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士陵园老电工讲述英雄往事

刘振家1974年3月从部队退伍,分配到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管理所宣传接待科(股)当电工,参与了整理烈士档案资料和烈士文(遗)物登记建档工作,一直到1993年11月退休。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工作20年,他接触过一些烈士亲属、战友,还有烈士生前所在部队的代表,有幸公派到全国各地征集烈士文物资料达六七次之多。最近,他写了一本回忆录,记录了他在寻找烈士亲人、整理烈士信息过程中的难忘经历。

日前,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有幸拜访、聆听他们的讲述,或许某一次不经意的会面,一个真实简单的回忆片段,或将成为历史的永恒。”

一 个讨饭筐

提起孙占元,我们马上想到那幅撼动人心的油画。孙占元位在画幅的中心,他怒张双目,高呼着,擎着手雷,冲入敌群。画面无不显示出人民英雄顶天立地的豪气。

烈士陵园老电工讲述英雄往事


▲孙占元

孙占元是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埋葬的最有名的五大烈士之一。他是河南省林县四区弓水村人,1952年10月14日在朝鲜江原道金化郡上甘岭战斗中,他领导全排担任夺取五九七·九高地二号阵地的任务,经过激烈战斗,他双腿负重伤,仍坚持指挥,痛歼敌人。最后,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他奋起冲向敌群,拉响了手雷,为胜利献出生命。弓水村此后改名为占元村。

1986年3月,为征集一块早年孙占元追悼大会上保留下来的木制牌匾,刘振家和同志李合来到了孙占元老家,见到了孙占元烈士的妹妹孙立兰,但原本放在乡里的牌匾却“没了”。刘振家并没有灰心,他在占元村住了3天。村党支部书记孙门锁很热情,带领他们到了解英雄情况的一些亲属家里查找有价值的文物。当地人方言很重,孙门锁还临时当起了翻译。

工夫不负有心人。从当年和孙占元同时讨饭的孙立才家里,他们征得孙占元曾经使用过的讨饭筐。经过孙书记提供信息,他们又走访了和孙占元一起当民兵、一起参军、一起入朝参战的临村战友王白玉。

在白泉村,王白玉讲述了他和孙占元参军前后的经历:

抗战胜利以后,他们在村里当民兵,时常在一起开会、站岗、巡逻。他与孙占元参军以后在一个团。孙占元牺牲后,和孙占元相熟悉的战友多数也牺牲了。当孙占元“一级英雄”“特等功臣”的英雄称号被批准下来,需要从集体掩埋烈士的墓地里找出孙占元烈士的遗体,重新装殓送回国内安葬。团里从党校找来与孙占元熟悉、一起参军的王白玉辨认孙占元的遗体。

王白玉说:“辨认遗体时,有我参加。孙占元牺牲时有一个手臂炸断,两条腿也被炸断了。”

一张烈士照片

1986年7月,志愿军老战士、原志愿军空二师刘忠诚烈士的战友朱锦翔女士从兰州来沈阳,为烈士扫墓。刘振家在和她交谈时,了解到有关空二师仍在职的部分战友的联系方式。

1991年6月,刘振家专程到上海拜访原空二师六团飞行大队长刘忠诚烈士的战友、时任上海空军某部副司令员宋中文。这位黑龙江籍的东北老乡很热情,也很激动,他深沉地回忆起他与刘忠诚的战友情谊和刘忠诚的牺牲经过。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的战友,他们牺牲时都很年轻。那时,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作为新中国第一代人民飞行员,为祖国而战,为朝鲜人民而战,狠狠打击美国空中强盗。当时,我们的作战技术、战术以及后勤保障等条件同对手相比很悬殊,更不能和现在比。飞机场的跑道是用多块厚钢板铺成的临时跑道,飞机一发动,沙土飞扬,百米之内瞬间什么也看不清楚。而我们的对手都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多为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的老牌飞行员。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每个飞行员都憋足了一股劲,以大无畏的精神加紧训练,主动出击,给美国强盗以沉重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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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忠诚

