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细读:石涛《陶渊明诗意图册》十二帧

石涛 (1642—约1718年),俗姓朱,明宗室靖江王朱赞仪十世孙,谱名若极,广西桂林人。明灭亡后,出家为僧,法名原济,字石涛,号清湘老人、苦瓜和尚等。工于诗文,擅绘山水、兰竹、花草及人物。其笔情纵恣凝炼,独具创新,对扬州画派和近、现代中国画的影响极大。与清初画坛朱耷、髡残、弘仁合称“清四僧”,著有《苦瓜和尚画语录》,针对画坛时弊提出诸多精辟见解。

故宫博物院所藏石涛《陶渊明诗意图册》共十二帧,以十二首东晋著名诗人陶渊明诗句而创作。陶渊明是中国田园诗的创始者,他的诗不仅反映出田园生活的美好与自然,更流露出他徘徊于出仕与归隐之间的矛盾。绘画者显然非常赞赏这种避身独处、与世无争、乐天安命的人生哲学,通过描绘回归自然、淡于荣禄、不与统治者合作的隐士陶渊明来表现自己美好的理想。如五帧之“带(戴)月荷锄归”、六帧之“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八帧之“饥来驱我去,不知竞何之”等,或道狭草长,茅屋掩映;或云山绵延,桥横溪流:或孤松疏柳,风萧水寒。这些出自石涛中晚年的佳作,意境高远,深得陶诗古朴自然、平淡悠远之趣。

十二帧对开均有王文治题诗,对石涛画作给予赏析。书法精美,堪称合璧。《图册》用经折装,设计考究,装帧精致。图版几近原大,且有局部放大,供喜爱丹青者细心揣摩,窥探幽径。好事者也不妨在闲暇之时,于明窗净几前,展卷把玩。赏田园风景,闻鸡犬之声,揽天地于怀,得古人胸襟。可以荡涤尘滤,寡欲己心。一草一木,皆有寄托,一丘一墼,正自关情。桃花源庶几近矣。

《陶渊明诗意图》册,清,石涛绘,纸本,设色,每开纵27cm,横21.3cm。

王文治题字,共十三对页,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不妨细读:石涛《陶渊明诗意图册》十二帧


第一帧:一士常独醉,一夫终年醒。醒醉还相笑,发言各不领。王文治题:童仆欢迎子候门,归来检点旧山村。多君识我壶觞趣,垂落盈罂与细论。先生志迈羲皇,田父复有好怀相与,此情此景,正未可与折腰时同日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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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帧:悠然见南山。王文治题:黄菊东篱已著花,醉馀扶杖憩山家。怡情最是南山色,秋柳西风夕照斜。先生醉矣!菊已著花,餐英者谁心正无事,白衣送酒也。


陶渊明的许多诗篇中都有关于菊花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均写出了他远离世俗的心境和陶醉于自然的乐趣。他常以菊自喻,借菊花凌秋傲霜的品质表达自己清高的节操和情怀。石涛仰慕陶渊明的高尚情操,故此图借陶渊明爱菊寄寓了画家自己的思想感情。画中篱笆院中菊花盛开,一高士手持菊花观赏,悠然之态可见。此图结构精巧,人物用笔细密。远山以墨笔烘染,山腰云雾密布,不见山脚,以此表现烟云飘渺的动态和气势。这种中锋、细勾、渍染相结合的画法使画面有动有静,虚实结合,意趣无穷。


不妨细读:石涛《陶渊明诗意图册》十二帧


第三帧:若复不快饮,恐负头上巾。但恨多谬误,君当恕醉人。王文治题:得意三杯能悟道,酕醄数斗亦通神。先生饮酒犹知误,慎矣高风独醒人。先生欲饮辄醉,是隐于酒,非溺于酒也,欲赴糟邱盍师靖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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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帧: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王文治题:林际点金斜日照,溪边跃锦月初昇。静中万籁此俱寂,妙悟惟能入定僧。元亮以喧嚣之境,写至静之机,此中三昧,匪石老其谁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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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帧:带月荷锄归。王文治题:山光水色两悠然,耕罢东皋好放船。犬吠柴门人语寂,一林明月龙溪烟。荷锄者伊谁?种瑶草欤?种梅花欤?清况宜人,却与雅怀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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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帧:遥遥望白云,怀古一何深。王文治题:书览前贤堪尚论,醉凭中圣亦陶然。不求甚解心常领,悦性陶情信乐天。惟醒欲醉,惟醉欲醒,靖节高风,其趣谁领。


一位着布衣宽袍的老者临溪而立。老者远望青山,脚下溪水流淌。面对满目凄凉、空无一人的山水,主人公似思绪万千,发思古之幽情。画家借此图深刻而恰当地表达了自己零丁孤苦、怀才不遇之情。构图采用一水两岸的自然分疆法。画面上只见弥漫的云山、层山断处的房舍和半露的松林而不见山脚,山顶则似露非露地隐现。树木用水墨渍出,以衬托山腰白云的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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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帧:平生不止酒,止酒情无喜。王文治题:解组归来尘梦醒,新醅初熟贮瓷瓶。一杯在手吟将罢,又得看山两眼青。小饮欲醉,山气正佳,登楼遐观,此乐何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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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帧: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王文治题:先生何事被飢驱,来往松间读我书。赋罢归欤初服遂,孤松五柳自扶踈。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归去来兮!农圃自适,乐天知命,元亮其庶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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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帧: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王文治题:玉壶倾倒养天真,策杖閒吟自在身。椎髻在窓诸子戏,先生已是葛天民。蓬头王霸之子,椎髻梁鸿之妻。先生传,先生之子亦传矣。爱纸笔也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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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帧: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王文治题:参天松树倚山根,万里清流直到门。独立平原看山色,羡他归鸟返烟村。以石涛清旷之思,写彭泽出尘之致,合而参之,其淂抚松盘桓之意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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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帧:东方有一士,被服常不完;三旬九遇食,十年著一冠。王文治题:静听涛声翠霭阴,松风一曲寄琴心。先生已得琴中趣,何事令令弦上音。但得琴中趣,何劳弦上声。良友适至,正襟危坐,挥尘清谈。得此知音,快我心曲。



不妨细读:石涛《陶渊明诗意图册》十二帧


第十二帧:清晨闻叩门,倒裳往自开。问子为谁欤,田父有好怀。王文治题:远性难堪彭泽柳,逸情遥寄武陵桃。青天搔首凭谁问,恬憺何如饮浊醪。石涛写渊明诗意十二帧,旧为秋史太史所藏,今扬州寓斋属馀题识,录以请正。同馆弟王文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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