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安|打儿窝

打儿窝


白长安|打儿窝


洛河远上,三边之南。

在陕西省吴起县陈岔村与定边县三胜坡村交界处,有一面百丈悬崖,中间嵌一斗大的石窝,往上是土崖面,距顶端有百米之遥,往下是石层面,离崖底亦有三四十米之远。

那石窝人称之为打儿窝,与山上的娘娘庙相互照应,曾在过去的年代红极一时;三边地域百里方圆的人络绎不绝前来这里求子祈福。陈岔村和三胜坡村,也因了过往香客食宿歇脚的驿站而声名鹊起。

有诗云:壁上彩旗飘落照,驿站繁华一时兴。

打儿窝,意思是说谁人能在崖下把石子投进石窝里,就有了养儿的宿命,便可以生子留后。

在今人看来此举实属荒唐可笑,但在那个缺医少药的年代,封建思想极浓厚的人们都认这个死理。

打儿,貌似简单,却不简单。那石窝是嵌于悬崖当中,并且凹进去的,窝的上下沿均有突出的岩石遮挡,从崖底下往上扔石子,用力太猛,石子便磕于上沿,用力太小,则阻挡于下沿。再说寻常人将石子能扔三四十米高已属不易,那还有什么准头。

人留儿女草留根,即便石子能投进石窝,未必能如愿以偿,但图个吉利,得片刻之安慰,也未为不可。

听当地年老人说,为讨此吉利,有的人每天投几千个石子都不进,长达十天八天的投石,不能遂愿;挣得屁淌尿流,气得哭鼻流水的大有人在,而侥幸投中者,喜泪欲狂,到娘娘庙上大烧香,许成百上千贯钱的口愿者,亦不在少数。更有甚者,在驿站杀羊置酒席,舍施各路香客共庆共乐。

岁月轮回,世事沧桑。打儿窝和娘娘庙在新中国成立后的几个运动中,娘娘庙因“破四旧”被拆除,打儿窝接着也被明令废止;再者那时人们连肚皮都填不饱,谁还有闲情逸致提及此事呢。

但无论怎样,人们并没有忘记打儿窝和娘娘庙辉煌的过去,传说在庙与打儿窝破败后有一只目光炯炯、毛色如漆的灰狼,长唳着在此地面游荡,它每晚的宿营地就在打儿窝里,一直替人们在值更。

二十世纪中末期,随着修庙建庙的热潮迭起,人们又在打儿窝山上重建了娘娘庙,插上十几面彩旗迎风招展,打儿窝的求子也重新开业,但毕竟时过境迁,人来人往寥寥无几,香火时断时续。

那一年刚参加工作的我任吴起县王洼子乡武装干事,距此地不远,首次登临打儿窝,时值盛夏,日照石壁,光芒万道。恰逢崖下来三名青年妇女,在奋力飞石打儿,个个汗出如浆,气喘如牛,而打儿不止。

女子气力有限,石子飞出后,或够不着窝门的高度,或偏出老远,而且,距目标愈来愈远。三名女子汉浸单衫,身形愈现袅娜,粉面含羞,且有恼怒的样儿,眉眼便更见俏丽,她们的不屈不挠,莺燕娇咤,此地一时风情万种。

其时,我正年轻所谓毛头小子一个,身当其境,不觉技痒心热,便慨然说:我替你们打!随手捡起一石,一击而中,再击再中,三击三中。然后拍拍掌中尘埃,扬眉吐气,得意洋洋的说:一人一子够不够,若不够的话,我乐意再帮忙。

三名女子脸上满是恼意,一个勉强挤出半边笑脸,轻声说: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这种事也好意思说给人帮忙?

那时,我即无成家之念,更无养儿之求,纯粹是触景生情的瞎玩,想在美眉面前显能一下,希望博其嫣然一笑,呼吸一口芳香足矣,从未顾及过其中隐含的严重荒唐和我言行的粗俗无礼,才引发这场尴尬,真是狗嚎怨自身。

其实打儿窝说来说去,就是人们对生殖的神圣崇拜。也是在打儿窝这个地方,我第一次听到农村老太太讲的类似《伏羲女娲交媾图》的故事,令我惊骇不已。

故事说在地老天荒年间,世界因天灾人祸,只剩下一男一女,而且他们是兄妹。一个超自然的力量对他们说:“结婚吧,为了种族延续,人类存在!”他们很害羞,不愿意这样做。

于是,这个超自然的力量说,既然如此,让我们听从天意吧,请你们将阴阳两块磨扇,向山下滚去,如果磨扇重合,你们就可以结婚,如果磨扇没有重合,那就是天要灭人类。

两块磨扇向山下滚去,滚到沟底后,竟然奇迹般的合在了一起,形成整体磨盘一座。于是,世界上人类存在了下来,五谷和鲜花迎着太阳绽放,万物又开始恢复了灵性。

宇宙无穷,盈虚有数。十年前就听说打儿窝和娘娘庙,已经因路断人稀而彻底荒废,我还不信呢;红尘十丈,何曾绝根。

几天前,当再次路过此地,专门停车登临观看,但见山上娘娘庙已成为一堆瓦砾废墟,更没有彩旗飘飘的踪迹,唯剩打儿窝空空如也。

问青牛被何人骑去,看白鹤自天外飞来。

白长安|打儿窝

作者简介:白长安,男,陕西吴起人,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陕西日报》《延安日报》及《延安文学》《西部散文选刊》《延河》《长征》《今古传奇》等报刊400余篇,荣获2016年度《今古传奇》全国优秀小说家30强,部分文艺作品获省、市、县期刊征文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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