门指设计艺术和造型艺术;音乐指听觉艺术。艺术概念出现后,艺术就包含了所有一切门类。在这之前,美术相当于艺术这个概念。从语言学上来说,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流变史。但是,这些年我始终强调,尤其是在国内做生活美学推广的时候,他们总是问我:生活美学到底是什么?我说,就是一句话——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自己的生活艺术家。德国有一个当代艺术家叫博伊斯(约瑟夫·博伊斯,Joseph·Beuys,德国著名艺术家,以装置和行为艺术为其主要创作形式。)讲:“人人都是艺术家,即Everyone is an artist。”艺术家只是社会分工的一小部分,但是人人都可以成为你自己生活中的艺术家。我在说“你就是你自己的生活艺术家”的时候,是在把艺术向下拉的同时,把你的生活向上拉。所以,我们做的事情其实和范老师做的事情是一致的。当国民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求美”就一定会成为华夏民族以及所有东方人的一个共同诉求。特别是生活美学,它不是来自西方,而是中国自本生根的一种美学的情怀,中国人特别能从一个小玩意当中看到大千世界。针对这一点,请您再讲讲你们在茶艺方面这么多年的实践。

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strong>范增平:茶道这个词,在唐朝就有,日本拿去,把它发挥,结合本土的风物,尤其是跟禅结合,所以现在一讲到茶道大家就想到了日本。因为我们要复兴传统文化,尤其饮茶文化,所以就创造了“茶艺”。当时是为了怕老百姓觉得这是日本的那一套。因为日本那一套比较拘束严谨,可能一般老百姓会觉得跟生活有一点距离,不能接受,所以我们就提出茶艺。茶艺是西创的东西,而且中国人不太讲“道”,我们中国人说:“道可道,非常道”“形而上者谓之道”,道是形而上的东西。茶艺的推广,是不是艺术加茶?或者茶加艺术?不是这样的。当时提出这个词的时候,茶、艺本身就是一体的,不分的。茶艺是专用名词,茶艺它本身就是一门艺术,虽然“艺术”这个词来自西方,比如做一张椅子也是艺术,属于以前我们的工艺、技艺方面的东西。但我们讲的“茶艺”包含了茶道、茶文化。凡是以茶道为圆心(或中心),以茶艺为半径,画出的圆就是茶文化,我是这样在茶艺学里面来说明的。因为道是一个无形的东西,道的外在表现就是艺。能够表现出来,能够演出来都是艺,不是道。道是看不到的,是无形的。艺是大众在生活中慢慢研发出来的文化,包括了人的行为、生活,这就是茶文化。所以茶道、茶艺、茶文化可以用很简单的图来表达,即以茶道圆心,茶艺为半径,画一个圆就是茶文化。这样就可以让每一个人都切实感受到、体会到。

我们中国人对生命非常重视,而且讲究生命的使命感。不然的话,我们活着是为什么呢?生又叫不朽,不朽的生命是永恒的。但是生命要怎么样?美。那就有过去、现在、未来。所以喝茶是实实在在享受生活美好的一个部分。生活美好了,就容易创造生命的价值。不是物质方面,物质方面的东西随时会消失,精神上面是需要美好的,美好就容易不朽。这些东西好像很高,跟一般老百姓讲的话,他们不能够接受,那就叫他们喝一杯茶。通过喝一杯茶,你能够感受到精神上获得满足的重要性,而不只是感官上的享受。现在我们喝茶成为国饮,大家都喝茶,但有一点还是没有提升,很多人都是强调在感官,所以现在卖茶叶的人强调产地是哪里的,品种是什么,海拔有多高等。其实不是这样子的,我们应该要强调美育、美感、美的生活、品位的生活,只有这样,我们推动茶艺、茶文化才会有目标。不然的话,就是一般的农产品,有了钱就买贵的茶或贵的茶杯,又是汝窑,又是谁谁做的,一个几万,这是一种虚荣,这不是我们推动的生活美学,这样的生活美学就会成为有闲、有钱人的享受。茶既然是国饮,就应该是大众都可以享受到的。

<strong>刘悦笛:

我非常赞同这一点,台湾地区对茶艺的复兴恰恰是针对了日本的茶道。因为日本的文化当中,很容易把禅宗美学推到一个极致,强调一个绝对的无,绝对的空。在台湾对花道以及香道的复兴,我想同样也是如此。您刚才谈到的这几点我也是非常赞同的。那么,生活美学的确是植根于大众的日常生活当中的。白先生,最后请您再谈一谈。

<strong>白刚:好,那我就接着范先生说。比如说,禅宗和茶之间的关联,“禅茶一味”确实跟赵州禅师有很大的关系,他说“喝茶去”,但他讲“喝茶去”并不是讲要以某种很隆重的仪式去喝茶,他是跟“平常心是道”结合在一起的。因为喝茶是非常普及化的,百姓日用的一种行为,体会道心可以在最寻常的生活当中去做。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日本的茶道,一方面它很好,它确实是保持了某种相应的仪式感和神圣感,但是另一方面,它又显得隔膜。也就是说,它恰恰在某种程度上失掉了“平常心是道”的这个特征。你说它赋予了过多的仪式性的内容之后,就变成专属于某个阶级或者阶层一种特殊的行为活动。而我们觉得“喝茶”本来就应该是一种所有人都可以参与和体验的活动。尽管茶很重要,但这个核心不在于茶本身,而在于你体会茶的时候之心境,而心境是跟自己相关的,是落在自己而不是落在外物上的。

<strong>刘悦笛:所以我们觉得生活美学是属于人人的美学,是大众的美学,同时也是强调日常即道的美学,这才是我们中国人的智慧。我们就以茶为例,大家想一想,日本茶道这么发达,但日本海拔有多高?日本的茶有几种品种?其后来接受的是一种以抹茶为主流的传统,包括台湾地区以高山茶为主。我在新竹喝过一种美人茶,美人茶也很有特色。我们中国的地理环境多样,茶的品种是非常多的,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基础。但像普洱茶的风靡,这完全是和传统不同的,这需要我们中国的茶美学或者茶艺都得到一个新的转化性的创造。最后,我请两位老师再简单总结一下我们这次关于生活美学的这样一个对谈。

<strong>范增平:喝茶,是很简单的事,平常的事。但是把茶喝好,其实就是文明。文明的外在表现是在日常生活上面有规矩、有礼节;内在表现是里面有心境。所以说,把茶喝好就是文明。

<strong>白钢:范老师已经总结得很好,那我们就以茶来结束这次会谈。

<strong>大家:好!

生命学的现代美学价值

白钢教授(左)、刘悦笛研究员(中)和范增平教授(右)

<strong>刘悦笛:最后再总结一句:生活美学其实不在于物,而在于心。如果真的能达到“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那么这就是中国式生活美学的一个高境。最后,再次感谢两位先生的共同探讨!返本开新的中国生活美学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话题,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理论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践行的问题。对于东方人来说,它的确具有重大的意义和价值。再次感谢两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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