当时,宋中文是刘忠诚大队长的僚机飞行员。那段时间,刘忠诚身体不很好,在医院住院治疗,为了参加作战,他提前出院归队,立即投入了紧张的飞行训练和作战。

1951年11月24日7时30分,飞机作战起飞,到达朝鲜新义州上空,刘忠诚的飞机突然冒烟起火,火势很大,已经进入操纵困难状态,情况十分危急。宋中文看到这一切,通过飞机电台紧急呼喊:“大队长,赶快向左回转……跳伞!赶快跳伞!跳伞……”刘忠诚这时完全可以弃机跳伞,可是为了保护飞机,他用最大的努力操纵着飞机向大东沟的机场滑行。刘忠诚为了挽救战机,保护人民的财产,直至飞机完全失去操纵,英勇地牺牲了。

回忆结束时,将军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用纸精心包着的一寸黑白照片,指着威武英俊的刘忠诚的照片感慨地说:“40年来,我一直珍藏着这张照片。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我就想起那战火纷飞的战场,想起我们在一起生活、训练、战斗的日日夜夜,怀念那些为了人民,为了我们幸福生活而献身的战友。我希望人们永远不要忘记他们。”

在这张照片背面,有宋中文将军工工整整写下的一行小字:“刘忠诚同志,牺牲于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廿四日,时年廿二岁。”

这是一张珍贵的照片,说珍贵是因为烈士牺牲40年后,他的形象第一次展现在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纪念馆里。

记者了解到,经过沈阳抗美援朝烈士陵园几代人的共同努力,现在已征集到109位烈士照片或画像。

一盘录像带

刘振家曾担任过浙江省平湖市平湖师范附属小学“金耳世中队”校外辅导员。

平湖是志愿军特等功臣、炮兵第七师电话员金耳世烈士的故乡。1991年,刘振家和同事来到平湖征集金耳世的文物资料,受邀担任“金耳世中队”校外辅导员。他把在金耳世烈士墓前聆听的其战友王振飞讲述的烈士牺牲经过,又讲给了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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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耳世

“1952年10月19日,炮七师配合上甘岭十五军作战。战场上硝烟弥漫,战斗异常激烈。敌人的炮火一阵紧似一阵狂轰滥炸,金耳世在炮火中穿梭巡查,随时接通被炸断的电话线,以保证战斗命令的传达。战斗激烈时,电话员的岗位就是通过一个一个炮弹坑,顺着电话线路巡查。突然,敌人的炮火又一次猛烈袭来,电话线又被炸断了。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金耳世刚接完一处断线,便顺电线寻找下一个断点。这时,一枚炮弹在他身边炸响,他的左腿被炸断,血流不止,陷入昏迷状态。当他苏醒后,强忍着剧痛,以高度的责任感和大无畏的自我牺牲精神,拖着受伤的左腿爬行20多米,连接了三处断线,保证了电话畅通。当战友把他救回来时,他仍然念念不忘完成任务,终因为流血过多光荣牺牲。”

听刘振家讲金耳世的战斗故事,同学们无不热泪盈眶。在他担任校外辅导员两年多的时间里,两届金耳世中队学英雄活动有声有色。同学们纷纷给他写信,汇报学习体会和进步情况。刘振家也利用空闲时间写回信,尽量做到来信必复,用英雄精神鼓励他们学习、生活。至今他还完整地保存师生们的来信近百封,各种照片近百张。

1993年7月5日,金耳世中队举办夏令营,刘振家受邀参加,平湖电视台派记者全程录像,并在当天晚上《平湖新闻》里播放。时隔不久,刘振家收到从平湖寄过来的录像带复制件。现在,他每次看到这盘录像带,鲜红的聘书,还有那些书信和照片,还为那段校外辅导员的工作感到光荣和自豪。

刘振家说,一个英雄的国家,不会忘记英雄。一个崇拜英雄的民族,也一定是顶天立地的民族。沈阳不仅有一宫两陵,沈阳还有全国独一无二的抗美援朝烈士陵园。中国现代军人最高荣誉称号,仅有的两位“特级英雄”“特等功臣”黄继光、杨根思就安息在这里,还有“一级英雄”“特等功臣”杨连弟、邱少云、孙占元等烈士。他们是一代又一代人耳熟能详的英雄,人民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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